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站在大雨中僵持不下,雨水淋濕了眼,頭頂烏雲不散,他在大雨滂沱中向她步步逼近。


    她想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電閃雷鳴大雨傾盆的晚上,從未如此的想要逃離他,從未如此的懇求他放過她,她腳上的鞋在雨水中全部浸濕,一雙彎彎的眼睛蘊含了無限的恐懼。


    “你幹什麽你放開我!”她被他死死的拽住,推進了車裏,然後砰的一聲關了車門。


    “你要幹什麽,不要這樣,”她死死的握著他的手,對他鐵青麻木的臉哀求道,“沒有用的!你做什麽都沒用的!感情是不能勉強的!你要帶我去哪裏,我不去!”


    他甩開她的手,對她的哀求置若罔聞,拉動檔位杆,踩下油門一路狂奔,趙清雅伸出手死死的抓著窗欞,那瘋狂的速度令她隱隱作嘔,風雨撲打在她的臉上,刀子割一般痛,她尖聲的呼喊道,“停車!停車!別開這麽快!”


    他對她的祈求充耳不聞,隻是一個勁的加速,小車好似一隻發狂的獵豹,狂奔在暴雨滂沱的夜裏。


    “我求求你,不要再開了,”她匍匐在他的身上死死的抱著他,嚇得嚎啕大哭,“你不要這樣,我好害怕!停車!聽見沒有!停車!拜托你停車!”


    天色越來越暗,一如他的臉一樣,仿若陷入黑洞,世界末日即將到來。


    他終於停車,手中的方向盤在原地打旋,忽然的刹車令趙清雅狠狠的彈起,她拉開車門,倚著車門狂吐起來。


    不知道開到了什麽地方,她驚恐的扶著車門,望著前路一片荒無人煙,隻有一個傾斜度很高的碎石坡,石坡下依稀有一片綠色植物,再往前,便是洶湧的海水,一聲一聲波濤聲拍打在耳畔。


    他搖下車窗,麵無表情的轉頭,“最後給你一次機會,是離婚,還是看著我死在你麵前,你自己選擇。”


    她不敢再看他陰翳的眼神,顫抖著說,扶著車窗的手顫抖不已,“不要,別這樣……逼我。”


    “告訴我,是離婚,還是看著我死,”他加重了聲音,“我不信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若你說謊,我會讓你內疚一輩子。”


    “我求求你!”她在車窗外淚水漣漣,雨水和著淚水流淌在臉頰,胸口的巨大悲傷令她踹不過氣來,她拉著他的胳膊,幾乎下跪,“不要這樣對我,我不能選擇!我真的不能選擇!我不能離婚!不能!”


    “嗬,知道了,”他抬頭望蒼穹,眼底最後一絲希望也黯淡,“看來你沒有說謊,不然你不會這麽為難的,趙清雅,你有什麽了不起的,竟然能讓我難過到這個地步。”


    “不是的”她喃喃的看著他,“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忽然轉過頭,眼中蘊含的淚如天堂的流星,亮而清澈,看著她苦苦的哀求,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樣子,忽然抽回了自己的手,“那麽你再告訴我一次,你不愛我,說完了,我們就回家。”


    她癱坐在地上,眼睛通紅,渾身顫抖,顫抖機械的重複到,“我我不愛你我不愛不愛你遠遠,我們,我們回去吧”


    他點點頭,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他冷冷的看了她最後一眼,拚盡全力踩下油門往斜坡下衝去,趙清雅睜大眼睛,條件反射一般跳起,卻撲了個空,身體重重摔倒在地上,痛得她啊了一聲,她眼睜睜看著車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巨大的聲音轟然響起,震破耳膜,她雙眼瞪大,跪在在滿是泥漿的地上撕心裂肺的呼喊一聲,“不!”


    不!


    不!


    不!


    淒涼的聲音回蕩在這個空落落的山穀,此時已經是大雨滂沱,夜雨冷得人心涼。


    雨水衝刷著她滾燙的臉頰,她撿起地上的手機,仰麵躺在地上,望著灰暗一片的蒼穹,在意識模糊之前,她撥下了鍾的電話,如果可以,她想就和他一起死在這個地方,守著這個人煙罕至的地方,永遠永遠在一起。


