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神來的倆人,發現彼此的眼神早已糾纏在一起,看到康熙眼中的懇求,胤礽的心軟了,臉也不自覺地微微漲紅,氣勢一泄,也再興不起為難康熙的心思,正要跟著康熙回到樓上,卻被一個突然躥出的身影給定在原地。


    一身青色長袍的荀睿正好在康熙和胤礽發愣的時候走進了酒樓,一群人站在大堂裏好不顯眼,荀睿的眼光也不由自主地投向胤礽等人。


    看到胤礽,荀睿眼中流露出一絲驚訝,旋即眼瞳在看到康熙緊抓住胤礽的手腕時緊緊一縮,在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之前,已經與康熙身邊的侍衛打成了一團。


    這次荀睿出來,身邊並沒有跟著陳洛,因為上次與胤礽之間的矛盾,陳洛被粘杆處的人盯上,輕易不敢露麵,而他上次雖然也在場,但因為私心不想讓陳洛知道自己曾與胤礽有過一麵之緣,所以沒有讓粘杆處的人看到他的臉,出來打探信息倒是無妨。


    這日倒是巧合,一進酒樓就見到了多日不曾出現在濟南城中的胤礽,而康熙帶著一群人把胤礽圍起來,甚至拉扯著胤礽,這一幕與上回胤礽在酒樓門口遭遇紈絝的場景太過相似,荀睿當下就以為,康熙也是那些尋花問柳的富家公子,在糾纏著胤礽。


    想起當日胤礽對他有過救命之恩,又加上心中想著以後可能會對胤礽有事相求,荀睿當即拔劍上前,與康熙的侍衛動起手來,打算為胤礽解圍。


    而傅恒這頭,被突然出現的荀睿給嚇了一跳,康熙此次出現何其隱秘,不可能這麽快就暴露身份,荀睿的舉動讓傅恒等人的心都高高提了起來,以為是哪裏來的刺客,各自決定一定要生擒荀睿,好從他的嘴裏問出個子午寅卯來。


    結果兩夥人就這麽鬧了起來,酒樓掌櫃被眼前這一波三折的變化給驚得反應不過來,苦著臉在一旁高聲想勸和,就怕眾人打得興起把酒樓都給砸了。


    胤礽卻是在驚訝過後,迅速反應過來,他已經想起這突然插手的人就是那個在通州偷偷混進船裏的那個重傷男人了,雖然對荀睿同樣出現在濟南感到狐疑,但眼下最好是先息事寧人,否則事情鬧大引來官府的人,康熙的身份就很可能泄露。


    濟南如今暗地裏已是被粘杆處的人鋪開了一張大網,稍微有些風吹草動恐怕就會引發一場腥風血雨,胤礽不想讓康熙置身於這麽危險的境地。


    因此,胤礽就要開口製止兩方的打鬥,然而在胤礽出聲之前,剛剛還被胤礽那一腳給踹得透不過氣來的白吟霜,卻突然尖叫了一聲,直直對著康熙撲了過來,或許是吃了胤礽的虧,生怕再被踹上一腳,白吟霜這回是死死拽著康熙的衣角,讓康熙一時間動彈不得。


    而傅恒等人正全神貫注地與荀睿打鬥,本著生擒的打算,出手就留了幾分力,又兼不想引來官府的人,也注意著周遭不想誤傷,剩下的人手裏注意力都放在那些可能有威脅的人身上,哪裏又會去注意白吟霜這麽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明顯一看就是想攀附權貴的歌女身上,如此一來,竟是被白吟霜給得手纏上了康熙。


    康熙本來一見荀睿,第一反應就是有危險,要帶胤礽走,結果被白吟霜這突然的動作也弄得愣了一會。


    胤礽看著眼前亂糟糟的一片,不禁有些頭疼,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聲:“住手!”


