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爺的固有結界裏惠風和暢天朗氣清,流水潺潺擁著琉璃美酒,赤足席地而坐,遠遠可聞絲竹之聲,端的是風雅瀟灑。


    而這從未見過的異國之景也引起了征服王的興趣,端著酒盞問了京極彥幾句,在韋伯還沒來得及從葡萄汁的打擊中緩過勁來之前,兩人就已經拉近了距離興致勃勃地坐在一起聊起了遊戲。


    是的,你沒看錯,京極彥和征服王坐在一起,一邊品著美酒一邊聊起了遊戲!


    還是征服王花了韋伯大筆生活費買回來的單機網絡遊戲《大戰略》。


    話說這個是京極家旗下的公司開發出來的新產品來著,小少爺拆開了剛剛玩到一半。


    正好征服王也剛開了個頭,於是二人就圍繞著一款單機遊戲,從故事背景聊到攻略路線,期間大量的軍事術語聽得韋伯昏昏欲睡,天知道兩個年代不同地區不同的人是怎麽做到如此愉快地聊在一起的。


    京極彥側眼看著韋伯腦袋一點一點,便揮揮手讓婢女取來金絲絨毯蓋在韋伯身上,婢女的動作極為輕巧,昏昏沉沉的韋伯毫無察覺,被毛毯一裹撲鼻而來的素雅熏香讓他皺皺鼻子打了個噴嚏,動了動靠在征服王身上,徹底睡死了過去。


    少年人酣睡的模樣頗為稚氣,征服王將他攏在懷裏,粗獷的臉上顯出幾分憐愛溫柔的色彩,看得京極彥低低的笑了一聲,倒沒甚嘲諷的味道,就是很簡單的笑了笑。


    “與其說你渴求聖杯,倒還不如說你眷戀這塵世。”京極彥支著腦袋,雙頰染著些許薄紅,雙眸顯出朦朧的色彩,他身邊摞著好幾個酒盞,層層疊疊頗是壯觀。


    征服王笑道:“這麽說也沒錯,我對聖杯的願景,也不過是得到一具可以在這世間自由行動的*罷了。”


    “可惜聖杯啊,也是個虛妄的願景。”京極彥歎息道,“即便如此你還要執意向前嗎?”


    “當年有人問我,世界的盡頭也許隻是傳說,窮其一生也無法到達,我還要繼續往前嗎?”征服王朗笑道,“我當年的確未曾走到,但是從未停下過前進的腳步。”


    “卿的心頭回響著無垠之海的浪潮。”京極彥笑著舉起酒盞,“若還能再次相見,定要與君痛飲三百杯。”


    征服王點點頭,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說道:“天色也不早啦,我要先帶著他回去休息了。”


    京極彥含笑對著他揮了揮手,征服王偉岸的身影便在此處緩緩消散。


    “無垠之海嗎.......”他向後躺下,□□的雙足浸進清澈的溪水,頭頂上天空湛藍,時而掠過幾隻飛鳥的蹤跡,小少爺捂住雙眼,大笑起來。


    食盒裏還剩了最後一個糯米團子,冰皮已經變軟失去了最美好的風味,京極彥將其掰成兩半,草草塞進嘴裏,微微抬手,就見一隊綠衣婢女捧著醒酒茶湯,錦帕小盆魚貫而來,在他麵前恭敬地半跪下,把手中托盤舉至齊眉,待到他漱口潔麵後,還有婢女捧來嶄新的衣物更換沾上酒氣的舊衣,跪在地上為他理好衣角袖袍,直到確認小少爺已經打扮妥帖可以出門見人了,才起身行禮,踩著蓮花碎步離去。


    並不是窮講究或者瞎折騰,而是上一世從出生起,就一直享有的服侍,對於京極彥而言,大抵就是像吃飯喝水一樣平常的事情。


    從固有結界中離開,夜色已深,小妖怪們躲在窗口門前探頭探腦的張望,看到京極彥的身影才長舒了一口氣,不等京極彥招呼便自發自覺地作鳥獸散,留給小少爺一個千瘡百孔的櫻花庭院。


    某位金光閃閃的王被小少爺從固有結界裏踢出來之後憤怒地毀掉了大半的庭院,搞出的動靜引來了左鄰右舍的老先生和老夫人,出於隱蔽考慮不得不先行離去。


    “這幾日都給我老實待著,不然死了我可不管。”抓住腿腳最慢的一隻小妖怪警告了幾句,京極彥抬眼看了看明亮的月色,心知明天大概就是最後的休戰日了。


    那麽在此之前,先把對berserker的研究做完好了。這般想著,京極彥推開召喚迪盧木多的房間的大門,小小的儲物間裏純銀所畫的魔法陣完好無損,在月光下流淌著幾近魔魅的光彩,隱隱彰顯著蘊藏其中的可怕力量。


    “出來吧,berserker。”


    純黑色的霧氣構成的人影飄蕩在房間裏,盔甲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從頭盔裏傳出嘶啞的吼叫聲,就如同迪盧木多剛剛被召喚出來一般,沒有任何理智的野獸。


    隻是做一點,小小的實驗。京極彥喃喃自語,眉頭微微蹙起,在berserker身上貼上一張定身符咒,一手輕揚取走了一縷berserker身上實質般漂浮著的怨氣。


    一小縷的怨氣在掌間飄動時是極淺的灰色,碰到的刹那就會想起某些不願意想起的事情,心頭憋悶苦楚,恨不得當場發泄出來才好,四麵風壁阻隔了怨氣的流淌,使其安安分分待在京極彥手上,如同砧板上的魚肉任人揉捏。


