阿秀笑得開心,聽別人誇自己的男人,心裏特高興,說道:“夫君苦心籌措,活民無數,這是多大的功德。”


    蓉兒連連點頭,說道:“金州很大,咱們這個島,十個也比不上。靖哥哥還能再升官吧,蓋所更大的房子。”


    嗯——丫頭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比建虜的那個莊園還要大,還要多招幾個下人。”


    阿秀嗬嗬笑著,卻搖頭道:“招下人不得多花錢糧啊,咱們可沒那麽嬌貴。房子也不要太大,收拾不過來,空空的還嚇人。”


    蓉兒不頂嘴,卻不讚同。


    在她想來,靖哥哥當的官越大,住的房子也應該越大,那才與身份相稱。靖哥哥的官越大,她也倍受人待見,誰都得恭敬討好。


    秀姐還是太老實了,沒有大官夫人的威風。


    蓉兒心裏想著,卻也並不是特別在意,還在說著自己在外麵聽到的、見到的事情。


    阿秀確實有些太低調,或者說是深居簡出,並不喜歡常出門,對別人的恭敬也不是很習慣。


    郭大靖覺得這樣也挺好,沒有提出過什麽要求。個人的脾氣稟性不同,他希望阿秀開朗一些,但低調和開朗也並不衝突。


    至少,阿秀已經基本擺脫了斷臂造成的困擾,以及蒙在心上的陰霾。夫妻之間感受最深,郭大靖覺得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我基本上學會滑雪了。”蓉兒相當自豪地仰著小臉,笑嘻嘻地說道:“很多男孩子還隻會坐在雪橇上往下滑呢!”


    阿秀對滑雪倒是知道,也去看過別人滑,立刻關切地叮囑道:“滑雪時可得小心,別挑那個陡坡,就在緩坡上玩啊!”


    蓉兒滿口答應,卻不告訴阿秀,自己已經能從陡坡上一直滑到底了。


    自從軍隊練過之後,島上的百姓也有不少覺得有用,開始學習鍛煉。孩子們呢,自然是在玩耍。


    在郭大靖看來,這既是運動,又是實用的技能,學會了不吃虧。就象騎馬,他對於軍隊的要求,就是都要會。


    騎兵衝殺不好練,可騎馬趕路總不難吧!


    將來有了更多的資源養馬,給火槍兵配上戰馬,就是槍騎兵,機動速度能夠得到很大的提升。


    對於軍隊的發展規劃,郭大靖早已有了明確的方案。隻是條件所限,隻能耐下性子一步一步地實現。


    “秀姐,你想回大黑山老家住嗎?”蓉兒突然想到了一個話題,歪著腦袋問道:“還有很多家什都扔在那兒了吧?”


    大黑山,老家?!


    阿秀有短暫的失神,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又想起了被強趕著離家的苦痛和淒慘。那一路上死去的親人,遭的罪,現在想起來還痛入心扉。


    “聽大靖的。”阿秀緩醒過來,強笑了笑,說道:“他想得總是周到,說在哪住就在哪。”


    蓉兒垂下眼簾,聲音也有些沉悶,說道:“我不想回去,看到了就害怕。”


    阿秀摸了摸蓉兒的頭,溫聲道:“大靖倒是跟我說過一嘴,軍隊眷屬多半就在旅順堡或是港口附近住,安全。”


    “隻要不回老村子就行。”蓉兒微微展開笑顏,說道:“家什也不要了,反正在哪住都會有。”


    鹿島,廣鹿島,逃脫虎口狼窩後,阿秀和蓉兒已經有了兩個家,境況卻是越來越好。


    對於搬到金州,阿秀和蓉兒也同樣憧憬。盡管覺得在島上可能會更安全一些,但有郭大靖在身邊,才是都希望的。


    ………………


    金州,已經成了東江鎮能否發展壯大,甚至是生存的最重要的地方。


    無論是軍隊,還是百姓;無論是高層,還是普通軍民。在朝廷斷絕糧餉之後,都把希望寄托在金州。


    當然,這其中也有郭大靖有意推動,著力宣傳的影響和作用。


    朝廷,在郭大靖眼中已經不可信賴,甚至是比建虜更加危險;皇帝,在具有後世思維的郭大靖心中,更是不值得效忠。


    一個視子民生命如螻蚊的皇帝,有什麽資格高高在上,又有什麽資格要將士們保住他的龍椅?