    傅恒等人沒敢停,隻是眼睛看向康熙,直到見到康熙暗中示意,這才戒備著停了手把荀睿給圍了起來,荀睿本以為傅恒等人都是尋常人家的護院,沒料到碰上了硬點子,皇帝身邊的近衛豈是好相與的,胤礽如果再不出聲,恐怕過不了多久荀睿也再支撐不住了。


    傅恒等人住手後,荀睿也順水推舟借機喘口氣,但眼神也帶著疑問地往胤礽看去,問道:“這位公子,不知是否還記得在下,上次一別,想不到還能相見,這次在下以為公子是被人為難,這才打算出手相助……”說著,眼神又往康熙的手看去。


    隨著荀睿的眼神,眾人都看向胤礽被握住的手腕,胤礽這才發現康熙的手居然一直就這麽握著,臉一燙,用力一甩,掙脫了康熙的手。


    康熙有些失落,似乎心裏空空的,而對荀睿更是起了幾分警惕:什麽叫做上次一別?保成何時又認識了這樣一個人?


    種種疑問盤旋心頭,康熙等人就這麽僵持住了,打破這局麵的是一直被眾人忽略的白吟霜。


    自抱住康熙的腿後,白吟霜就自顧自地哭訴了起來:“幾位公子,請住手吧!吟霜沒有事,不要為吟霜傷了和氣,吟霜本就是苦命人……”


    一邊哭著,白吟霜一邊怯生生地半抬頭欲語還休地看著康熙,眼裏似乎要千言萬語要與康熙細述。


    康熙被這眼神看得渾身一冷,汗毛都立了起來。而與康熙靠得最近的胤礽自然也沒有漏看白吟霜的一舉一動,心裏是說不出的厭惡,正要訓斥白吟霜,卻發現康熙居然還任由白吟霜抱住,一點動作都沒有,胤礽本來已經漸漸消下去的怒火又重新燃了起來。


    冷哼一聲,看也不看康熙一眼,徑直走到荀睿麵前,道:“這次是誤會,隻是故人相逢有了些小衝突而已,兄台萍水相逢還能出手相助,讓人真是過意不去,日後有事,可到大明湖畔的羅府找我,今日還有事,就此別過。”


    說完,帶著侍衛大踏步離開了酒樓。而被荀睿的出現給吸引了心神的康熙,這才回過神來,顧不得再想到底荀睿又是什麽人,隻想追上胤礽,然而白吟霜哪裏是這麽容易擺脫的。


    雖然對白吟霜的舉止不齒,但在沒暴露身份的情況下,還真不能就此對白吟霜治罪,被白吟霜緊緊纏上,康熙心中煩悶至極,越看白吟霜就越覺得她跟新月那個賤人是一路貨色,臉上的嫌惡是再也掩蓋不住,吳書來在一旁察言觀色,知道康熙的忍耐已經到了頂點,快手快腳上前想要扯開白吟霜。


    然而看到比胤礽還要有氣勢,穿著打扮更貴氣的康熙,白吟霜又如何肯輕易罷手,仗著眾人不敢下狠手,倒是讓眾人很是為難,直到康熙對著掌櫃冷喝了一句:“再不解決這歌女,我就讓人把她連著你們一起送官,你們就等著到了衙門好好解釋為什麽酒樓裏居然還有人賣唱吧!”


    畏懼於康熙的氣勢和傅恒等人的虎視眈眈,白吟霜的作為又實在太過,縱使後頭有人,掌櫃的也不敢得罪太過,立即叫上幾個小廝,也不理什麽憐香惜玉,粗手粗腳地就把白吟霜扯開,把她扔到那早已嚇得瑟瑟發抖,縮成一團的養父身邊。


    康熙這才冷冷地看了荀睿一眼,往胤礽走的方向追過去,荀睿目送康熙等人離開,心裏開始猜測,胤礽和康熙等人的來曆。


    而康熙出門上了車後,臉色有些難看地隔著簾子吩咐傅恒:“讓人去查查剛剛那個人!”


    “嗻!”傅恒沉穩的聲音透過車窗傳進來,康熙的心卻越發地沉重,對於帶胤礽回宮的打算變得越發迫切了。


    胤礽和康熙也不過是前後腳就都回到了胤礽在濟南落腳的宅院,看門的人都是粘杆處出來,自然不敢攔著康熙,是以胤礽才在暖閣坐下不久,康熙就跟了進來。


    沒等康熙開口,胤礽就沒好氣地道:“您跟著過來做什麽?不知道您的身份貴重,不能隨意麽?萬一在兒臣這出了事,兒臣可是擔待不起這罪過。”


    康熙歎了口氣,心知這輩子是敗給胤礽了,不管胤礽如何,他也是不舍得責怪胤礽半點。若是其他人在自己麵前如此不敬,早已被治罪,哪裏會像如今自己還苦苦想著要如何把胤礽給哄回來。


