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月。


    雪還一直下著,準確的說是從連城離開連王府的那一刻起就沒停過。


    現在是十二月,如果算時間的話應該是冬季。


    寒風刺骨,雪如鵝毛。這個天氣在連城看來不適合出行。但是不適合出行並不代表不能夠出行——因為他們遇到了追殺。


    “死亡是對你們最大的善意。”茫茫白雪中突然出現這樣一句話,隨著這句話說完,連城周圍原本輕飄飄的雪花仿佛變得千斤重,朝著連城狠狠砸來。


    在雪花砸來的那一瞬間,那位一直躲在連城身後的小女孩突然走到連城麵前,隻見那名小女孩拔下那枚插在頭上的發簪,朝著漫天的雪花刺去。刺雪花的動作很笨拙,也很搞笑。至少在白衣蒙麵人眼中是很搞笑。


    “你如果讓我活下來,那將會是你們最大的災難。”連城看著那位白衣蒙麵人說道,大概是因為受了傷的緣故,聲音略帶幾分沙啞。


    “所以我要殺死你,不光是因為對帝都城最大的善意,更因為要讓我們活的安穩一些。”白衣蒙麵人一邊說著一邊慢悠悠的從空中朝著連城二人走去,走路的樣子似在雪中散步,可是隨著他步伐的靠近,漫天的雪花將連城跟那名小女孩包圍。


    看著雪花越來越密,這時綠衣小女孩像剛才一樣拿起手中的玉簪朝著雪花刺去。“小女孩拿玉簪刺雪花。”這句話讀起來很可笑,做起來很可笑,在白衣蒙麵人的眼中看上去也很可笑,但是小女孩卻一點都不覺得可笑,因為她天真的認為隻有這樣做她與公子糾會有機會活下去,對她來說,隻要能讓公子活下來,做什麽事情都不會可笑。


    看著小女孩的動作,白衣蒙麵人嘴角微微傾斜,看樣子是在嘲諷,又像是在讚美。隻見他的衣袖微微揮動,數片雪花飄落在綠衣小女孩的手上。當雪花落下的那一刻,刺骨的寒意讓小女孩打了個寒顫。同時身子微微移動,擋在了連城的麵前。


    就在白衣蒙麵人的手揮動後,忽然風雪驟停,天空變得湛藍,像一塊晶瑩的寶石,然後這塊寶石在眨眼間像鏡麵破碎一樣開始裂開,如同蛛網般開始擴散,然後是下落,朝著馬車的方向落下。


    尖銳的碎片仿佛要劃破空間,照著兩人身上落下,綠衣小女孩將玉簪朝著一塊碎片刺去,以笨拙的姿勢去擋住碎片,像一株在風雪中迎風而立的翠竹幼苗,麵對即將到來暴風雪,雖恐懼但是不畏懼,即使感受到死亡的威脅,那有如何?我怕你是因為你給我帶來威脅,但是你有有什麽資格決定我對抗死亡的方式呢?正如暴風雪可以壓彎翠竹,可以折斷翠竹,可以毀滅翠竹,但卻無法改變翠竹對抗它的狀態。正如這位刺客可以毀滅這兩人,但卻沒有辦法改變他們麵對死亡的方法。


    小女孩以笨拙的方式對抗那些鏡麵,銳利的鏡麵碎片與玉簪相碰,沒有想象中的火花,隻有冰屑灑在小女孩身上,當冰屑靠近的那一刹那,又是一股陰森的寒意鋪麵而來,小女孩由打了個寒顫。可即使這樣,小女孩依舊站在小男孩麵前,像青竹一樣站著,為他抵擋那能夠毀滅它們的暴風雪。


    如同鏡麵般的碎片依舊不停的往下落,就像剛才的那場雪一樣,就在第二塊碎片再次落下時,小男孩睜開了眼,冷冷的看著白衣蒙麵人。


    那是一雙如同黑曜石般美麗的眼睛,隻不過在眼眸深處有一一絲幽藍色的光輝,轉而即瞬,讓人無從察覺。同時他的手已經悄悄的拿起一塊散落在地上的碎片,對著那輪皎潔的明月照去,經過月光的折射,那地上的點點血跡仿佛匯成了一朵妖豔的曼珠沙華,盛開在他與綠衣小女孩周圍。


    月色淒冷,鮮血與白雪交映,手中的冰鏡上帶著點點鮮血,少年拿著冰鏡對著月光照去,同時眼睛盯著白衣蒙麵人。同樣是笨拙的姿勢,傻傻的姿勢,小男孩眼睛裏卻流露出嘲諷的味道。


    “不好!”作為刺客的直覺,白衣蒙麵人將手朝後一揮,一座由風雪鑄成的冰牆出現在身後,同時他嘴裏默念口訣,隨著枯澀難懂的咒語,那座冰牆頓時化作說道冰矛,朝著身後射去,同一時刻,他抽出背上的劍,身形化作風雪朝身後刺去。這一擊,可以說是他的極限,因為他感到身後一股微弱但又恐怖的殺氣,那種殺氣,隻有他們這種從殺戮中生活的人才能明白。


    然而刺去後才發現,他刺中的僅僅是風雪而已,再無其他,當他轉身時,發現小男孩對他微微一笑,隻不過笑容中帶著幾分嘲諷。同時,在小男孩開始微笑的那一瞬間,小男孩那雙比黑曜石還要美麗的眼睛變得湛藍,藍的像是天空一樣,將白衣蒙麵人照映在裏麵。然後,明月黯淡,薄薄煙霧從雪地中升起,像極了江南朦朧的細雨,又像是少女浣紗時的煙霧,將他與小女孩的身影隱藏。


    “煙籠寒水月籠沙”連一江寒水都能籠罩的煙霧怎麽可能籠罩不了兩個年幼的孩童呢?當身影在煙霧中漸漸隱藏,白衣蒙麵人在層層煙霧中隱約看見一抹翠色朝著他飛來。


    “雕蟲小技。”白衣人冷哼一聲,再次將衣袖輕輕揮動,那樣子就像是揮走落在身上的雪花一樣漫不經心,動作雖然隨意,可是卻隱藏著玄階強者風雪規則——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隨著衣袖揮動,晴空中下起了雪,密密麻麻的,看樣子是要將樹枝壓彎,為它們鍍上銀裝。


    雪花的飄落並沒有減弱那一抹翠色,當那一抹翠色穿過煙霧時,白衣蒙麵人才發現那一抹翠色竟是小女孩手中握著的那一枝玉簪,普通的玉,普通的款式,普通的造型,普通的價格。


    但就在那枚玉簪飛到白衣蒙麵人麵前時,玉簪突然四散開來,翠綠的的顏色在雪地中蔓延。遠遠看上去像是一幅畫,一副關於雪中翠竹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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