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亮泰並不是十分確定會不會歸到郭大靖的部下,但也相信郭大靖的慷慨無私和仗義。


    他點著頭,目光轉向戰場,閃過羨慕的神情。說到底,個人能力和軍隊的戰力決定了將領的地位,決定了在毛帥眼中的印象。


    郭大靖一路走來,從小兵超越他們這些老軍官,靠的是實打實的戰績,實打實的貢獻。


    你就算不服,可也沒辦法,更不敢說出口。有能耐你超過他呀,有本事你比他能打,能他能籌措錢糧物資,比他更有眼光。


    非但不能表現出妒嫉等惡意,甚至還要依靠郭大靖,這就尷尬了。


    “援軍來了。”張攀目光一閃,打斷了俞亮泰的思緒。


    不是毛文龍派來的援兵,而是郭大靖又調來了兩百火槍兵,以及十數架簡易拋射器。


    阻擊陣地看似分成三個,小黑山餘脈、大路、側翼的丘陵,但建虜要主攻的多半在丘陵。


    大路的阻擊陣地雖然重要,但有小黑山在旁居高臨下的火力支援,建虜要遭到兩麵夾擊;仰攻小黑山,困難更大,地形對建虜太過不利。


    所以,丘陵地帶將是最容易被突破的,也就是整個防禦的弱點所在。


    當然,如果能不計代價,拚命仰攻,拿下小黑山,大路上的陣地也很難堅守。


    但從建虜現在的狀態,郭大靖認為仰攻小黑山的可能性不大。


    而阻擊部隊在中間布置得最多,不管建虜主攻小黑山還是丘陵,都能夠盡快地左右支援。


    增援的兵力也是坐鎮中路的郭大靖派來的,盡管已經擊退了建虜的進攻,但建虜的意圖也基本暴露。


    相對比較的話,大路上的阻擊工事更加嚴密,丘陵地帶則限於地形,構築得比較簡單。同時,在武器的使用上,丘陵也有所限製。


    “陳副帥讓小的轉告郭將軍,山上的防禦請盡管放心,隻管集中精力指揮作戰便是。”一個傳令兵從山上跑下來,轉述了陳繼盛的話。


    郭大靖點了點頭,說道:“請回陳副帥,郭某對我軍的防禦充滿信心,必將重創建虜,不使其逾越防線一步。”


    陳繼盛坐鎮小黑山,指揮的主要是尚可喜所部,有弩兵、長槍兵和刀盾手。郭大靖又給配備了部分火槍兵,十門佛朗機炮,以及拋射器和足量的彈藥。


    有在援朝作戰中倚山阻擊建虜的經驗,武器裝備又更加精良,郭大靖對於守住小黑山確實很有信心。


    顯然,陳繼盛更擔心的還是郭大靖所指揮的中路和丘陵,才派人通告,讓他專心指揮。


    傳令兵剛走,高處的瞭望哨便傳來消息,大隊建虜趕到,正在準備組織,似乎是三路齊攻。


    郭大靖略一沉吟,便明白了建虜的意圖,冷笑著對說道:“建虜並不知道我軍的確切兵力,顯然是低估了。”


    劉興治也懂了,說道:“建虜三路齊攻,是認為我軍兵力不多,要使我軍在用兵上顧此失彼。”


    阻擊部隊確實可以互相支援,如果建虜隻攻一處的話。


    “三路齊攻,肯定也有主有次,側翼恐怕還是建虜進攻的重點。”郭大靖沉吟著說道:“再組織機動部隊,隨時準備增援。”


    劉興治躬身領命,下去調動組織。


    此時,薩哈廉已經趕到陣前,聽取了索爾諾的匯報,觀察了敵人的阻擊布置,心中不免吃驚不小。


    “敵人之前放棄陣地,是為了集兵於此,倚仗更為有利的地形地勢,攔截我軍。”


    索爾諾說著自己的判斷,“末將以為,敵人要比估計的多,可能有四五千,或者五六千。”


    這已經是索爾諾給出的最大的數量,薩哈廉不好確定,但也符合他的分析判斷。


    之前說是兩三千,現在增加了一倍,這已經很打臉,很讓薩哈廉感到挫敗了。


    如果早知道敵人有五六千之多,是否還會這樣撤退,薩哈廉覺得應該會有更好的辦法,盡管他也沒想出來。


    “敵人很卑鄙,很狡滑。”薩哈廉暗地咬了咬牙,說道:“他們隱藏了實力,既拖延時間,又使我軍生出輕敵之心。”