    雖然不知道胤礽為什麽從一碰麵起就對自己的話冷嘲熱諷,但總要與胤礽在一起才能找到原因,拋下對胤礽行為的不解,康熙決定不接胤礽的話茬,走到胤礽身邊,拉起胤礽的手,看著那已經變得青紫的一圈,心疼地道:“是朕不好,弄傷了你,這次出門沒帶禦醫,要委屈你了。這裏有沒有藥,朕給你上藥吧?記得以前你第一次學騎射,傷了手也是朕親自給你上的藥。”


    說著,康熙似乎陷入了回憶中,胤礽先是被康熙的接近弄得一驚,又被康熙的溫柔弄得心裏一陣委屈,聽完康熙的話,心裏酸酸澀澀地,不住地警告自己:不要再傻了,在皇阿瑪真正明白過來之前,不能再自己陷進去,不然又會受傷的……


    康熙不知道胤礽心中的動搖,歎了口氣後,手指不由自主地輕撫胤礽青紫的地方,指尖與胤礽溫熱滑膩的肌膚相觸,兩人心底都不由泛起了一絲漣漪,貼合處傳來一陣酥麻的感覺,倆人仿佛觸電般,一瞬間就各自收回手。


    屋裏曖昧的氣氛漸漸蔓延,胤礽倒是樂見這狀況,想著康熙若是能早日明白過來也是不錯,康熙卻是越做越不自在,竟然連抬眼看看胤礽都不好意思起來。


    這時,小丫頭清脆的聲音打破屋內的沉默,曖昧的氣息瞬間消失,康熙鬆了口氣,但卻又隱隱有些失落,仿佛對於失去與胤礽獨處的機會而感覺到可惜。


    接到消息說胤礽回家的小丫頭蹦蹦跳跳地進了屋,正要給胤礽檢查功課,不料看到了端坐在胤礽身旁的康熙,歡呼聲就卡在了嗓子眼裏。


    心中有些忐忑,小丫頭雖然小,但對胤礽帶著他們出宮內裏的厲害還是知道一些的,擔心地看了胤礽一眼,見胤礽似乎臉上除了有些緋紅,並沒有異色,這才恭敬地向康熙問安。


    康熙看著幾個月沒見的小丫頭,似乎比在宮裏活潑了些,臉上帶著笑意問道:“跟著你額娘在這外頭玩了這麽久,高興不?”


    小丫頭眼珠一轉,從康熙語氣中也聽出了康熙並沒有責怪的意思,立刻膩到康熙身邊道:“很高興呢!兒臣還看了好多以前沒見過的東西,可惜弟弟太小,還不懂說話,很多有趣的東西都沒法跟我以前看。”


    聽到小丫頭提起永玨,胤礽心中咯噔一聲,其他事還好說,當日康熙對永玨的抗拒胤礽卻是親眼目睹的,眼光不由地緊緊盯著康熙。


    康熙聽到小丫頭的話,眼神一黯,想起了那個降生自己萬分期待的孩子,如今也不知道長成什麽模樣了。心中對永玨的感覺依舊複雜難言,但愧疚卻是更多,不僅僅因為永玨出生後他刻意的忽略,還因為當日在永玨的問題上,他給了胤礽重重的一擊。


    胤礽走後,康熙想得最多的就是當日答複胤礽時所說的話,冷靜下來後,康熙自然知道最傷胤礽的是哪一點,如今想來,每每悔不當初。


    心裏想著,嘴上就接著小丫頭的話道:“是麽?皇阿瑪也好久沒見永玨了,不知他現在長成什麽樣了,小四帶皇阿瑪去看看好麽?”


