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朝廷還能正常供應糧餉,那按照今年的種植計劃繼續執行,也沒有太大的問題。可關鍵是難以準確判斷,斷絕糧餉會持續到什麽時候。


    這樣一來,本著寧多勿少的原則,加大土豆的種植麵積,能盡量多地收獲, 保證東江鎮軍民的吃飯問題,就是最重要的。


    至於光吃土豆顯得不夠豐富,顯得夥食不好,陳繼盛已經放在了第二位。先保證吃飽,有條件再說吃好的事情。


    “是,大人。”陳有善應承著, 又提醒道:“那要盡快發通知, 讓百姓多留種子。”


    作為廣鹿島的老資格管理人員, 在金州最缺乏政務人才的時候,被郭大靖推薦,來到了金州。


    因為在金州施行的很多政策,都是廣鹿島的翻版或改進版,陳有善不陌生,幹起來也得心應手,很快就成為了陳繼盛最得力的助手。


    “馬上下發通知。”陳繼盛點了點頭,說道:“擬好內容,拿到某這裏來用印。”


    陳有善答應著轉身要走,又被陳繼盛叫住。


    “庫裏還有數萬銀子,派人去山東,購進一批糧食,就三萬石吧!”陳繼盛交代道:“還有民兵的訓練,秋收已過,要增加時間。”


    陳有善想了一下,說道:“大人, 屬下覺得購糧可緩一緩,明年從南方購入也來得及。”


    從南方購糧更便宜省錢, 而且按照目前的收獲數量,再加上郭大靖已經購進的三萬石糧食,足以支撐到明年秋收。


    陳繼盛重新考慮了一下,點頭應允,又稱讚了幾句,才讓陳有善下去。


    他們並不知道郭大靖實際上是采購了五萬石糧食,他收了兩萬石,隻報了三萬石。


    很簡單,郭大靖偷藏起來的這兩萬石糧食,是要在最關鍵的時候動用的。


    比如大軍長途奔襲,這兩萬石不用耗費運輸力量的糧食,便可能成為致勝的關鍵。


    況且,郭大靖有錢,能隨時從山東購買糧食,就算價格貴些,也在他的承受範圍之內。


    至於袁督師會禁海,那也隻是在登萊。郭大靖早已在青島設了據點,暗中采購屯積。


    就算青島也被禁海,東江鎮軍民處於要餓死的境地,郭大靖還有最後一招,那就是鋌而走險,率軍前往登萊去搶。


    你不仁,我不義。真要逼到絕路上,我瘋起來連自己都害怕。


    當然,在郭大靖的計劃中,是多半不會走到那步田地的。


    “大人。”一個親兵進來稟報,呈上了毛文龍的書信。


    陳繼盛拿過書信,打開觀瞧,立時皺起了眉頭,沉吟不定。


    信中的字裏行間能夠品出毛文龍的怒氣,以及憤慨、委屈、憋悶。無它,就是糧餉的事情。


    所以,毛文龍打算帶兵乘船前往登萊索餉。因為,登萊在崇禎元年,還欠著東江鎮六尪一千二百兩餉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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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這隻是毛文龍的想法,還未付諸實施。茲事體大,毛文龍也擔心那幫文官造謠抹黑,說他兵犯登萊,殺人搶掠。


    太欺負人啦,難以容忍!


    這就是書信中所帶出的情緒,陳繼盛不用讀完,便感覺到毛文龍的憤懣撲麵而來。


    幸好,幸好有金州在手,今年又是豐收,還沒到走投無路的絕境。


    陳繼盛重重地歎了口氣,拿起紙筆,勘酌著語氣和字辭,開始給毛文龍寫回信。


    對於朝廷的所作所為,陳繼盛是一樣的生氣,一樣的憤怒、憋悶。但他還是認為毛文龍此舉大為不妥,很容易被看作是在要挾朝廷,或是向皇帝示威。


    意氣用事要不得,這也是毛文龍性格上的一個特點,或者說是缺陷。為此,他是吃過不少虧的。


    比如餉糧的“漂沒”,毛文龍就非把這個潛規則的蓋子給揭開,一下子得罪了多少文官。朝堂上幾乎沒有朋友,全是攻訐他的政敵。


    更關鍵的是,無論是與文官打嘴炮,還是上奏朝廷請皇帝作主,對於實際情況都沒有什麽改善,徒勞而已。


    陳繼盛覺得既然沒什麽用處,又何必搞事情,讓文官們抓把柄呢?