    索爾諾連聲稱是,建議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軍隻從側翼迂回,想要突破,恐怕有困難。”


    薩哈廉微微頜首,說道:“三路齊攻,其中攻山和中路為佯攻,主攻還是在側翼的丘陵地帶。”


    “貝勒爺英明。”索爾諾恭維了一句,又接著說道:“末將再準備一支人馬,不管哪裏取得進展,都能迅速投入,擴大戰果,形成突破。”


    薩哈廉讚賞地看了索爾諾一眼,覺得這個親信都的聰明成熟了不少,也接受了他的建議。


    兩軍狹路相逢,已經沒有了多少耍計謀的空間,就是硬碰硬,打就完了。


    薩哈廉和索爾諾又商議了片刻,決定也別搞什麽添油戰術,一下子就投入充足的兵力,完成突破。


    在他們的想象中,一旦突破敵陣,敵人必然驚惶敗逃。而己軍在追殺中,勢必斬獲頗豐,也算是報了旅順堡下的仇。


    而且,存糧已經不多,建虜也拖不起時間,以最快的速度擊敗敵人,也是最好的結果。


    想保存實力,也要看具體的形勢。現在不拚命,怕傷亡,被敵人攔截在此,隻能是付出更慘重的代價。


    兩個牛錄攻山,兩個牛錄攻大路,三個牛錄攻側翼,另有三個牛錄的預備隊。


    薩哈廉和索爾諾真的下了本錢,一下子投入了三千人馬,攻打旅順堡時也沒有動用這麽多的兵力。


    所謂一鼓盛,二鼓衰,三鼓竭。


    建虜看似要進行一次勢在必得的進攻,但也僅此而已。隻要守軍頂住了,建虜差不多也無力,或者說沒有再攻的信心了。


    對於郭大靖來說,這不算是預想中的最激烈的戰鬥。


    在兵力對比上,在地形地勢上,在火力強度上,己軍都占有優勢,沒理由會被這區區三千人突破。


    況且,三千人還是分路進攻的,側翼最多,也不過千人。至於預備隊,也應該是添油戰術的一種。


    戰鬥再次打響了,槍炮聲,呐喊聲,穿過爆炸的火光硝煙、射擊的火焰白煙,奏響了戰場的殘酷旋律。


    可以說,郭大靖之前的判斷是正確的,提前加強了側翼的兵力和火力,也正對上進攻人數最多的建虜。


    同時,郭大靖又派劉興治趕往側翼指揮,並改變了戰術打法。


    沒等建虜的弓箭手接近到射擊距離,守軍陣地上的重火槍已經開火射擊。依靠射程的優勢,重火槍先發製人,打亂建虜的進攻節奏。


    身著輕甲的建虜弓箭手遭此突然打擊,顯然有些措手不及,在彈雨紛飛、不斷傷亡下,陷入了片刻的混亂。


    索爾諾親自指揮側翼的進攻,也迅速做出了調整,重甲兵立刻衝前,提前發動進攻。


    重甲在有效射程內也難以抵擋重火槍的射擊,建虜便又加上了盾牌,以此來增加一層防護。


    在阻擊中遇到什麽樣的情況,建虜如何應對,郭大靖早已想得細致周到。不管是楯車,還是重甲盾牌,都有相應的打法。


    建虜剛接近到百米左右,十門佛朗機炮便發出怒吼,這回發射的全是裹著油布的實心炮彈。打得更遠,威力更大。


    鉛球般大小的炮彈,飛過不足百米的距離,撞進建虜的隊列中,盾牌或是四分五裂,或是連盾帶人地砸飛,立時便是人仰馬翻。


    和旅順堡下一樣,敵人隱藏了火力!


    索爾諾皺緊了眉頭,心中浮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火炮剛剛發射完畢,重火槍的轟鳴聲再起,有些混亂的建虜因為防護疏漏,再次付出了死傷的代價。


    轟,轟,轟……


    炮兵飛快地更替子銃,在火槍的白煙還未消散前,又是一輪猛轟。


    雅思哈喊殺的聲音頓了一下,他身旁的同伴象個稻草人似的被炮彈撞飛,在空中便狂噴鮮血,還撞倒了兩個人,才重重地摔落在地。


    不用回頭看,雅思哈便知道這個同伴非死即殘,至少也是個重傷。


    前方的敵人陣地上再次騰起了白煙,他看到了閃爍的火焰,卻看不到激射的鉛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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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盾牌上突然傳來大力的撞擊,如同被鐵錘敲擊,雅思哈身子一頓,盾牌隔著手臂重重地撞在他的身上,直接將他撞倒在地。


