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玉符之所以古怪,是因起禁製紋路密密麻麻,少了仙家之器的美感;但出自師父玄都之手,還是如此的‘不講究’,那必然是非同小可之物。


    黃龍道人說過,這是玄都留下的,讓周舟隨身攜帶,等待玄都訊息的事物。


    隻是沒想到,這麽快就會用上.……


    按照一般的發展規律來說,這玉符本會在一個關鍵時刻或者等了許久之後即將遺忘的時候,才會自行飛到自己麵前才對……套路遇到了太多,周舟也大多懂了。


    周舟將玉符拿在手中,抬手示意殿中人不要放肆,心中靈覺不斷跳動,是危險和警兆。


    “怎麽了?”碧霄在旁關切的問了句。


    周舟勉強一笑,笑的確實很勉強,他此時並未‘讀’玉符傳遞而來的信息,而是看向了殿中的最強者,雲霄。


    雲霄的目光落在這玉符上,低聲道:“這確實是玄都師兄給你,讓你等待訊息用的,黃龍師弟並未胡言亂語。”


    她知道周舟想要問的是什麽,提前給出了答案,也避免周舟落下非議道門前輩的罪過。


    “嗯,那我知道了。”


    周舟低頭看著手中玉符,泛起想要聽這個訊息的念頭,心頭靈覺就是一陣狂跳。


    是危險,也是警告,靈覺很久沒有這麽激烈過了。


    “主人……”米凱爾從周舟的腿邊坐了起來。


    “弟你怎麽了……”


    “啊,沒事,米跟我來吧,”周舟低聲說了句,慢慢站起來,殿中的舞姬匆忙跪下,都不敢目視她們的聖王陛下。


    碧霄想站起來,不問不休的樣子,但被雲霄拉住了胳膊,雲霄對碧霄輕輕搖頭,示意她不必多想。


    到了偏殿中,施展了隔離的法陣,周舟坐在了地上,將風火蒲團拿了出來。


    這件寶物是鎮壓雲霄的太清門重寶,此時或許能幫上什麽。而風火蒲團的元靈也現出了身形,坐在了蒲團上,靜靜的看著周舟。


    這位老人家曾伴聖人悟道,也曾見證了洪荒的興衰起伏;此時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但見周舟麵色凝重,風火蒲團的元靈隻是靜靜的觀察,等待他需要說話的時機。


    周舟猶豫了幾番,總歸是將這玉符啟用,一道道玄奧的光芒轉動,纏繞在了他掌心,同時左手手心出現了一道灰蒙蒙的身影,在那低聲說著:“徒兒?”


    “師父,”周舟板正麵色,未曾想這還是即時通訊……


    灰蒙蒙的人影輕輕點頭,道:“有件事需要你來混沌一次,須得你親自前來,莫要帶旁人。”


    “嗯,”周舟低聲應了句,問:“師父,我該如何去混沌?又何處去尋師父?”


    “我自會指引於你,你左掌掌心會存留一個能保存一年的印記,隨著這印記,就能到師父身邊。”玄都的聲音還是那般的溫潤無華,又低聲道:“你可都記下了?”


    “記下了……隻是小米她我有些不放心,可否帶她一起?”


    周舟似乎怕師父拒絕,又加了一句:“我們兩個從未分離過,師父您是知道的。”


    周舟撒了謊,之前他還和米凱爾有過長時間的分離;米凱爾在辰之大陣中,而周舟在陣外。


    玄都似乎在思索,之後又是一次輕輕點頭:“既如此,便隨你吧。隻是你要記得,莫要再帶旁人,此事事關洪荒生死存亡,與之相比,那佛門興盛不過是小事。”


    “是,師父,我這便動身。”


    “此玉符已經在你掌心烙印,混沌阻隔、通訊不便,你隻管來尋我,越早越好。”


    “是。”周舟盤腿坐在那低頭躬身,他掌心的人影悄然消失,而手心出現了一隻小小的尺印。


    這是……乾坤尺。


    周舟心中跳動的靈覺開始按照某種規律跳動著,就如同他的心跳……甚至他覺得,這本就是他的心跳。


    師父讓自己去混沌,還不斷囑咐讓自己一個人去……這裏麵,到底有什麽事?


    周舟陷入了沉思,沉思中目光不經意落在了風火蒲團的元靈身上,後者沉吟兩聲,道:“這股氣息,確實是玄都大法師不假,但和玄都大法師平日裏說話的口吻相差甚大。”


    “是嗎?”周舟無意識的回了句。


    風火蒲團元靈略微思索,繼續道:“不如去請教老君。”


    老君?


    周舟從思索中掙脫出來,搖搖頭,道:“還是不必了。既然前輩也認為這是師父,那師父不論是讓我做什麽,我都會去做的。”


    此時的周舟隻能想出幾種有限的可能。


    或許是師父在混沌中有什麽至關重要的發現,所以才特意通知自己過去查看;或許師父是那兜率宮壁畫中那注定要毀滅洪荒之人,喊自己過去是攤牌;


    ‘我教你修行。’


    罷了,時也命也,他又能如何?


    不過是混沌中走上一遭,又怕得了什麽?


    “前輩可否幫我留下給她們傳個信?”