    討薪固然沒錯,是不是可以采取別的辦法,盡管也是夠嗆,但又何必兩頭撈不著。


    嗯,郭大靖前幾天也送來了書信,簡單講了一下明年的計劃。


    直接挺進蓋州就算了,步子邁得太大,一口吞下蓋複兩州,怕是也難消化。


    就是小目標,把防線推進到欒古關或石河驛,拿下整個金州,田地就又能增加不少,農業產出也差不多夠東江鎮軍民自給自足了。


    還有今年的產量,剛剛匯總出來,各島的沒報上來就缺著,先給毛帥報個喜,消消他的火氣好了。


    陳繼盛邊思索,邊寫著書信。最後又邀請毛帥來金州暫住,看看金州的發展,權當散心也好。


    ………………..


    大碴粥散發著香味,玉米麵餅子一麵烙得焦黃,小鹹菜加了芝麻油,咯嘣脆地香。


    郭大靖通常是不挑吃喝,特別是在軍營中的時候,大鍋飯菜也吃得香甜。


    “當初要我軍移鎮的時候,就是在蓋州。”李維鸞好心地提醒道:“明年北推到蓋州,也委實有些太遠,步子邁得太大了。”


    郭大靖搖了搖頭,咽下嘴裏的飯,說道:“收複蓋州和移鎮是兩碼事。再說,某也隻是一個設想,還要看具體情況再說。但至少,明年我軍要推進到石河驛、小黑山,或是新金、欒古關,把整個金州全部收複。”