    “好,皇阿瑪跟兒臣來。”說著,小丫頭牽著康熙的手往永玨的房裏走去,而胤礽在看到康熙的反應後,糾緊的心也是一鬆,這才發覺自己早已緊張得出了一聲冷汗,原來以為已經放下的事情,沒想到還是非常在意的,隻是一直被壓抑在心底深處而已。好在康熙並沒有當日倆人說話時所表現出來的那種抗拒,否則就算康熙能拋開責任來找他所帶來的欣喜也趕不上抗拒永玨給他帶來的傷害半分。


    平複了一下起伏的情緒,胤礽隨後也起身往永玨房裏走去。剛到門前,就看到康熙熟練地抱著永玨,與小丫頭一起逗著他玩,臉上也不見半分尷尬和不適,隻有眼神裏帶出了幾分疼愛。


    胤礽在門口處悄悄站住腳步,眼角微紅,把那股突然湧現的淚意壓下,深深地呼吸幾次。看到康熙和永玨的模樣,胤礽就不由自主地想起當初倆人還未相認時的濃情蜜意,那時的他也曾憧憬過永玨出生後三人一起就這樣溫馨地過完一輩子。


    可惜,世事的變化總是不能盡如人意。剛剛與康熙見麵時,胤礽是想著等康熙對自己產生情意後找個合適的機會讓彼此坦誠身份,最好是康熙能從蛛絲馬跡中發現他的身份,這樣康熙能接受的話倆人就能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不接受的話,以他們倆人的默契,也能在不揭破一切的情況下退回原點。胤礽雖然有自信,但並不盲目,他明白感情是最不可捉摸的,沒有誰能保證一定能讓別人愛上自己,胤礽當時需要的隻是一個表露感情的機會。


    然而等到與康熙真的逐漸兩情相悅時,胤礽就開始害怕,害怕失去這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期待一生的相守,就這樣得到了,胤礽不想再起半點波折,因此總是一拖再拖,一再逃避與康熙相認,甚至悄悄把當日留下與康熙相認的伏筆都掩蓋起來。


    胤礽當時卻忘了,這輩子自己已是女子,女子就會生兒育女,永玨到來時,胤礽除了恐慌,就是懊悔,從此與康熙的坦誠就更難開口了,倆人的關係因為永玨變得更加複雜,已經不是康熙接受不接受的問題,不管如何,永玨都是已經存在了的,一旦康熙無法接受,胤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麵對康熙的眼光,因此,當時胤礽已經有放棄相認的念頭。


    最終卻是命運弄人,一切都往最壞的方向發展,離開宮裏的時候,胤礽其實已經萬念俱灰,對與康熙再見其實已經不抱半點希望,如今卻在濟南這個小院裏,見到當日想象裏的情景,一時間心潮起伏,再控製不住自己。


    呆立半晌,胤礽才悄悄離去,回到自己屋裏,吩咐容嬤嬤去和吳書來商量著給康熙安排住宿的小院,然後把人都遣退,躺到床上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康熙在見到白白胖胖的永玨時,心裏的喜愛最終還是壓到了其他的感覺,等到把永玨抱到手上,心底深處那股血脈相連的感覺油然而生,曾經以為會有的抗拒,不喜,一點都沒有出現。隻是對於錯過永玨這半年多的成長而感到可惜。


    離開永玨房間,康熙並沒有能再見到胤礽,心中轉念一想也知道胤礽隻怕這會兒心裏也不平靜,康熙也就不在執著於要在一時半刻內就說服胤礽跟他回去,跟著吳書來到了容嬤嬤安排好的離胤礽最近的院子裏歇下。


    這一夜,隔著幾道牆的兩人,各自在床上輾轉反側。


    次日一早,梳洗過後,倆人在花廳裏聚首用膳,看著胤礽微腫的眼睛,康熙正要關切地詢問幾句,卻在看到突然進來的琉璃後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胤礽和康熙都看著琉璃,胤礽心知琉璃如若無事,是不會輕易進來打擾他用膳的,果然,在給倆人問安後,琉璃給胤礽遞上了一封信,並回道:“今日一早就有人上門遞信,說是要給咱們府裏的主人。”


    胤礽有些奇怪,正想著他在濟南可是人生地不熟,怎會有人給他帶信,思忖間突然想起昨日酒樓裏遇到的荀睿。


    而那封沒寫明給誰的信也經粘杆處派在身邊的人給檢查過無毒後交到胤礽手上。


    拆開信一看,胤礽心中了然,果然是荀睿寫的,邀請他明日到靈岩寺一見,有事相求。


    胤礽看了信尚在沉吟,猜測著荀睿邀請的目的和所求何事,卻沒發現在一旁也偷眼看了信的康熙臉色已經變得漆黑,周身的氣壓變得極低,一邊伺候著倆人用膳的人都已經被康熙的氣場給弄得戰戰兢兢。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其實我想讓康師傅被醋給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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