    國是國,而不是家天下。皇帝也代表不了國家,郭大靖不是偷換概念,這是後世都明白的理論。


    戰鬥還在繼續,郭大靖是為了收複國土,是為了東江鎮軍民,也是為了自己和親人。


    建虜連續突破力度不大的阻擊,自以為敵人已經損耗殆盡,越來越無力阻擋其撤退。


    但在小黑山的主陣地麵前,建虜撞上了鐵板,判斷和結論完全被顛覆,卻已經陷得很深,進退兩難。


    阻擊主陣地依然是橫亙於大路,但大路一側是小黑山的延長山脈,有重兵把守。另一側則是片丘陵,同樣有防禦工事,以及強有力的部隊進行阻擊。


    索爾諾率部趕到後,立刻便開始組織進攻。但守軍的迎頭痛擊,如同一盆冷水澆頭,使他大吃一驚。


    火槍轟鳴,白煙陣陣升騰,密集的鉛彈迎麵激射,無視建虜的甲胄,將他們打得血肉橫飛。


    地雷在腳下不時爆炸,在騰起的黑煙中,碎石和彈片迸濺,擊倒一個又一個建虜。


    索爾諾在丘陵地帶派出了兩個牛錄的人馬,希望重蹈前幾次擊退敵人的成功。但這六百建虜卻陷入血火煉獄,在守軍的強大火力下舉步維艱,傷亡累累。


    沒有接到撤退的命令,建虜依然逞著悍勇,不顧傷亡,不斷地向前衝擊。


    越來越接近守軍構築的陣地,那是一道綿延的冰雪之牆,牆外立著兩排槍尖閃光、斜指向天的障礙。


    轟,轟,轟!突然,陣地上的三門佛朗機炮噴射出密集的霰…彈,幾乎完全封鎖了迂回建虜的正麵區域。


    三五十米的距離,密集如雨的火炮發射,給建虜造成了一片死傷,衝擊的勢頭為之一遏。


    這還沒完,炮兵在飛快地更換子銃,另三門佛朗機又發出怒吼,激射出無數的彈丸。


    佛朗機炮的優點便在於能夠快速更換子銃,快速發射。郭大靖卻還嫌不夠,命令炮兵也采用了火槍輪射的戰術,保證更快的射速。


    火炮的阻遏效果明顯,為火槍的再次發威贏得了時間。一排火槍齊射,接著又是一排,將建虜完全阻止在陣地前五十米之外。


    與敵人保持在有效射程,利用火槍的威力給予其持續的殺傷,已經是守軍堅定稟持的戰術打法。


    盡管重火槍的最遠射程能達到兩百多米,但已是強弩之末,且無法保證精準和殺傷力。


    百米之內,甚至是五十米左右,才是火槍的有效射程,準確性和破甲力達到了最佳。


    當然,這個距離也在建虜弓箭的殺傷範圍之內。但借助於工事和刀盾兵的防護,以及身上的盔甲,已經最大限度地減少了傷亡。


    這就是戰爭,傷亡不可避免,除非在武器上存在著巨大的差距。比如坦克、大炮、機關槍,對上冷兵器的部隊。


    “開火!”張希範大聲怒吼著,幾支箭矢就落在他的旁邊,卻沒有影響到他。


    作為朝鮮義兵中的小頭領,在抵禦建虜侵略中奮起,目睹了家園被毀、同胞被殺,他對建虜的刻骨仇恨,此時全部凝聚於射出的鉛彈之內。


    看著建虜被擊中胸腹,如同遭到重錘猛擊般,在血肉迸濺中倒下,張希範感到無比的暢快。


    槍托頂著他向後頓了一下,即便有專門的墊肩,後座力依然不小。


    可張希範卻已習以為常,收槍往後傳遞,又接過一枝火槍,安裝火繩,繼續瞄準。


    在廣鹿島經受了嚴格的訓練,郭大靖不因為他們是誌願來助的朝鮮人,而對他們有所照顧。


    辛苦、疲憊是肯定的,但卻讓朝鮮義士們看到了新的希望,學到了新戰術新打法,對於戰勝建虜的信心也日漸高漲。


    不用多,有五六百枝重火槍守義州城,建虜就很難再輕鬆攻破,定然要打得他們屍橫遍野。


    每座城池的守軍都是這樣的配備,都能英勇的作戰,建虜別想再長驅直入,幾場成功的防禦戰,就足以耗盡建虜的凶悍之氣。


    張希範眼角的餘光看到了旁邊的戰友,也是他的同胞,咬牙切齒地瞄準了敵人。


    他的肩頭中了一箭,入肉不深,被他一把拔掉,且拒絕了戰友的替換,還在拚命殺敵。


    “開火!”作為小隊官的張希範,再次發出命令,並迅速穩定身體,瞄準敵人,扣動了板機。


    轟!火槍再次發出齊射,白煙升騰,濃重的硝磺味彌漫開來。


    這味兒真好聞,張希範看到他瞄準的目標連中了兩槍,胳膊都被打飛,象稻草人般打著旋,拋灑著血雨倒了下去,心中無比的暢快。


