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日真的跟妍兮師姐打了一架?她可是金丹修士耶!”


    周芷燕坐在樹梢,逛著小腳丫,在那笑嘻嘻地問著。看周舟在那胡吃海塞不理她,她又哼道:“還有,你到底要在這山下麵住多久,那草廬還用不用了?”


    “你不是一直住在那的,”周舟咽了口飯,點評道:“你這幾天果然沒荒廢,廚藝見長哈!”


    “本郡主學什麽都是快的,”周芷燕小臉一揚,滿是小驕傲。


    “嗯,有我八歲時候炒雞蛋忘記放油時候的水平了!”


    周芷燕呲出兩顆小虎牙,麵色大為不善。


    周舟哈哈笑著,將飯盒收拾起來,已經隻剩下杯盤狼藉。


    “我來吧,你這粗手粗腳的,別打壞了玫畫師叔的盤子。”周芷燕從樹梢上輕靈地跳了下來,接過了周舟手中的碗筷,哼著小調,自顧自地忙碌了起來。


    周舟瞧著她忙碌的模樣,歎道:“你果然變了許多,看來是我出色的人格魅力終於感染到你了,小郡主。”


    “哼,”周芷燕賞他兩個白眼。她還沒收拾完,周舟已經走到旁邊樹下,伸個懶腰、打著哈欠,躺在了柔軟的草地上。


    這幾天,掌握了電光閃之後,他又有恢複例行午睡的趨勢。


    “喂,吃飽就睡,你還修不修道了!”周芷燕氣衝衝地罵著。


    周舟道:“沒聽說過嗎?春困秋乏夏瞌睡,這是活物的本能啊!”


    “那冬日呢?”


    “冬天太冷……出被窩幹嘛?”


    “好有道理的樣子。”


    周芷燕認真思索著,周舟打了個悠揚地哈欠,上眼皮勾搭下眼皮,周公下了瞌睡的盅……就要開始日常的呼呼大睡。


    “哎,大師兄來了!”


    “師弟這是又要午睡了?”歸鴻子的笑聲從一旁傳來,如同今天的陽光般溫暖清透。


    這個‘又’字,就很形象貼切生動嘛。


    周舟咂咂嘴,有些暈乎,但還是決定先坐了起來——他也不能太過失禮,還是很敬重這位歸青宗五代首徒的。


    看到歸鴻子從林外走來,身後還跟著一道纖弱的身影,周舟像是被針紮了下,精神瞬間抖擻,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扭頭就跑。


    “喂!你幹什麽去!”周芷燕呼喊著。


    “風緊!扯呼!”


    “師弟莫急!她是來向你道謝的!”歸鴻子爽朗大笑,身影化作一道青色流光,轉眼就追上了周舟,摁住了他肩膀,還在那招呼著:“三師妹,你過來吧。”


    “嗯,”一聲柔柔的應聲傳入了周舟耳中。


    周舟拍拍額頭,暗道倒黴,心念一轉,嘴邊掛上了燦爛的笑容。


    那個瘋女人,肯定是來找自己報複的!


    對方身為金丹修士,不但被自己指著鼻子罵了那麽久,還差點被自己這個小修士打傷……


    換做是他,不打回來一頓,那是肯定不能出氣的。


    抬頭一看,就見周芷燕身旁,有道身穿著素白長裙的纖瘦人影,這雲鬢外戴著一朵淺白小花的美麗妹子,朝著自己輕身施禮,做了個道揖。


    不施粉黛的妍兮,有著淺淺的眉、小巧的鼻尖、櫻桃小嘴,氣質滿是嬌弱。


    身弱浮萍輕偌衣,若有一陣風吹來,似乎就能將這妹子帶著離去。


    就是她,昨天毀了一片河灘、大片林地,逼的周舟上躥下跳、用盡了真元?跟昨天相比,以及之前這一個月蕭瑟靜立時相比,完全判若三人。


    若是直憑外相來看的話,周芷燕比她都要‘凶悍’幾分。


    五代弟子排位第三,原金丹後期修士,歸妍兮。


    “周師弟,昨日我發了瘋症,可嚇到了你?”妍兮的眸子溫若流水,又帶著些許哀怨,“這段時間,還要多謝你和大師兄幫我走出心魔,以後師弟若有驅策,但請說明。”


    歸鴻子道:“將那謝禮拿出來吧。”


    “是,”妍兮輕聲應著,隨手在麵前一招。


    這熟悉的動作,讓周舟下意識地就跳到了歸鴻子身後。他是真的有些怕了那綠簪子,現在可沒青光護體,很容易被幹掉的說。


    半響沒動靜。


    “呃?”周舟在歸鴻子身後露個頭,看著妍兮手中托著的一個圓盤,靈台的太極圖突然輕輕顫抖。


    靈光閃動,似乎是在提醒著他……


    此物對他有大用。


    周舟問:“這是什麽?”