    移鎮蓋州是袁督師在天啟年間提出的,但毛文龍堅決反對,也得到了天啟帝的支持。


    隻不過,當時的形勢與現在又有了很大不同。


    失去鐵山、義州的陸上基地後,東江鎮在遼東的活動空間和影響已經大為降低。


    而金州日益穩固,並呈上升之勢,把重心移到遼南,對東江鎮來說,是戰略上的正確之舉。


    盡管毛文龍在實際操作上是這樣的,四協有三協都在金州,可本部依然在皮島,也是向外麵傳遞著明確的信息。那就是,不移鎮。


    對於郭大靖來說,複州不好防守。出了遼東半島,就是寬大正麵。得利贏城、永寧監城、複州衛城等等,各處都駐兵的話,東江鎮沒有那麽多的人馬。


    一下到位推到靠海的蓋州衛城,再結合周邊的堡寨,形成防禦體係,則更加保險安全。


    當然,步子邁得確實有些大,不光是李維鸞,連劉興祚等人也是這麽認為。他們擔心複州空虛,建虜從東北方向的鳳城、秀岩殺進來。


    郭大靖自然也想到了,拿下秀岩便成了推進到蓋州的前提條件。


    打仗嘛,要有來有往。光在城池裏窩著,等於把主動權交給敵人。想什麽時候打,想什麽時候撤,敵人的自由行動,也意味著己軍的無能和被動。


    所以,不管建虜冬天來不來攻打金州,郭大靖都準備在明年發動,目標就定在遼東的九連城,也就是鎮江,或是九連城後方的寬甸六堡。


    遼南、遼東,是東江鎮的兩頭,發動攻勢比較方便。同時,也將扯動建虜的布置,使其兵力分散開來,不再猥集於遼沈。


    兵分則勢弱,也給了東江鎮個個擊破的機會。隨著武器裝備的升級加強,攻堅將不再是畏途,而是能夠全殲敵人的好手段、好戰法。


    而九連城作為抑製皮島東江軍的最東麵的據點,卻隻有三千建虜鐵騎駐防。


    沒錯,以前是一股不可輕視的力量,東江軍光是登陸就擔心遭到突襲猛攻。


    可現在卻不一樣了,上百門火炮齊轟,火箭齊射,就足以擊退建虜。


    隻要大軍順利登岸,以車炮為先,戰兵結陣,穩穩地推進,建虜恐怕也隻能退守城池。


    死守,就是守死。郭大靖對於攻堅早有充分準備,不管是土營的坑道爆破,還是火炮轟城、火箭燒城,都能夠在短時間內攻破城防。


    與跨海抄襲建虜後路是一樣的思路,攻堅成功,無疑是對建虜的一次巨大打擊。殲滅三千建虜還在其次,主要還是心理上的影響。


    為了不重蹈覆轍,建虜勢必要在駐守的城池中增加兵力。此消彼漲,能夠出動的機動兵力則要大幅減少。


    由模糊到清晰,郭大靖下一階段的作戰計劃已經基本成形,隻等冬季挫敗建虜的行動之後,便要展開反擊。


    李維鸞並不清楚郭大靖的宏大計劃,對退而求其次的目標倒是十分讚同,笑著說道:“能收複整個金州,就已經很厲害啦!差不多增加了一倍的土地,能再養個十來萬軍民。”


    郭大靖笑著點了點頭,伸手拿過軍官的特殊待遇,一條烤魚,嚼吃起來。


    他也確實打著這個主意,主要是應對建虜統治區的大饑荒,大量剃頭遼人逃出來,投奔到東江鎮。


    “後協秋收過後,已經移營到木場驛,並恢複了訓練。”李維鸞沉吟著說道:“孔有德和李九成也算是熟人,你抽空兒去見一見吧!”


    郭大靖把魚刺挑出,放到桌上,微皺眉頭說道:“他們想見我?”


    李維鸞點了點頭,稍顯無奈地說道:“幾個月來,火槍盡量裝備到了左右兩協。雖然說是防禦南關防線的主力,火力要強大,可也難免讓人有些眼紅。”


    “連本部那邊都沒給呢!”郭大靖解釋了一句便停了下來,思索了半晌,才說道:“從壕鏡西夷那裏采購的火槍,應該快到了。到時候,再平均分配吧!”


    李維鸞點到即止,知道郭大靖會處理此事,便不再多言。


    既然是來幫助金州發展建設的,也將是金州抵擋建虜進攻的友軍、援軍,李維鸞還是希望大家能和和睦睦。


    郭大靖也想與人為善,把更多的力量團結在一起。但武器裝備就那麽多,平均分配的話,不科學,也不合理。


    誰是主力,誰將要打硬仗,就給誰多一些。剩下的,以後慢慢補發,反正也不著急用。


    好在,幾個月的傾斜供應,左右兩協基本上都達到了他的標準,隻差些重火槍,就等著從壕鏡運來了。


    還有林家幫助采購的糧食、棉花、鐵料等物資,算時間,也應該就在最近運到。


    郭大靖估算過,金州豐收,再加上外購的物資,東江鎮足以支撐一年,也就是明年十月份。


    這樣就差不多能放心了,明年耕種麵積增加了一倍,秋收的數量比今年隻多不少。


    東江鎮也就有了發動的糧草物資,在明金戰略轉折的節點,展開大行動。


    …………….


