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簧一鬆一緊。


    就如戰場上的態勢一樣,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隨著左中右三路秦軍的南進,反秦力量節節敗退,地盤的縮小讓他們少了許多回旋的餘地,但也讓他們更加抱團在了一處。


    與之相反,秦軍一方,卻因為補給線的延長,而漸漸失去最初渡江時那股舍我其誰的氣勢,來自北方的將卒們在深入到更南方的叢林一帶時,其身體上的不適也會一點點的增加,疾病、瘟疫還有毒氣這些侵襲人身體的東西,也會隨著夏季的到來,而更加的活躍起來。


    四月即將過去。


    步入五月的江南,開始進入到了黃梅雨季,一條條大河的水量開始猛增,對於並不熟悉水情的秦軍來說,雨季就是最令人絕望的季節。


    豫章城。


    也就是後來的江西省省會南昌。在先秦時期,這裏隸屬於九江郡所轄,為宗族熟番在贛水上建造發展起來的一座依附於水道的重要城池。


    隨著秦軍大部隊的不斷南進,後方大本營也從江北的六縣南移到豫章,南征中路軍主將彭越穿著一件葛布的甲袍,正挽著袖口,一頭汗水的專注啃著手裏的稷粟餅子。


    炎熱的高溫。


    不僅是在考驗秦軍將士的毅誌,也在考問秦軍的後勤保障。由於氣溫的持續升高,秦軍的口糧也由更能補充能量的肉食換成了普通民眾就食的稷粟,就是因為肉食在高溫下更會變質腐敗。


    “大將軍,季將軍的先鋒部隊,已經減員達到了三千人,要是再這樣下去,隻怕我們就是想要進攻,也打不動了,現在,我們有兩個選擇,其一是繼續輸送兵力上去,補充損失的士卒,保持先鋒進攻的活力,爭取在短時間內攻占南壄,徹底打通南北通道;其二是下令退回豫章,休養整頓,以待天氣轉涼之後再行進軍,不過,這麽做的話,我們好不容易在第一階段取得的優勢,極有可能會再度失去——!”


    在彭越的身邊,副將且司馬欒布正在分析眼下的軍情戰況,來自前方的軍情讓秦軍將領們高興不起來,可戰士兵的大批量倒下。


    這是彭越、欒布能夠意料到的但又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巨野澤雖然也是大澤水域,但畢竟身處北方,氣候不象南方叢林這般濕熱潮濕,所以患病的人並不是很多,而到了大江以南,情況則截然不同。


    出征之時的的近三萬大軍,如今能夠派出作戰的隻剩下了不到二萬人,其他的兵士則隻能被船隻運回到豫章城,等待醫師的救治,而更為嚴重的是,其中有相當一部分,還染上了傳染力很強的瘟疫。


    對付這種南方特有的疾病,就秦國的醫療水平來說,隻能用一些草藥來增強生病士卒的抵抗力,至於能不能挺過去,隻能聽天由命了。


    彭越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季布將軍那裏,有沒有好消息傳回來?要是能夠在半個月內拿下南壄城的話,就算是撤退,也能讓叛賊們投鼠忌器,不敢妄自向北進犯——!”


    欒布搖了搖頭,道:“南壄深處五嶺腹地,是梅越部落的老巢位置,要拿下那裏,實在太難了,況且,季將軍的部隊減員嚴重,戰鬥力下降太多,要拿下那裏,除非依靠武王從長安派來的那一支神秘部隊,不過,聽說這天氣要是一直下雨的話,那支部隊的厲害就發揮不出來——!”


    “再等等吧,欒布,你再帶著五千將卒去接應一下,要是實在不能奪城,就隻能暫時停下進攻勢頭了。”彭越定了定神,吩咐道。


    南壄。


    位於九江郡之最南端,五嶺之一庾嶺的北部延伸線上,就後世的位置來說,就在贛州境內。當年國尉屠睢率領南征大軍與百越諸部作戰,曾以此為補給地,不過,隨著屠睢在與越族、甌族部落交戰中喪生,南壄也隨即陷落,並最後淪為梅越部的根據地。


    中路秦軍沿贛水南進,目標直指南壄,攻下這處古城,在軍事意義上來講,就是切斷了東西向反秦勢力的聯絡,同時,也是正式打通南北交通的關健一役。


    擔當中路秦軍先鋒的是季布。


    這位九江郡守、前楚五虎將在進入南方作戰以來,表現的相當活躍,不管是與地方的宗族熟番聯絡,還是與生番作戰,他都是身先士卒,親自衝殺在第一線,也正是由於他的發揮,中路軍在南進過程中,幾乎沒有遭遇過大的麻煩。


    然而,疾病猛於虎。


    到了五月之後。秦軍的前進勢頭卻不得不緩慢下來,造成這一困難的原因,倒不是梅涓、項莊的襲擾,而是疾病。


    一個個意氣風發、生龍活虎的士兵,在幾天之後,變成了形容消瘦連走路都要人來攜扶的病卒。


    一隊隊滿員整編的隊伍,在遭受到連續的減員之後,連湊足整齊的一伍、一什之兵也變得困難起來。


    雖然秦軍南征之時,對可能遭受到的困難已經有了估計和準備,雖然軍中的醫師已經在竭盡全力救治,但隨著氣溫的一天天升高,天氣的一天天炎熱,秦軍的減員也越來越多,軍中士氣再不複之前的高漲。


    南壄就在眼前。


    是繼續進攻,還是退回豫章,以待夏天過去?