    “你隻是長生道果,在混沌中恐難行走,不如坐在我之上,混沌自可保你無憂。”老人頓了下,又補充了句:“我也可幫你隱蔽身形,斷然不會被人發覺你離開。”


    這還真是服務到家了……


    周舟隻能拱手說一句:“有勞前輩了。”


    於是在地上刻下了一行字,起身又坐在了蒲團上,米凱爾靜靜地站在了周舟身後,隨著蒲團飛天而起。


    左手尚未有什麽動靜,估計是滅進入混沌的緣故。


    混沌之中,陰陽混濁、光暗不分,那是天地開辟前就存在的形態,也是包含了所有道之所在。


    那裏就是洪荒的荒蕪之地,承載了不知多少洪荒之前的時代所留下的印記。


    去混沌最近的路,就是飛到天涯海角、走出包裹著洪荒的那層膜,飛入根本無法統計其麵積、形狀的混沌海


    不過最常走的路,還是三十三天外。


    不用走南天門,直接飛過天庭九重天,飛入星空之中,飛到了那黑暗的邊界……繼續飛行,時間和空間的概念開始模糊,恍然間身處於濃濃的灰色霧氣時,就是到了混沌之中。


    假設洪荒在混沌海的正中——無邊無際自然無法確定哪裏是中心點,隻是從本我出發進行假設。


    那在洪荒周圍就漂浮著一座座‘島嶼’,那就是三千世界。


    也有一批大能樂忠於探索,就不斷追尋新的三千世界,在混沌海中幾百萬、幾百萬年的不斷搜尋,新的世界不斷被發現,但大多已是小千世界,很少遇到完備而廣闊的大千世界了。


    飛入混沌邊界,卟卟兩聲輕響,米凱爾展開了羽翼;風火蒲團則是弄出了一道光柱,把周舟的身影包裹了進去。


    米凱爾在後麵輕輕推著蒲團,周舟張開左手,一把小小的乾坤尺出現,指向了斜斜向前的方向;米凱爾羽翼輕輕顫動,推著周舟轉眼間沒了蹤影。


    他們剛離開混沌邊緣,一道身影從洪荒方向飛來,站在了混沌之外。


    是夏薇。


    周舟卻是忘了,夏薇仙子和他也是性命相交、心意相通的。她感覺到了周舟所出現的忐忑、不安、焦慮等各種負麵情緒,也察覺到周舟心中幾番猶豫最後下定決心要做某事。


    其他人可能難以理解,周舟為何會這般猶豫,他還會擔心師父害他不成?


    自然不擔心。


    周舟所擔心的,是師父倘若直接了當的問自己,是否要跟他去一起毀滅洪荒。對師父一向尊重,且看師恩如山的周舟並不會拒絕……


    “去混沌做什麽了?”夏薇並未看到殿中的留言,此時自然是有些心緒不寧。


    猶豫了下,夏薇拂了下衣袖,直接就進了混沌之海。


    夏薇走後不久,一束月光在此地略過,隻是並未發現什麽,又悄然退回了太陰星。


    ……


    周舟走後半日,那處宮殿中,雲霄碧霄和姮娥圍著周舟曾經坐過的地方,各自沉默不語。


    地上的玉石刻著一行字:師父相召,不日即還。


    很簡單,傳達的意思也很清晰,玄都大法師喊他過去,過不了幾天就能回還。


    碧霄臉色相當不好看,黑著臉、冷著麵,“這是什麽意思?這是什麽意思!師父相召就一言不發的離開嗎!”


    雲霄示意碧霄稍安勿躁,“雖然相處時日還短,但我看周弟不是那薄情寡義之人,或許是真的有要事,不得已趕過去,又或是怕牽連我們吧。”


    “牽連?大姐都已經出關,還有誰敢動我們不成?”


    “傻丫頭,”雲霄露出了‘慈祥’的麵容,拍了下碧霄的肩膀,“我又不是聖人,何以做你們的屏障?若非聖人,有又誰敢說自己是不死不滅?”


    “姐……”


    “安心就可,周弟洪福齊天,斷然不會有半點差池。倒是我們,”雲霄看向偏殿之外的青山白雲,“周弟既已離開,那玉帝說不定會做些什麽,你不是說玉帝無所不用其極嗎?我們當小心才是。”


    “知道了,我這就去極東告訴他們一聲。”


    “看你這樣子,是去那邊嗎?”雲霄輕嗔了句,“你暫且安好在這陪我,這西遊不也是十分重要之事嗎?若是找到機會,自不會讓佛門太過舒坦。”


    碧霄無奈,溜走的計策都被姐姐識破,也隻能輕歎一聲,甩袖回了原本的大殿。


    雲霄看著地上的八個字,靜靜思索,麵色有些凝重。她向側旁看時,姮娥已經不知所蹤,自始至終姮娥都沒說一句話,隻是在旁看著,看著看著就自行離開了。


    “這位太陰星君莫非是真的動了心?”雲霄喃喃自語,繼續看著那八個字。


    不日,其實是形容時間比較短的意思;


    但誰都未曾想到,周舟這一去就是半年,了無音信、蹤影全無。


    雲霄耐不住碧霄央求,也去了混沌中尋找過幾次,每次都走出了很遠的距離,卻並未發現周舟的身影。


    周舟不在,天啟陣營群龍無首,玉帝悄悄開始動作,周舟在洪荒的一些布置被悄然打破,不過影響不大。


    此時的周舟在哪?


    還是在那漫無邊際的混沌中坐在蒲團上,被米凱爾推著,朝著手心那如同指南針一般的尺影所指向之地,快速飛行……


    至於飛到了哪裏。


    鬼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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