    木場驛,距離南關防線有三十多裏。


    陳繼盛將後協安排在此,意圖很明顯,就是南關防線的後備力量,能夠隨時趕去增援。


    作為南關防線的指揮官,郭大靖前去溝通聯絡,也在情理之中。


    之所以去的有些晚,一來是郭大靖在小黑山、卑沙城、金州衛布置防務,沒有空閑時間;其次,則是對於孔有德、李九成的固有印象,還讓他有些糾結。


    登州兵變就是以孔有德和李九成為主,不僅禍亂山東,還帶著大炮海船投降了建虜,直接導致雙方在實力對比上發生了改變。


    經過李維鸞的提醒之後,郭大靖又在南關防線呆了兩天,才帶著親兵趕往木場驛。


    說到底,曆史上的好人或壞人,是因為環境而改變的。在目前的情勢下,此孔有德非彼孔有德,此李九成也非彼李九成。


    而且,既然駐防金州,日後也免不了打交道。關係處得融洽一些,在共同對敵時,也是有利無害的。


    有三協之兵,再加上完備且堅固的防禦工事,以及數量眾多的火槍火炮,金州基本上是固若金湯。


    郭大靖現在想的是如何在建虜來攻時,給予其更沉重的打擊。比如再次跨海抄襲,或是其它的反擊行動。


    以前是兵力不足,現在則有些富裕。兩協足以守住南關防線,多出的一個協與其作預備隊,不如也參加戰鬥。


    再次跨海抄襲,恐怕難以再重演大勝。一個是冬季沿海結冰,對靠岸和登陸都造成很大困難;其次,建虜吃過一次大虧,又豈能不防備?


    自己是不是太貪心了?


    郭大靖騎在馬上,自失地笑了一下。


    穩勝的防禦戰,放到袁督師身上,又能猛吹一通了。


    可東江鎮從援朝作戰開始,取得了數次勝利,建虜死傷慘重,可朝廷卻隻給了微薄的賞賜。斷絕糧餉時,可曾想到過浴血廝殺的官兵,以及捐軀沙場的忠骨?


    自己也不必太過貪功,防守是穩勝的,那再加上常規操作的反擊,也就夠了。


    遠遠的,郭大靖已經看到了軍營,不由得收起思緒,縱馬疾馳。


    “孔兄,李兄,多時不見,風采依舊啊!”郭大靖對於出營迎接的孔有德和李九成,笑著拱手,用了比較親近的,常人之間的稱呼。


    孔有德和李九成飛快地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拱手還禮道:“郭兄弟才是風采依舊,我等是越來越差得遠了。”


    郭大靖擺著手,調侃著說道:“這話說得,聽起來象損我似的。”


    “那就不多客套,倒顯得生分。”李九成伸手相請,笑道:“郭兄弟,請。”


    孔有德也相讓著,走在郭大靖身旁,隨意地問道:“前幾日見李將軍時,聽說郭兄弟還在外布置防務。”


    “是呀,這剛回到南關兩天。”郭大靖說道:“從各種情報來分析,建虜是肯定要進攻金州的,最可能的時間應是在隆冬。”


    停頓了一下,郭大靖笑著看了看孔有德和李九成,說道:“有孔兄和李兄率部增援,金州是固若金湯,某也徹底放心了。”


    李九成嗬嗬笑著,說道:“隻要郭將軍號令,後協定然全力以赴,為保衛金州浴血奮戰。”


    孔有德連連點頭,笑道:“後協在金州就食,可不能光吃飯不幹活兒。郭將軍隻管發號施令,孔某絕對遵令無誤。”


    “可不是我發號施令,而是陳副帥。”郭大靖笑著搖頭,說道:“這金州是東江鎮全體軍民的,什麽就食,什麽吃飯不幹活兒,實在是太見外了。”


    說著,幾人已經到了廳堂,入內落座,有親兵奉上茶水,才又開始攀談。


    雖然都是“協”的編製,但金州的左右兩協已經擴棄至一萬兩千,還有三千戰馬四千騎手的騎兵營。


    在皮島的前後兩協,就隻有一萬。主要是皮島的承載力,以及遷移了大部分的百姓,沒有足夠的兵員。


    而大半年的時間,金州又接收了三萬多逃出來的遼民。朝鮮的林慶之等人,幫了大忙,不僅是散落朝鮮的,逃進朝鮮的遼人,也都被他們收攏,轉送至金州。


    人馬比左右兩協少,火槍的裝備率也差了一截,雖然打著增援的名義,可實際上卻是來金州就食。


    這些原因,使得孔有德和李九成在心理上有些落差,好象低人一頭的感覺,不是很仗義。


    請求擴充人馬,請求配發火槍,他們已經向陳繼盛提出了。畢竟,坐鎮金州的是陳副帥,盡管知道郭大靖把持著武器分派,但這是正常的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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