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防線,準確來說,也稱不上什麽防線。反倒是給建虜創造了圍點打援的機會,很容易就陷入被動。


    按照袁督師的構想,還要把關寧錦據點繼續向前延伸,下一步可能就是廣寧,直接逼近到建虜眼皮子底下。


    但這根本不可能, 有腦子的人都能看出來,延伸得越長,補給越困難,朝廷的財政壓力越大。


    何況,建虜會任由你修城向前推進,直接頂到遼沉的中心統治區嗎?


    但袁督師有辦法讓皇帝相信, 因為除了修築城池, 他還向皇帝說明,正在組建和訓練騎兵,名為關寧鐵騎。


    以城池為後盾,以騎兵為利劍,攻守兼備,總能夠與建虜抗衡,來完成他的“五年平遼”了。


    所以,崇禎對袁督師還有著迷之自信,認為再怎麽困難,也就是五年。滅虜平遼之後,自然一切都會好的。


    要錢給錢,要糧給糧,要馬給馬,崇禎的支持是竭盡全力的。為此,不惜拖欠其他軍鎮的糧餉,不惜加賦增稅,不惜把賑災的錢財物資省下來。


    於是, 大明朝廷出錢出糧組建的, 對建虜毫無勝績,卻為建虜席卷天下而居功至偉的關寧鐵騎,出現了。


    ………………


    鐵騎鏗鏘,來往奔馳,在初冬的寒意中,更顯出肅殺之氣,以及縱橫馳騁、無畏向前的氣勢。


    毛文龍已經是盔甲披掛,立於金州衛城的城上,望著城下的兩千騎兵在演練。


    郭大靖站在毛文龍身旁,並不多作解說,有問才回答。


    經過了小黑山的騎兵之戰,騎兵營的隊列距離、人員間隙、衝擊速度等等,又有了調整和改變。


    實戰是檢驗的唯一標準,劉興祚、劉奇士等軍官和士兵們集思廣益,在戰後的總結中,發現騎兵牆的衝擊,並不需要太快的速度。


    而速度降下來之後,隊列的整齊和騎手間距的調整,更加容易掌控,威力卻沒有削減。


    “本質上是一換一, 但實際上卻能打出更好的交換。”毛文龍沉吟著說道:“大靖,是不是這個道理?”


    “大帥目光如炬, 一言中的。”郭大靖躬身道:“關鍵是敵人沒有同歸於盡的心理準備,在交鋒時難免遲疑猶豫。而隻要一瞬間,就能決出生死。”


    毛文龍頜首讚同,雖然是戰場廝殺,可誰都想殺死敵人,自己能活下來。而所謂的不怕死,也並不等同於見刀不躲的亡命打法。


    本能的反應是必然的,難以控製的,就象戰馬會懼怕閃光尖利的槍刺,人會在突發刺激下眨眼睛一樣。


    “如果有兩萬鐵騎,不,隻要有一萬,我東江軍的步兵在野外就能不怕建虜的威脅。”毛文龍有些振奮,朗聲說道:“如此,即便直搗黃龍,也大有成功的希望。”


    以車炮為先,步兵結陣前地,確實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抵禦騎兵的襲擊和騷擾。但這很被動,在開闊地方,更是危險。


    就算建虜的騎兵在遠遠地吊著,也會大大拖慢步兵的行進速度。


    所以,擁有能與建虜抗衡的騎兵,保護步兵,驅趕敵騎,就顯得十分的重要。


    不是要與建虜展開大規模的騎兵衝殺,而是步騎互相配合,互補短長,來抵消建虜騎兵的優勢。


    郭大靖聽明白了毛文龍的意思,畢竟直搗建虜老巢也是作戰計劃之一,兩手在抓,都準備得好,自然心中更有底。


    “末將也沒想讓騎兵營與建虜騎兵正麵交鋒。”郭大靖微笑著說道:“實在是飛騎訓練起來不易,用槍騎兵作配合,也是想盡量減少傷亡。”


    不到萬不得已,騎兵對衝的廝殺,郭大靖並不提倡。發揮火槍的威力,使建虜騎兵混亂,或是追擊敗退之敵,才是他想要的戰術打法。


    而燧發火槍的改造成功,使得槍騎兵有了更大的作用。預裝彈藥,在馬上可以發出一槍,就相當於一輪騎射。


    毛文龍嗬嗬笑了起來,連連搖頭,感慨道:“建虜是從小便騎馬漁獵,而你在一兩年之內便訓練能與他們抗衡的騎兵,還說訓練不易?”