    側翼防守的兵力足有兩千,不僅輕重火槍和佛朗機炮齊備,更占據著明顯的人數優勢。


    兩個牛錄的建虜在凶猛火力的打擊下,傷亡慘重,隻剩下不到百人,狼狽地退了下去。


    一百多長槍兵、刀盾兵立刻出陣,衝上戰場,毫不留情地砍殺傷兵,收割人頭。


    沒有經曆過肉搏戰,可打掃戰場也是對膽魄的鍛煉。一個個凶悍的建虜,象豬狗般地被殺死,哪裏還會對他們產生畏怯?


    一個受傷未死的建虜勉強用刀拄著站起,滿身血汙卻還目露凶光,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嘶吼,擺出了搏鬥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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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你凶!”


    “讓你叫!”


    幾個長槍兵叫罵著圍上去,長槍猛刺,伴著槍尖瘮人的入肉聲,建虜連中兩槍,頹然倒地。


    噗,噗,噗……


    不管是死是活,長槍兵挨個補槍,這是最有效的安全手段,也是之前訓練時反複強調的。


    刀盾手則揮刀砍剁,將一顆顆血淋淋的人頭拎著小辮收起,裝入大筐中。


    建虜不可戰勝,誰在胡說八道?建虜凶悍難敵,就這,扯淡……


    隨著郭大靖出戰,不管規模大小,一次次的勝利都提振著官兵們的鬥誌和信心。


    常勝之師自然有藐視敵人、必然勝利的氣勢,廣鹿島的官兵已經有了跡象,但離郭大靖的標準,還差得不少。


    建虜不過如此!!


    張攀在陣後觀察著,發出感慨。他的部隊作為後備,還沒有出戰的機會。


    這也是郭大靖的故意安排,除了對本部最為放心,也想讓其他部隊多學學。


    戰爭的模式已經改變,半熱兵半冷兵的作戰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將成為整個東江軍部隊的戰術打法。


    野戰可以從長計議,但倚堅防禦卻是必須熟悉,必須完全掌握的。


    隻要不是冬季,隻要土地不凍,能夠快速構築的土木工事,將成為東江軍最大的倚靠。


    而在防禦戰中殺傷建虜,並在其後的反擊中獲勝,同樣也是對東江軍將士們的激勵,對他們戰力和信心的提升。


    “發動作戰的時機選得真好。”同為後備支援的大小長山都司俞亮泰,在旁也發出感慨,“火槍怕下雨,現在倒是沒有這樣的擔憂。”


    火繩槍怕雨雪,這是誰都知道的,也是火槍在明軍中不是太被重視的原因之一。


    張攀沉吟了一下,說道:“旅順堡外的陣地上,都搭了遮棚,就是為了防雨雪。野外作戰的話,時間不是太倉促,也能有所防護。”


    俞亮泰點了點頭,說道:“重火槍的犀利破甲,輕火槍既能遠射,又能近戰,郭將軍可謂是研究透了,使用起來熟練無比。”


    “正因如此,他才有信心阻擊建虜。”張攀微笑道:“兵力相當,我方火力猛,占地利,建虜不付出代價,難以成功撤退。”


    俞亮泰眯了下眼睛,說道:“恐怕付出代價,也難以突破我軍的阻擊。可慮者,隻在遼陽的建虜,派來援軍,就不太好辦了。”


    張攀垂下眼簾,沉聲道:“水師已回旅順,說不定毛帥也會派來援軍。”


    隻要旅順堡完全解除了危險,再調個三五千人馬,不是什麽難事。當然,援兵的裝備和戰力,肯定要弱一些。


    俞亮泰微微頜首,然後輕歎一聲,說道:“與廣鹿島的軍隊比,我等都有些慚愧呀!”


    張攀灑然一笑,說道:“確實有了差距,但也是暫時的。隻要留在金州,最好是歸在郭將軍麾下,火炮、火槍是不會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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