    麵對這一道艱難的選擇題,不管是主將彭越,還是先鋒季布、欒布,都感到了萬分的棘手。


    贛水之源。


    就在五嶺的深山之中。


    季布軍到達這裏的時候,已是五月的中旬。


    在他的前麵,是梅涓親自鎮守的南壄城,能不能拿下這裏,季布確實沒有多大的把握,給予他一點希望的,是秦軍將士不屈不撓的眼眸,是手下那些從九江郡招募而來的年輕士兵們,是李原為了支持征南戰事而從北方調來的天雷部隊。


    這是一支由三百名拋雷手組成的小部隊,由於數量很少,混雜在輜重隊伍中並不引起什麽注意。相信梅涓、項莊現在還不知道,秦軍之中會有這支殺手鐧部隊存在。


    五月二十六日。


    季布軍從南壄城的北門發起了奪取古城的戰役,秦軍將士盡管一臉的疲憊,卻依舊鼓起身體裏的所有力量,砍伐樹木、製造雲梯、撞木、衝車——。


    呐喊聲中。


    一隊隊黑甲秦軍戰卒在校尉、軍侯、隊率的率領下,向著南壄城頭發起了一波又一波的進攻,而與此同時,作為守城一方,退無可退的梅涓、項莊也調聚了幾乎全部的可戰力量,來應對這一場生死大戰。


    吳封的長沙軍已經被梅涓、項莊分割吞並,在南壄城頭,位於第一線作戰的正是這些來自於長沙郡的炮灰兵們。


    當兵打仗。


    跟對了人很重要,吳封的好大喜功、才疏無能,不僅僅喪送了長沙國,而且還將其麾下的這些士兵帶入到了生死煉獄之中。


    城頭上。


    五嶺之主,反秦聯軍副帥梅涓神情猙獰,不停歇的喝令麾下的梅越族勇士們將一隊隊的士兵驅趕上城垣。


    南壄城的城牆,是完全由青石壘砌而成,其地勢就是沿著贛水而建,在水流的衝刷下,憑空使得城牆高出了外麵的地麵太多。


    黃梅季節。


    連續的細雨下,秦軍冒著雨勢已經連續進攻城垣二日,在第二天的進攻中,季布將自己的位置前推到了距離城牆不到百米的地方,在他的鼓動下,一隊隊的秦軍將卒舍生忘死,前仆後繼,不間歇的發起一波又一波的進攻浪潮。


    “大秦!”


    “準備,放!”


    “死不流幹,死不血戰!西有大秦,如日方升!”


    戰歌之聲,將校的呼喝聲,還有中箭受傷士兵的哀嚎聲,交織在南壄城裏城外,一架雲梯在數名士兵的護衛下,艱難的靠上了彎角處的城牆,第一個登上雲梯的是一名長得矮壯的秦軍軍侯。


    他的頭剛一冒出城垛,即有一杆竹竿尖槍刺了過來。


    “卟!”


    竹尖紮入柔軟肉體的聲音,讓持槍的一名長沙兵心頭狂喜,梅涓副帥已經許下了諾言,要是能殺了秦軍將校,那可有重賞。


    雨點打在臉上。


    涼涼的,熱熱的,有幾滴飛濺到了嘴裏,居然還有些鹹鹹的血腥氣的味道。


    這是——。


    在疑惑的痛楚之中,長沙兵的美夢也告終結,秦軍軍侯忍住了脅部的強烈疼痛,猛的一閃身登上城頭,將疏忽的長沙兵頭顱一斬而落。


    經過一番苦戰,秦軍軍侯終於占得了城垣上的一小塊地方,在他背後,雲梯上的秦軍將士士氣大振,紛紛朝著城上之敵發起潮水般的進攻。


    “弩手,快快壓製對手!”


    “預備隊,全部上去,快!”季布在城下不遠看得真切,連連催促道。


    勝與敗。


    隻要這最為關健的一刻。


    季布慣經戰陣,判斷和解讀戰局的能力敏銳,二日的苦戰,秦軍將士的疲勞程度在不斷增加,要是這一次最接近破城的機會把握不住,那極有可能接下來的攻城戰會變得極度的困難。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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