    伸手指了指城下的騎兵,毛文龍頗為自傲地說道:“聽說袁督師組建了關寧騎兵,可就算有數萬之眾,也不敵東江鎮這數千鐵騎。”


    關寧鐵騎,在曆史上有沒有都不好說,純是糊弄崇禎的。但有一點,明廷花費重金打造的遼鎮官兵,確實成了為虎作倀、屠殺同胞的劊子手。


    郭大靖鄙夷地一哂,說道:“別說騎兵營,就是步兵營,也能打得關寧騎兵滿地找牙。”


    毛文龍看了郭大靖一眼,似乎是覺得“滿地找牙”這話很怪很好笑,哈哈地笑了起來。


    郭大靖陪著笑了兩聲,他也很無奈,有些不符合這個時代的名詞,不知不覺就冒了出來。


    應該是自己覺得已融入了這個時代,不再象一兩年前那麽小心,唯恐被別人看出異常,覺得可疑。


    好半晌,毛文龍才穩定了情緒,緩緩說道:“劉興祚把他的諜報網交出來,這很好。本帥也掌握著一些諜子,索性都組到一起,就叫軍情司吧!”


    郭大靖臉色一喜,說道:“大帥,東江鎮確實應該有一個強大的諜報網,不僅是對建虜,還有——”


    毛文龍斜撇了郭大靖一眼,補充道:“還有對朝廷的,京師、天津、山東都要有,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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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靖嘿嘿笑了兩聲,說道:“末將這點小伎倆,讓毛帥見笑了。”


    毛文龍的臉色正肅起來,說道:“以前,東江鎮在京師也有些耳目,甚至是在宮裏。但錢財有限,一直發展不起來。新皇登基後,清洗了內官,宮中的消息便沒有了。”


    所謂宮中耳目,自然是通過賄賂,拉攏到的太監,可能也就一兩個,還不是什麽重要人物。


    而在京師打探消息,也很正常。僻處海外,自然想知道一些朝廷動向,知道攻訐自己的官員用的什麽借口,又有什麽謠言流傳,對自己不利。


    但發展情況,肯定不好。否則,也不至於朝堂上都是敵人,攻訐就沒停過。要不是天啟皇帝的信任,毛文龍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看看,崇禎剛繼位一年多點,東江鎮已經斷了兩次糧餉,毛文龍也感受到了更大的壓力,以及朝堂的滿滿惡意。


    在金州建立情報部門,並由郭大靖主管,毛文龍也想看看他的能力。顯然,郭大靖的布置向他匯報過,盡管不是很詳細,但卻讓他很滿意。


    “雖然說,現在打探朝廷的消息,已經不是很要緊。但對於‘勤王’作戰來說,在京畿地區多安插人手,屯糧存物,查探各城鎮的情況,卻非常必要。”


    毛文龍伸手拍了拍郭大靖的胳臂,說道:“還有建虜那邊,要散布什麽謠言,也要抓緊布置了。”


    不傳謠,不信謠!


    郭大靖突然想笑,但他忍住了,點頭稱是。


    謠言不僅有給建虜準備的,還有給朝廷,給崇禎和袁崇煥的。這是一個很好用的武器,郭大靖更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


    而且,說是謠言,也不準確。正因為郭大靖是依據著曆史發展的軌跡,以及個人的所作所為,來編造的。真中有假,真假難辨,就更有殺傷力。


    城外的演練已經結束,騎兵營人馬開始收攏整頓,劉興祚、樊大臨等軍官先行入城,來到城頭向毛文龍施禮。


    “很好,非常好。”毛文龍目光掃視,連連稱讚,“鏗鏘鐵將,所向無敵。你們辛苦了,本帥心中甚慰。”


    劉興祚等人躬身謙謝,心中卻早已這樣認定,連臉上都帶著幾分傲氣,顯得這誇讚是理所應當。


    熊樣兒,一個個腆胸撇嘴,橫的跟二五八萬似的。


    郭大靖暗自腹誹了一句,可心底也是驕傲的。


    這是他打造出來的鐵騎,將馳騁遼東,把號稱騎射無敵的建虜打得落花流水。這還不是全部,縱橫天下也將是這支鐵騎的責任和使命。


    萬騎,先實現這個小目標吧!