    “是師祖幾百年前在洪荒遊曆時,偶然得到的一張陣圖,隻是本源損毀,像是殘破了。”歸鴻子笑道,“雖說已經殘破,但這也曾是一件法寶,這物玄妙的很。裏麵還蘊含著些許陰陽大道,上麵也有你們太清門的標識。”


    “哦?”周舟有點意動,但還是躲在歸鴻子身後看著,所謂太清的標識,就是那陰陽雙魚罷了。他問:“這有什麽用?”


    歸鴻子略有些尷尬,搖頭道:“功用不明、效用不知。隻知道,這應該是一件陣圖,或對周師弟參悟太清道有所幫助。”


    周舟長著脖子看了眼,果然見那一尺直徑的圓盤中央,有個陰陽雙魚的樣子。見到那陰陽雙魚,靈台道圖又是輕輕一顫,但這次來的‘衝動’,比之剛才反倒是弱了幾分。


    是因為寶物殘破的原因嗎?應該是。


    如果歸鴻子拿來了一件好寶貝,甚至是完整的法寶,周舟再渴望也不敢收的。倒不是怕‘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而是拿了歸青宗的好處,自己肯定就要付出些代價。


    但這殘破陣圖……周舟想要。


    靈台道圖清晰地傳達出了‘渴望’的靈覺,這東西對自己修行肯定有大用。


    所謂靈覺,可以理解為潛意識。


    “去吧,讓師妹親手交於你,算是正式答謝。”歸鴻子笑著推了下周舟,如昨天周舟用肩膀撞他那般。


    周芷燕對他做了鬼臉,別過頭,一副她一點也不介意的模樣。


    周舟有點忐忑,但好處到手邊,不拿又對不起自己。這圓盤,算是昨天被人算計的賠禮。他好歹,也在‘拯救師姐’這件事上出謀劃策、貢獻了無數鬼點子,拿點好處,也是應該的……


    一步步走過去,妍兮可能是嫌他有些慢了,還向前走了兩步。


    就這麽深情款款、動作輕柔地,妍兮將圓盤交到了周舟手中;素手動作自然流暢地,扣住了周舟的手腕。


    那冰涼涼的小手,柔柔的,卻捏的周舟鑽心疼痛。


    就知道是這樣!


    “等等!師姐先別動手,我還有話說!”


    “師弟慢慢說就好,師姐很想和你親近親近。”妍兮輕笑著,但笑容冒出了森森寒氣,那嬌弱的氣質被衝的煙消雲散,“昨日師弟罵的可痛快?打的可痛快?道謝我道了,算賬總可以了吧,大師兄?”


    “咳嗯!我觀今日天時,實在是撫琴的好時日呐。”


    歸鴻子轉了個身,三十度角仰望天空,負手而立。


    周芷燕輕哼了聲:“自作自受。”


    “救命啊!親傳弟子欺負人啊!師姐我錯了!別掐那裏啊!”


    林間傳來了幾聲慘叫,驚起了林中飛鳥,逗笑了路過的些許修士。


    慘叫聲持續了有半柱香的時間……


    周舟滿臉怨恨地坐在小溪旁,咬著牙、光著膀子,用水元揉著自己黑了一塊的肩膀。


    這三師姐屬螃蟹的?兩根手指就能給他扭成這樣?心眼小啊!不就罵了她幾句,他罵錯了嗎?又說錯了嗎?


    就知道管閑事不會有好下場,以後遇到這種情況,他再多嘴一句的!


    別人愛尋死覓活就去尋死覓活,關他什麽事!


