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使團曆盡千辛萬苦,於七月十日到達長安。


    陸賈、楊玉、王長恭在稍微修葺一番之後,即前往神武王府麵見李原,一路之上,王長恭忐忑不安的不停向楊玉詢問,表現得十足象一個即將麵見家長的孩子,楊玉則繃著個臉,擺出一副學兄的架式,將王長恭教訓的不住點頭。


    陸賈急步如飛。


    臉上憔悴之色盡顯,千裏出使又輾轉而回,這一趟南越之行,讓陸賈一向自負的說客才能遭受到一次重挫。


    “就連烏孫那樣的西域異邦都取得了成功,卻在南越國這個陰溝裏翻了船,趙佗這賊子,實在太可惡之甚,還有呂嘉,想不到竟是麵和心狠之輩。”陸賈心中,鬱結了太多的憤懣,這讓他對自己的能力開始不自信起來。


    武王府。


    李原正在與軍情司蒙虎、丞相陳平、治靖司閻樂、禦史丞李政四大巨頭商討南方局勢,對於秦國來說,如何取舍南越、閩越、梅越這三股反秦勢力,如何保證秦軍在第二階段的軍事動作中取得完勝,是當前緊迫的事情。


    “你們回來了,這一趟辛苦了。”李原一見陸賈、楊玉進來,即快步上前,拍著兩人的肩膀關切之意盡顯。


    “武王,屬下這一次——!”陸賈哽咽著回答,但話到一半就隻覺得眼眶一陣發酸,話語再也說不下去。


    “末將以為,再也見不到王爺你了。”楊玉轟然單膝於地,雙手緊緊的抓住青石地麵,淚流滿麵。


    “大秦的勇士,有淚不輕彈,起來吧!”李原扶起楊玉,轉身對著一旁不知所措的王長恭道:“這位是王將軍吧,臨夏的男兒,果然是一條關中的好漢子。”


    王長恭被李原這麽一讚揚,苟束的神色開始放鬆下來,急上前道:“末將大秦南征軍步軍都尉王長恭,參見武王殿下。”


    步軍都尉。


    是王長恭昔日為屠睢部下時的軍職,那時整個南征軍還在始皇帝的領導下,至於秦二世之時,由於任囂、趙佗兩任統帥自絕關道,已經算是脫離了中央政府的管轄,那時候任命的官職自然不作數。


    李原點了點頭,道:“王都尉,這次你能夠率部歸我大秦,足見你的忠誠,我謹代表大秦千萬民眾歡迎你們的回歸,為了表彰你這次立下的功勞,我已囑咐丞相府逐一核實你部各將士的功績,相信過些時日就有新的任命下來了,到時候希望在接下來的戰事中,你還有出色的表現,展現出一個老秦人的血性。”


    王長恭以都尉自稱,李原稍一思想,即明白了他的心思,這位四十有二的秦軍將校顯然並不滿足隻是回歸家鄉,然後解甲歸田,當一名日沐朝陽露水的長老,他還想要繼續在軍中效力,還想著立下軍功,為自己贏得晉升的機會。


    對於象王長恭這樣願意投效軍中出力的人,李原從來就是敞開大門,歡迎他們加入的,當年對彭越、季布等人是如此,對秦軍係統出身的王長恭也不會例外。當然,至於加入新秦軍後王長恭能不能出人頭地,則還要看他自己的本事。


    “末將遵令。”王長恭一陣激動,躬身道。


    久聞李原平易近人,沒有什麽架子,但王長恭心裏終歸不安,現在一見,發現李原正如楊玉所說一樣,王長恭一顆心才始放了下來。


    “王都尉,你部千裏而回,將卒俱已疲憊,另外,多年未歸家鄉,這些日子就先與家人團聚吧。至於軍中補給輜重,讓楊校尉領著去軍需倉庫領就是了。”丞相陳平上前道。


    “謝丞相指點,末將這就下去安置。”王長恭感激說道。王長恭的這些部下們,在南越軍中素受排擠,其使用的軍器還是十餘年前的裝備,而新秦軍的裝備,比南越軍要好了不知多少,比王長恭的這些反正士卒們更是領先了二個時代。


    ——。


    待王長恭、楊玉退下。


    李原已經從最初接到秦國使團遇襲的消息中平靜下來,這個時代,是弱肉強食的時代,是英雄豪傑並起的時代,你不可能指望別人拱手將自己的地盤相讓出來,而要想統一南方,就必須付出更大的努力。


    第一階段戰事之後,彭越的中路軍、馮宣的西路軍還有蔣渝的東路軍各自撤回了位於大江南岸的駐防地。


    七、八月份。


    正是江南最熱的季節,對於秦軍來說,適應氣候的困難程度成倍的增加,接下來適合南進的時間,應該是在九月底十月份。當西北風吹拂過大江之南時,秦軍將卒經過一個夏天的適應,對於江河湖泊一帶的地形地貌、人文環境也有了更深的認識。