    疼痛傳遍全身,特別是手臂,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緩了一會兒,雅思哈才活動手臂,發現並無大礙,便勉力爬起。


    一具屍體沉重地摔倒在雅思哈的身旁,汙血濺在雅思哈的臉上,還帶著溫度。


    雅思哈隻看了一眼,便轉過臉,用力地爬了起來。


    屍體的腦袋被打成了爛西瓜,死狀慘不忍睹。


    隻能說,雅思哈感覺自己是幸運的,盾牌擋住了死神的招喚。


    要知道,建虜都是騎兵,為了減輕負重,配備的多是小型的臂盾,不象步兵,使用偏大的盾牌。


    所以,即便加上盾牌多了一層防護,也不能遮護住身體,隻能是貓著腰,盡量減少受彈的麵積。


    但重火槍的威力卻不是那麽容易就被抵擋的,試想連板甲都被重火槍所淘汰,專為抵擋箭矢的盾牌能起到的作用,實在是有限。


    如果是步兵所使用的那種厚重的盾牌,應該能有不錯的防護,可也注定了步兵的移動速度會慢得出奇。


    而建虜攻堅最為依靠的楯車,也可以看成是裝上輪子的大型盾牌,不僅損耗殆盡,且在樹木、雜草的丘陵地帶推進困難。


    總之,建虜向前衝擊時,守軍射來的炮彈、鉛彈,還是給了他們不斷的殺傷。


    如果陣前沒有障礙,即便是麵對成排的火槍,在射擊的間隔,也足夠建虜衝到近前,展開肉搏廝殺了。


    可惜,建虜麵對的是設計周全的陣地,基本上預想到了各種情況的發生,並有相對的打法。


    六十米,五十米,四十米……守軍陣地上的拋射器開始發射,小型的炸彈,每個有兩斤左右,一架拋射器能扔出四五個。


    幾十顆黑壓壓的、冒著青煙的炸彈掠過天空,使陽光都為之一暗,砸進了建虜的隊伍中。


    經過提純、顆粒化、最佳配比的黑火藥,依靠多裝填、預裝碎片,每個炸彈的威力也接近了後世裝藥200gTNT手榴彈的威力。


    而這些炸彈共有六百多顆,是廣鹿島最新的產品,郭大靖全部帶來,連旅順堡都沒給留。


    炸彈落地彈跳滾動,粗陶殼緊緊束縛住了黑火藥的蠢蠢欲動,直到再也無力約束,轟然爆發,四分五裂,碎片帶著死亡的溫度四下激射。


    爆炸此起彼伏,巨響轟鳴,黑色的煙柱騰空而起,泥土、雪塊、雜草被掀到半空,建虜人仰馬翻,在煙火中跌撲滾爬,慘叫哀嚎驚呼不絕於耳。


    轟炸的是一片區域,輕型組裝的拋射器能把十斤的重物扔出五十米的距離。


    衝在最前麵的建虜已經是稀疏,但中間和後隊還較密集,拋射炸彈打擊的也正是他們。


    這是郭大靖最喜歡使用的遮斷打擊,目前也隻有拋射器能夠做到。殺傷中部的敵人,使其進攻喪失連續性,在援朝作戰時便多次使用。


    一顆炸彈就落在雅思哈腳下,在他驚恐絕望的目光下迸射出耀眼的閃光,一塊碎片狠狠擊中了他的麵門,連慘叫都沒發出,他便倒了下去。


    因為身穿盔甲,在防護上比較強,炸彈的威力有所削減。但炸死不易,炸傷卻不難。


    在很多時候,傷兵就是對軍隊的巨大拖累,對士氣也是沉重的打擊。


    建虜目前的處境,形同於被圍困,急於撤退就更怕累贅。所以,能夠多殺傷建虜,對於戰局也是極為有利的。


    硝煙還未完全消散,衝出轟炸區域的建虜還有些模糊,火槍的轟鳴聲再次響起。


    障礙,障礙,衝在最前麵的建虜離陣地已經不足三十米,擋在他們麵前的就剩下凍結於地的拒馬。


    但兩側的火槍交叉射擊,將一個個看到希望的建虜打翻在地,正麵的佛朗機火炮也換裝了霰…彈子銃,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前方,隨時可以發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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