    周舟內心深處那團翻滾不熄的漆黑情感……


    身旁不遠,歸鴻子正在挑弄琴弦,妍兮站在小溪旁靜靜地立著,周芷燕則在小溪中追殺著溪水中的魚。


    周舟腿上平放著那道圖,道圖上附著兩朵靈識青蓮,他正試圖將這道圖煉化。但讓他有些無語的是,這圓盤竟像是被完全損毀了,靈識附著其上,沒有半點元力反應。


    揉著肩膀,精純的水元正在幫他消腫化瘀。


    用眼去看圓盤,像是塊天然生成的石料,兩麵都是光滑的古銅色。靈識覆在上麵,卻能‘看’到一條條淺淺的溝壑,這溝壑太淺,但又似乎十分堅硬,不會被抹平、破壞。


    圓盤兩麵,都有這種淺淺的‘紋路’。


    圓盤正中有指甲蓋大小的太極雙魚,正反兩麵皆有,互相對應……或者說,周舟也有些分不清哪麵是正、哪麵是反。圓盤中間,也沒有切合的細縫,渾若一體。


    靈識察覺到,上麵有一縷久遠蒼涼的氣息,是這圓盤本身就有的。


    周舟仔細感受著,卻沒能參透上麵到底有什麽奧秘;這圓盤的秘密,恐怕就是在這些細紋上吧。


    既然歸鴻子說是陣圖,那應該就是布法陣用的器具,這上麵的紋路,說不定會是什麽陣法。周舟如此想著,突然嘴角露出了些微笑,搖頭道:“這玩意,真像是兩片粘在一起的老舊唱片。”


    叮咚的琴弦震動,響了三兩聲,但沒後續……


    歸鴻子起身走到周舟身旁,問道:“可悟出些什麽?”


    “沒,”周舟搖搖頭,將這圓盤陣圖在手中掂了下,笑道,“應該是個好東西,起碼當板磚拿來砸人,也還是不錯的。”


    “這陣圖質地用材很是古怪,水火不能侵、神通不能毀,就算是用上等殺伐法寶攻擊,也沒在上麵留下什麽痕跡。”歸鴻子如此說著,麵色稍有些歉然,“但它總歸是無用的。這次的謝禮,師祖也惱你差些傷了妍兮,才會如此隨意。”


    “沒事,”周舟訕笑道,“我也隻是為了幫師兄罷了,不是為了啥謝禮。這玩意或許還是件好寶貝,日後那位仙長可別反悔才好。”


    歸鴻子輕笑著點頭,看了眼周舟腰間掛著的曲元袋,眼中劃過一道青色的光亮,不由皺了下眉頭。他道:“我看師弟袋子中空空如也,師兄這裏有一些上等的法器……”


    “不,不用,”周舟連連擺手,扯了句:“我師父說過,法器、法術都是末道,還是要專注本身修行,若是總想著和人好勇鬥狠,壽元過了還都不能步入下個境界,再能殺人又有何用?”


    “尊師高見!”歸鴻子歎服。


    周舟鬆了口氣,他需要禦空法器不假、也需要些寶貝防身,但始終不願在歸鴻子身上拿什麽好處。這圓盤,是歸青宗的仙長送的,不是大師兄的寶物。


    拷問本心,他是不想占歸鴻子的便宜,汙了兩人之間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周舟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忙問:“師兄,你能看到我曲元袋內部?”


    “剛才想知師弟缺什麽法器,才用了一葉障目之法,看了眼師弟的曲元袋。師弟莫要責怪才好。”


    “一葉障目?法術?”


    歸鴻子答道:“嗯,這是歸青弟子都可修習的隔物視物的法門,隻是靈識小術,在術殿好像就有存放。”


    “還請師兄教我,我也不用再去術殿跑一趟了。”周舟披著外衣站了起來,眼中滿是期待,甚至有些急迫。


    隔物視物,那豈不是……他又能看到天使妹子了!


    歸鴻子笑著點頭,伸手,一旁的樹下飄來了兩片落葉。他將左眼閉上,捏著一片葉子遮住了自己右眼,同時示意周舟跟著做。“這隻是運用靈識的法門,師弟靈識強度如何?應該和自身修為相當吧。”


    “靈識強度……我也不知道怎麽劃分比較,這有什麽劃分的法子嗎?”


    “無妨,就算是靈識不強,也可施展此術。這是口訣……”


    周舟壓住心中的歡喜,仔細聽著。


    玄都曾用莫名神通,讓天使妹子身周的‘蛋殼’變得半透明,讓他見到了那久違的人兒……但已是過去了三四個年頭。


    如今,有了這隔物視物的法子!


    “一葉蔽目,隻識葉之脈絡……一物遮瞳,則靈開心透……


    靈為心之觸,識為道之目……一葉障目,不見眼前物,卻識葉後景……


    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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