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伏。


    就如深夜裏飄蕩的幽靈,見不得光亮。


    為了呂雉,審食其不僅冒險潛入鹹陽,而且還試圖接近贏玉曼,實施一場“毒殺”秦國神武侯李原的陰謀。


    投毒。


    神不知鬼不覺,是審食其能夠想到的最安全的辦法,最主要的是投毒的人,審食其已經想好了:贏玉曼。


    這個胸大無腦、妒忌心強的女人,是最好的計劃實施者。


    作為秦國的最權力人物,李原身邊護衛的親兵時刻不離,以審食其的“身份”,是絕沒有辦法接近的。


    不過,贏玉曼卻可以接近,有贏姓王族的光環,再加上和長公主贏玉漱是姐妹關係,贏玉曼要想接近李原,並不會引起多大的注意。


    作為長公主府的管事,審食其已經打聽清楚了李原近期的行程,沒有什麽重要軍情的話,李原會在十餘天後,造訪長公主府上,這是一個極為難得的機會,隻要能夠騙了贏玉曼在酒盅和茶水中投下毒藥,李原就算不死,也要狠脫一層皮。


    一個整天病秧秧的王侯,是不可能治理好一個強敵環窺的秦國的,接下來,沒有了李原的支撐,秦國就會如曇花一現,倏起又倏變。


    至於如何讓贏玉曼相信“藥”是**的*藥,而不是毒藥,審食其自有言語應付,想來已經妒忌得快要失去理智的贏玉曼,絕對分辯不出審食其是真為她好,還是別有用心。


    相比實施,這個計劃的難度在於毒藥的來源,在進入鹹陽城時,每一個外來的客商都會被搜查,審食其要是攜帶了這些東西,立馬就會暴露。所以,現在,他需要時間來準備,首先就是要接洽聯絡漢國潛伏在鹹陽的暗間。


    前些天,為了很可能的不暴露身份,審食其很警覺,在潛入鹹陽之後,他幾乎不與漢國的其他間作進行聯係,他深知在敵方腹地一旦暴露,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幾乎不喝酒,不去找女人發泄,實在有時憋不住了,他就跑到沒人的地方自擼一把。


    做一個男人,做到這個份上,不知道是驚喜還是悲哀。不過,作為當事人,審食其沉浸在與呂雉相廝相守的憧憬中,並不感覺有什麽異樣的地方。


    ——。


    李必調任鹹陽令已經有半年時間了,從軍中意氣風發的年輕將校,到統管鹹陽治安的一方官員,李必的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變化既來自於自身的能力使然,又來自於客觀的需要。


    高平一戰後,李必意外負傷退役,這讓一心想成為大將軍的他黯然神傷,雖然鹹陽令也能領著一群郡卒,但這種維持治安緝盜的活計顯然沒有辦法與戰場上真刀真槍的拚殺相提並論。


    緝間,捕盜。


    是一個地方官員維持治安很重要的一部分。


    關中一帶,民風膘悍,墨家子弟潛藏,這些視法紀為無物的凶悍之徒是李必最需要關注的對象,除此之外,其它諸侯勢力潛伏在鹹陽的間作也是李必關注的重點,這些隱蔽戰線上的較量讓李必又重新找到了戰場上鬥智鬥勇的暢快。


    福安酒肆。


    位於鹹陽東城門角的一處僻靜角落,這個地方在鹹陽城內屬於棚戶區的範圍,居住於此的人也多以賣體力、給大戶做下人等謀生,所以,這家酒肆的規模不大,僅僅一個小開間的店麵,裏麵連老板加夥計一共兩人。


    這樣一處所在,很不起眼。


    如果放在平時,估計也不會引起鹹陽令李必的注意。但現在,李必卻是全神貫注,調集了幾乎能調動的所有力量在全力監控這家漢國的聯絡點。


    當審食其一身下人打扮進入這家酒肆時,他的名字也隨即被列到了重點懷疑對象中,早在二個月前,李必就從一隊來往關中與南郡的商隊中發現酒甕中有中空的異常情況,很有可能夾帶某些特殊的物品。


    而這些酒的目的地就是這家福安酒肆,再往下追查,又發現老板和夥計均是在一年前隨同雒陽大遷移來到鹹陽的,而這些人在三川郡的傅籍上卻全無記錄。


    毫無疑問。


    這極有可能是一處秘密的間作聯絡點,隻不過,李必還無法斷定它究竟是屬於哪一方諸侯的勢力,所以,他決定守株待兔,等著最重要的獵物出現。


    今天,審食其的出現,讓李必一下子興奮起來,盡管經過了偽裝,但李必憑著記憶,還是搜索到了審食其的身份:長公主府的一名外門管事。


    一個可疑的人暗藏在長公主府內,這讓李必著實大吃了一驚,要不是他對贏玉漱身邊的人很熟悉,換了其他人的話,是絕難發現審食其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接下來,事情的發展正如李必所預料的,審食其連續三次來到這家福安酒肆,第一次應該是提要求,亮身份。第二次是來取貨驗貨,不過,有可能是貨品不符合他的要求,接下來,他又再一次的光臨了這個聯絡點。