    郭大靖估算了一下,還需要購入四五千匹馬,按照現在每匹馬十五六兩銀子的均價,要花七八千兩銀子。


    不多,不多,賣出兩麵試衣鏡就足夠了。


    買,買,買!花,花,花!


    郭大靖現在對於銀子的感覺,隻是存在於數字上。既不覺得多,也不覺得少。完全沒有幾十箱銀光閃閃的財物擺在眼前,那種震撼的感覺。


    越來越麻木了呀!


    在逃出建虜統治區的時候,有幾十兩銀子,就覺得是筆不小的財富。援朝作戰打完,萬八千兩銀子到手,還得精打細算著花。


    等到鏡子買賣開始,那銀子的收入就如流水一般。然後,然後就沒有太大的感覺,隻剩下揮金如土,也如流水般花出去了。


    到底花了多少錢,郭大靖已經數不清了,也從沒細算過。糧食物資、武器彈藥、馬匹牛羊等等,都是銀子換回來的。


    其實,花出去的銀子也就幾十萬兩,盡管相當於東江鎮兩三年的餉銀,但和朝廷向遼西的投入相比,根本算不得什麽。


    毛文龍再次用力拍了拍郭大靖的手臂,又狠狠地誇獎了他幾句。


    到處都能看到郭大靖的慷慨付出,也越來越讓毛文龍感慨、感激。


    南關防線的堅固,更震撼的是那上百門,且還在製造運來的迫擊炮;加上新運到的紅夷大炮,四十多門的數量,比錦州和寧遠加在一起還要多。


    金州衛城駐防的騎兵營,幾千飛騎和槍騎已經形成了戰鬥力,令人更增加了抗擊建虜的信心。


    而這些,都是銀子堆出來的。有這些銀子,足夠郭大靖做個大富豪,隨便到哪,都是錦衣玉食,吃香喝辣。


    可郭大靖還在金州,還在東江鎮,過著也就算中上的生活。沒有山珍海味,吃頓羊肉都算是大餐。


    毛文龍可以把這些看成是郭大靖對建虜的仇恨,家破人亡的滔天大仇,非報不可的執念,正是大丈夫的所作所為。


    另一方麵,毛文龍也看出郭大靖其誌非小,真的把平遼滅虜當作人生目標,全力地在踐行。


    無論怎樣,毛文龍對郭大靖都是欣賞的。因為東江鎮要傳承下去,他毛文龍就要找到接班人。


    要按血緣關係,毛文龍的侄子毛承祿是最親近的,但無論是戰績,還是能力,已經被後起之秀郭大靖遠遠地甩在後麵。


    而他唯一的兒子毛承鬥,遠在浙江老家,卻是走了從文的道路。同時,毛文龍也不希望他走自己的路。


    陳繼盛自然是比毛文龍年輕幾歲,但性格較為軟弱,威望也很難壓服東江鎮的悍將。


    郭大靖也不行,主要欠缺的是威望和資曆。但毛文龍看好他,可以著力培養,扶上馬再送一程。


    當然,這些都是毛文龍的設想,誰知道會發生什麽變故呢?要知道,東江鎮是朝廷的,不能私相授受。


    眾人陪著毛文龍,又巡視了金州衛城。城牆並未大力修補,騎兵營所住的城內的房屋,也隻是簡單修繕。


    “建虜會花費力氣拆毀城池嗎?”毛文龍隨口問道:“若是敗退而回,難免會惱羞成怒。”


    劉興祚看向郭大靖,雖然知道,但還是由郭大靖來說明更好。


    郭大靖笑了笑,說道:“末將以為,建虜拆不拆,都無所謂。若是不拆,我軍重新占據會省些力氣;若是拆毀呢,也隻是修蓋房屋,城牆卻是不必再修補了。”


    毛文龍沉吟了一下,問道:“沒有城牆的城鎮?是這個意思嗎?”


    郭大靖說道:“是有防禦工事的城鎮,卻不需再用高大的城牆。”


    占據金州衛城,再有卑沙城的犄角之勢,等於是把防線又推進了幾十裏。


    何況,真正阻擊建虜再攻金州的防線,將設在小黑山、紅咀堡,這裏將成為後方,或者說是緩衝地區。


    象袁督師那樣築城,東江鎮在人力和財力上都不具備。但郭大靖對自己設計的野戰防禦工事,還是比較有信心。


    毛文龍點了點頭,並沒有深問。他已經有了在金州長駐的打算,金州衛城是個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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