    為何愛到最深卻要分離,為何飛鳥和魚相愛,隻是一場意外。


    為何他是她永遠都觸及不到的無名指的陽光。


    那個晚上,這個城市人很少,大家都在想方設法躲避這一場忽如其來的大雨,溫庭美開車回家的途中接到電話,立馬調轉車頭。


    閔嫻雅深夜已經****睡覺,聽到這個消息,火速爬起淋雨狂奔,她悲憤不已的在手術室遇到了趙清雅,狠狠扇了她一個耳光。


    趙清雅被打得暈頭轉向,她還沒來得及說對不起,就被閔嫻雅的眼淚嚇得無法言語。


    她在長椅上坐著,看到溫庭美和她的父親頹廢的站在手術室外,四周都是來來去去的**,不遠處,以院長為首,站了一排又一排熟悉或者不熟悉的院領導,低眉順眼的樣子,似乎預感即將發生的悲劇。


    她抱著瑟瑟發抖的胳膊,呆呆的看著某一處,眼淚卻不由自主的流下來。


    不知道他的傷勢怎麽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醒來的,她做了很久的筆錄,她不敢相信他就這樣不帶一絲一毫的猶豫衝下了斜坡,將小車撞得四分五裂,雨水澆熄了車頭的火焰,鍾說,120趕到抬出他的時候,他滿臉鮮血,多處骨折,深度昏迷,生命垂危。


    她一瘸一拐的,含淚鞠躬彎腰對所有人道歉,“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他,我願意用一切代價去彌補我造成的損失,甚至可以付出生命,隻希望他平平安安的活著。”


    “你怎麽彌補!”閔嫻雅揪著她不放,厲聲斥責,淚流滿麵到哽咽,“早就告訴你不要欲擒故縱,庭遠被你害死了!都是因為你這種態度令他充滿希望!趙清雅!都是你,你把他還給我!還給我!我不比你愛得少!成全你不是因為我認輸,不是!是因為看到他對你的執著!看到他七年如一日的等待”


    溫庭美扶著她,於心不忍的說,“嫻雅,你別這樣說,他會這樣****根本不會覺得奇怪,自從聽到雅雅結婚了之後,他就一直不太正常,都怪我,沒有注意到他的心理變化,我這個姐姐也不稱職,老是見縫插針的打擊他。”


    溫父望著趙清雅低著頭默默流淚,眼眶微微的紅,“雅雅,你跟我來一下。”


    她挪動沉重的腳步,受傷的腿腳依然走不快,不知道會受到怎樣的斥責,內心十分不安。


    “坐吧,”他閉著眼睛,臉上的皺紋始終沒有舒展,“雅雅,我沒怪你的意思,隻是看他這個樣子,我很傷心。”


    趙清雅垂著頭喃喃的說,“都怪我………”


    “雅雅,”溫父溫和的說,風度依然很儒雅,“他和他的母親一樣,遇到挫折喜歡走極端,看起來很聰慧很高貴,實則很脆弱,大概這就是高處不勝寒吧。”


    她痛苦的坐下,閉著眼睛搖頭。


    “今天是你回國之後第一次見到你,”溫父重重歎息,帶著無限惋惜,好似在聊天一般平穩,“一直想對你說謝謝,卻始終找不到你,這些年你在哪裏,經曆了什麽,很想再聽聽你彈的鋼琴,這麽久沒見,琴技生疏沒有,還記得那個時候,住在我們家的時候,你經常彈奏的曲子嗎?”


    這番話又瞬間令她淚如雨下,她哽咽的說,“伯父,我我不敢當的,也不值得你說謝謝”


    “雅雅,”他定定的看著她半餉,感歎道,“因為你,他終於低下了高傲的頭,來求我讓學校收你入學,他選擇放棄了出國留學,回歸親情和家庭,後來我常常在想,是不是你的離開讓他明白了人生的意義,你的出現是上天的安排吧,沒想到你一走就是七年,絕情到這個地步。”


    “伯父,不是我絕情,”她挫敗的抬起頭,淚光浮現“真正的愛不是占據,是放棄,伯父,我有病,身體不好,終身無法生育,眼睛也不好,一到晚上什麽也看不見,我真的配不上他。”


    “錯了,真愛不是占據,也絕非放棄,”溫父打斷她的話,望著空白的牆,斬釘截鐵的說,“是延續。”


    她呆呆的看著他,他微微頜首,眼神悠遠,“你外婆的後事是遠遠一手操辦的,每年清明中元節,他都不忘記給你外婆送一束白菊,若非愛有延續,多少人會七年如一日的做這些事,父母延續給子女,丈夫延續給妻子,長者延續給少者,活人延續給死人,生離死別不意味著愛的消失,隻是換成了另一種方式存在,那便是延續,我們說的愛屋及烏,就是這個意思,雅雅,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應該懂得我的話,珍惜這份延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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