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丘左校場。


    李原麾下二個屯的將卒已經將這裏牢牢控製,城內秦軍建製已經被完全打亂,原本守衛校場的一屯秦兵多由城內緝盜亭裏充當,戰鬥力忽略不計,更何況,是同為友軍前來占領。


    “呼律律!”一聲聲戰馬嘶鳴,不遠處,楚軍將士的叫喊聲已近可聞,馬廄在這個時代屬於騎兵停歇的要所,位置雖在城西,但卻有二道隔牆擋著,楚軍對城內的道路情況不熟悉,一時半會還到不了校場。


    “軍侯,馬少人多,當如何?”見到李原帶著數百人來此,負責清點糧秣人員的掌書記侯喜不知所措起來。


    侯喜,鹹陽人,年三十有二,始皇二十七年從軍,一級公造。在侯喜的履曆上,看不到斬首多少級的記錄,如果不是他能書寫,並在數字方麵有天賦的話,象侯喜這樣的普通士兵估計早早的成了炮灰。


    李原斬殺蔡賜的軍功是侯喜負責記錄的,象李原這樣上陣能殺敵的猛士,侯喜自然要緊緊的巴結住,而對李原這個兩眼一抹黑,暫時不認識什麽猛人的穿越人士來說,侯喜是第一個和他說話的人,自然而然也成為了拉攏的對象。


    戰馬三百餘匹,跟隨的秦軍將卒有五百左右,逃亡路上,有馬與無馬,幾乎就是生與死的差距,這個時候,要是秦軍內部內哄起來,不消楚軍來攻,這一群潰兵就會自行散去。


    “傳令,列隊!”李原叫喝一聲,聲音不大,但已足以讓周遭的士兵聽得真切,在親眼親曆李原一連串的布置之後,就算原先不是李原部的兵卒也認可了接受李部統一的指揮。


    人多力量大!


    散兵遊勇的下場隻有一個,被殺!


    “斥候兵,出列!”


    “弩兵,出列!”


    “善騎者,上前!”


    “其餘人等,有禦者,上馬一試!”


    沒有更多複雜的命令,李原即開始了選拔突圍騎兵的流程,秦軍有了嚴明的軍紀,身為軍侯,他是最高的決策者,他的命令就是行動的指令。


    很快,出列的秦軍騎卒已近滿員,除了李原本部的七十餘老卒外,剩下的戰馬也被秦卒瓜分完畢,騎術好與否,從上馬的姿勢、雙腿踢打馬腹的動作、士兵臉上的神色就能很好察覺,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個標準。


    優勝劣汰。


    自然的法則,被淘汰下來的秦軍士卒還剩下二百多人,他們中許多士兵向騎卒們投去羨慕的目光。


    “李軍侯,某有一事相求,若可能,請將此物送到定西郡狄道鄭老二家中。如此,則死無憾矣!”步兵隊列中,屯長裝束的虯須漢子看著李原,步履沉重上前,他的雙手緊握一個布包著物件,上麵隱有幾行血字可現。


    “壯士貴姓?”李原接過布包,點頭應諾。


    “某鄭成仲,行二。”漢子見李原應了,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意,心中的牽掛已了,他不複遲疑,轉身回到步兵陣中。


    “赳赳老秦,複我河山,血不流幹,死不休戰!”鄭九嗓子嘶啞的唱起了秦軍戰歌,開始時是他一個在唱,慢慢的,幾個人,幾十個人,然後是五百秦卒齊聲叫喊。


    “某劉五,鹹陽人氏!”


    “蘇大,上郡九原人氏,家有老父年七旬!”


    一個又一個秦軍步卒走到隊伍的前麵,在掌書記侯喜麵前停下腳步,報上自己需要記錄的親人的姓名,放下身邊最值得牽掛的東西。


    這一刻,是生死相別。


    “諸君,上馬!殺敵!”李原眼眶已濕,戰場上的兄弟情誼千年之前是如此,千年之後也是一樣,他仿佛又回到了和軍中好兄弟們並肩作戰的時候。


    馬蹄聲聲,留下漫天塵土。


    鄭成仲眼睛眯著,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任由黃沙塵土遮蔽身子,半截黃土埋戰骨,這座城池當作埋骨的地方也是不錯,總比荒野來得好,至少,熱鬧。


    留下的這支秦步卒現在由鄭成仲接手指揮,血不流幹,死不休戰,這群秦軍步卒已無牽掛,他們隻有一個念頭,那便是讓楚人見識一下什麽才是秦軍死士!


    ——。


    雍丘城西,外五裏。


    劉邦軍中軍,楚國西路軍統帥,四十八歲的劉邦盤膝坐在車轅邊上,脫了鞋子,百無聊賴的眺望雍丘城上空的滾滾濃煙。


    “阿嬰,你說說看,我們等的兔子還有幾時會出現?”劉邦撩腳,踢倒戰車邊上的一蓬野草,向前麵駕禦的車夫問道。


    守株待兔。


    沒有錯,劉邦率領本部二千餘人等在城西,就是準備一網打盡城中突圍出來的秦軍,城內的戰事現在統歸項羽指揮,劉邦屢戰不利,已經被迫靠邊站了,而他又不甘心功勞全被項羽那小子給全占了,於是準備當一回獵人。


    “沛公,阿參不久前報,他已隨楚軍破入城中,這李由怕是出不來了,不如我等迎上前去,或許還能有幾個首級?”夏侯嬰躍躍欲試回答,曹參是他的好兄弟,此刻已領著劉邦軍的上萬人馬主力殺入城中。


    眼看著兄弟立下大功,而自己卻在這城外暴曬流汗,莫說夏侯嬰,就是旁邊的劉邦軍親卒也個個不忿。守株的計謀要不是劉邦的主意,估計這會兒夏侯嬰等人早就提出質疑了。


    “哈哈,阿嬰你可小瞧了城中秦狗,我軍數日不下,非將士不力,仍是秦狗狂吠罷了,我猜著,這肥兔也快來了!”劉邦哈哈大笑,眸中卻掠過一絲冷意,這雍丘一戰他老劉打的不得勁呀,努力了半天,損失的人馬足足上萬,卻一直差了一口氣拿不下來。


    要不是跟隨的那群笨蛋鼓噪,叫囔什麽損失太大,再打下去就要成光杆了的話,項梁也不會派項羽來摘現成的桃子。


    “乳臭小兒,且讓爾得意片刻!”劉邦吐了一嘴草沫,心中恨恨想著。


    “沛公,你看,來了,秦狗出來了!”夏侯嬰站得高,看得遠,他驚喜的叫喝聲,讓被夏日火陽曬得昏昏欲睡的劉軍將卒抬起了頭。


    不遠處。


    一道黑線正在越變越大,越來越長。楚軍尚紅,秦軍崇黑,這一道黑色的波浪就如同拍打礁石的潮流,縱算粉身碎骨,也要決死搏殺!


    借助於鄭成仲等步卒的舍命掩後,李原率領著城內最後一支有建製的秦軍衝了出來,他選擇突圍的方向,正是劉邦所在的城西一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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