    前後三次,都是在固定的時間,每次找的都是酒肆的老板,這兩個人是敵方的間作已經沒有疑問。


    隨即,李必一麵緊急調動郡卒抓捕福安酒肆老板,另一麵在派人知會長公主贏玉漱的同時,也親帶了一眾精幹兵卒進入長公主府內,搜捕審食其這個關健人物。


    一場諜與反諜的鬥智鬥勇在李必與審食其之間進行,此時,距離神武侯李原與贏玉漱約定的會麵時間已經不足一天了。


    抓捕的過程很平淡。


    福安酒肆的老板姓林,碭郡人氏,之前曾經和劉邦的大將灌嬰一起販過布,隨後又一同投奔了沛公劉邦,不過相比灌嬰的飛黃騰達,林老板的從軍之路要坎坷了許多,在屢立戰功無望之後,他被張良挖掘,派遣到鹹陽負責間作事務。


    這一次,審食其的妄動,不僅讓福安林老板被抓捕,而更重要的是張良苦心經營的間作網被一網打盡,數名暗間被連根拔起。在此後的年餘時間,劉邦對關中發生的情況一無所知,完全屬於後知後覺的狀態,這讓李原接下來的軍事動作一下子順暢了許多,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長公主府內,贏玉曼寢室。


    被李必率領的郡兵圍了個水泄不通,在一陣搜捕之後,驚慌失措的審食其逃到了贏玉曼的房內,在連殺了二名小婢之後,將正準備將“毒藥”藏匿起來的贏玉曼作為人質擋在身前,審食其從來不是什麽君子,他還試圖作垂死掙紮。


    直到這個時候,陷於呆滯狀態中的贏玉曼才始反應過來,自己被審食其給騙了,幸好,大錯還未釀成。


    劍拔弩張。


    李必一時也拿劫了人質的審食其沒有辦法,贏玉曼不管再怎麽不受寵,也是秦國的公主,又是唯有的二個贏姓血脈的王族成員,要是真的有什麽閃失,李必可擔當不起,就在為難時候,贏玉曼卻作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吃驚的舉動。


    “大姐,曼兒錯了,曼兒下次再不會了。”被審食其用短匕抵在咽喉的贏玉曼叫喊著,猛力的一掙脫,徑直將玉頸迎向了鋒利的短匕。


    殷紅的血,瞬間映紅了每個人的眼眸,當贏玉曼的身軀軟軟的跌倒時,就連凶手審食其也隻是愣愣的怔在原地。


    “快擒了此賊。”李必眸中一片通紅,就算再不喜歡贏玉曼這個偏執的公主,但這麽些日子處下來,感情總還是有的,這一下見贏玉曼死得如此慘烈,李必心中也是一陣懊悔。


    眾郡卒這個時候才明白過來,紛紛一擁而上,將審食其頭腳各按倒於地,其中有不忿的更是狠狠的連踩了審食其幾腳,以解心頭怒氣。


    “曼兒,曼兒——!”贏玉漱悲痛欲絕,抱住贏玉曼漸漸冰冷的嬌軀一陣哀呼,不管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性子有那麽多的不是,但卻是她在這世上唯的一親人,從此之後,偉大的始皇帝的嫡係血脈,就隻有她一個人了。


    生死別離。


    這亂世每一個人的道路,都是由她自己走的,別人再怎麽幫忙,也無法替代於她,贏玉曼走錯了路,她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與最後時刻還想要苟且偷生的贏胡亥相比,贏玉曼的舉動無疑更值得人尊敬。


    秦新曆三年,正月。


    審食其的真實身份在隨後的審訊和辯認中,被人指認了出來,認出審食其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擔任秦國給事中的陸賈。在經過了長達一年的羈押和軟囚之後,陸賈終於在秦國越來越強大的事實麵前屈服。


    陸賈與審食其曾經同是漢王劉邦手下,雖然彼此隸屬不同,但也打過幾次交道,經過陸賈的辯認,審食其這個化名“申不害”的漢國諜作因為多項罪名被大秦廷尉府問罪,隨後,經過指認和判決,審食其在鹹陽市口被斬立決。


    同月,積雪初融,秦國華庭公主贏玉曼的葬禮在始皇陵的旁邊進行,這位香消玉殞的年輕公主在世時,並不為人知曉,而她的死,卻讓整個秦國為之動容。


    注:臨時有事,晚了點,抱歉。對不住大家。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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