    另外,為了加強南征軍的力量,李原已經決定,從大河以南的各郡再一次招募將士,作為第二批的預備隊,隨著秦國統一步伐的加快,這批新募的士兵對於秦國的歸屬感要勝過第一批的前楚軍降卒,而且在紀律性和戰鬥意誌方麵,也要更加有可塑性的多。


    既然急攻不成,李原遂決定穩紮穩打,通過一次次的擠壓來壓縮三越的生存空間,一線的野戰主力推進速度不求多快,但求占領一地,鞏固一地,在沿江一帶,部署二線重兵集團,作為一線的兵員和輜重補充。


    這樣一來,就算前方戰事吃緊,秦軍也能迅速的從第二線抽調生力軍對前線進行支援,而不會象第一階段一樣,讓季布的先鋒部隊陷入到長期的無援苦戰中。


    細比較起來,李原這一策略,頗有些模仿五次圍剿時蔣某人的堡壘政策,秦軍不僅僅由北向南對三越勢力進行壓迫,而且在巴郡以南,李原還準備再遣出一支偏師,直接由西江上遊順江而下,威脅南越國的腹地。


    這樣一來,梅越、閩越、南越,哪一家都有可能麵對秦軍的威脅,他們之間想要聯合,就要先衡量衡量自己的後方穩固不穩固,而對於各懷心思又貌合神離的百越聯盟來說,他們首先考慮的肯定是自身的安全,然後才是支援盟友,而有了這一層私心作崇,秦國就有了各個擊破的可能。


    九月二日。


    來自大西北的第一次寒流,如期抵達大江之畔,雖然它的勢頭還遠遠達不到讓整個南方大範圍降溫的地步,彭澤水麵上,數艘戰船正在操練著隊伍,一支支光著膀子的秦軍壯卒在帶隊校尉、都尉的指揮下,正在操習分進合擊的戰法。


    彭越曬得黝黑,啞著嗓子一次次的叫喝著,他的精氣神看上去很是不錯,而從他瞪大的眼眸中,更可以看到一股子不服輸的勁頭。


    在彭越的身邊,欒布、扈輒兩個老部下分別指揮著左右兩支船隊,扈輒本來已經被調往了河套一帶駐防,這次是彭越向李原請求,再一次讓這位曾經的得力部下回歸,這樣一來,彭越的中路軍在進攻時就又有了勇猛的戰將。


    “大秦縱橫天下,未嚐有真正一敗,但這第一敗,卻讓我彭越遇上了,要是不雪此恥,我彭越就算是死,也不瞑目。”在將季布的骨灰送回長安之時,彭越親自血書一封,讓親信帶到長安,他是擔心因為秦軍攻勢受挫,李原會由此撤換他的職務。


    不過,彭越的這一層擔心是多餘的。


    對於季布與項莊兩敗俱傷的結果,李原看得很清楚,第一階段,秦軍從大的戰略層麵來說,還是犯了急進的錯誤,這一錯誤不是由於彭澤的指揮有問題,而是來自於當初製定方案時的錯誤。


    換句話說,就是決策層麵上就有失誤,彭越就算有過錯,也不是最主要的,而在南方叢林地帶作戰,秦軍的兵力上麵又不占明顯的優勢,拚一個旗鼓相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江東的會稽郡。


    閩越王無諸在過去的二個月裏,曾經數十次派遣小股部隊北上,試圖搶奪會稽、吳郡一帶的物資糧秣,結果在八月間被蔣渝打了一次伏擊,閩越人損失四千餘人後,連忙又退回了仙霞嶺死守不出。


    擊退閩越人之後,江東民眾對於秦軍的信任度得到增強,再加上項莊身死的消息傳來,江東人對楚國的最後一點念想也破滅,秦國在江東的會稽、吳兩郡的統治也越發的穩固起來,這為蔣渝招募兵士創造了可能。


    到了九月份,蔣渝組建的秦國江東軍已經有了近五萬人的規模,比起剛剛渡江時的二萬餘人,要足足多了一倍以上,這還要排除了丁公中伏損失的兵力。


    東線秦軍實力的增強,讓憋足了一股子勁的秦軍諸將鬥誌昂揚,桓楚、周殷更是連連向蔣渝請令,要求領令進攻閩越腹地,要不是蔣渝為人持重、平素威信擺在哪兒,這兩個前楚軍的降將,隻怕早就率軍南征了。


    當然,對於桓楚、周殷的積極進攻態度,蔣渝還是要保護和鼓勵的,特別是正當壯年的桓楚,這位年輕的秦將甚得蔣渝的喜愛,已經被當成了江東軍的接班人來培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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