    京極彥抬起另一隻手,指尖燃起一抹小小的乳白色火焰,微弱得仿佛風一吹就會瞬間熄滅,卻在出現的瞬間讓berserker發出了吼叫,為了掙脫定身符咒的束縛拚命掙紮,以至於身上的盔甲不住砰砰作響。


    “放鬆點。”貼了張清心的符咒上去後,京極彥嚐試性地用火焰去碰觸手上的怨氣,那怨氣一觸到火苗,就像油遇上火,轟的一聲炸開明亮的白光,銳利的尖叫聲從中發出,那光亮照在京極彥身上隻覺得溫暖舒服,不過聽berserker發出的吼叫聲來看,對於怨氣這光芒可不是什麽舒服的東西。


    待到光芒散盡,非但手上的怨氣沒了蹤影,不知是不是錯覺,京極彥覺得就連berserker發出的嘶吼聲都氣弱了不少。


    在心裏把結果記下,京極彥又取出幾張符紙撕碎,從符紙裂痕處湧出大量的靈氣,在這間屋子裏相互撞擊凝結,漸漸形成濃厚的霧氣。


    “降臨於此吧,滌淨萬物之雨。”京極彥念誦著咒文,看著霧氣翻卷上升匯聚成積雨雲,雷電翻滾伴隨著靈氣化成的雨水落下,洋洋灑灑盡數澆在了berserker身上,穿透他身上籠罩著的黑色霧氣,擊打在盔甲之上,柔和的雨水衝刷比不上火光的效率高,但是也沒有那麽刺激,怨氣一點一點溶化進水裏,把水染成渾濁的灰黑色掉落在地上。


    整個過程中berserker顯得並不安分,反複嚐試著想要掙脫束縛,透過盔甲發出絕望的嘶吼。


    間桐雁夜的魔力並不強大,一定程度上來說應該是非常差勁才是,因此即便是加上了狂化咒文,能附上去的怨氣量也算不上非常多,比起當時淨化迪盧木多快不少了,小少爺坐在一邊打了半局遊戲的時間,就聽見berserker的盔甲裏嘶吼聲慢慢停息下來,變成了穩定有力的呼吸聲。


    “清醒了?”京極彥問道,手指在屏幕上滑動,把一個又一個方塊摞在一起。


    沒有回答。


    “知道你不是啞巴,說話。”遊戲叮叮咚咚的提示音配上現在的場景頗有些矛盾的可笑,不過受製於人的berserker可半分沒敢輕視這個少年。


    因此,保持沉默,靜觀其變,


    “真啞巴了?”京極彥暫停遊戲,站起身圍著berserker走了一圈,黑色的霧氣不再帶有讓人氣悶的晦暗之感,若有若無的飄蕩在他的周圍,騎士身上厚重的黑色盔甲在霧氣間顯現出金屬冰冷的光澤,從頭盔上延伸下來的長長穗狀裝飾看起來非常像是絲綢的質感,和背上襤褸成條狀的披風攪在一起,輕飄飄地到處飄動。


    京極彥研究了三秒頭盔的基礎構造,伸手拽住那根飄帶,在手上繞了幾圈,左右試探著用力拉了拉之後,找準方向抬手一扯,“哐當”一聲,頭盔被他硬生生從騎士頭上扯了下來。


    受到了如此粗暴的對待,又被符咒固定動彈不得,berserker的喉間發出悶哼,肌肉緊緊繃起,像是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稍微有點沒控製住力道.......京極彥漫不經心地想著,抬眼打量騎士的真麵目,紫色中長發,五官俊秀,眉間微蹙流露出幾分鬱悒,簡單來說就是——“一張苦瓜臉。”小少爺評價道,退後幾步讓自己不至於仰頭仰得那麽辛苦,他的頸椎非常健康,不需要額外的鍛煉。


    但是相距過大的身高差依舊讓他頗為不爽,撇撇嘴覺得腿腳發癢非常想衝著騎士的膝蓋來上一腳。


    似乎是對於京極彥孩子氣的表現有些無奈和訝異,berserker眉間微微舒展,眼中閃過一抹笑意,不得不承認小少爺的皮相極占優勢,尤其是在少年時期,圓滾滾的大眼睛,弧度柔和的輪廓,再怎麽傲慢都會顯得有幾分稚氣,如同隻對你張牙舞爪的貓崽兒。


    麵對這樣的皮相,誰都會不自覺的放鬆下戒備。


    “能說話嗎?”京極彥問道。


    “能。”berserker想點頭,不過動作被製他也就隻能眨眨眼,應了一句。


    京極彥示意自己知道了,突然開始喊了一句:“亞瑟王!”同時手還非常配合地指向berserker身後。


    berserker淡定地站在原地,不能動的他隻能用眼神表示自己複雜的心情,歎氣道:“狂化的咒語已經解除了。”


    京極彥頗為遺憾地說道:“本來還以為能觀賞到你像條瘋狗一樣撲過去的場景呢。”住了兩天他也聽了不少小妖怪們嘴裏的八卦,其中聖杯戰爭開始的那場戰鬥更是被拿出來大書特書,英靈們一定不知道那天有大群隱了身形的小妖怪們趴在集裝箱頂上看熱鬧,還自備瓜子點心。


    理所當然的,迪盧木多也被小妖怪們反複提到,尤其是其中幾個性別為女的妖怪,可是隱身跟在他後頭好些天,提供的資料詳細到他說過的每句話。


    但是小少爺表示,如果自己當初召喚出來的真的是那個傻白甜到讓人想哭的r的話,大概會在第一秒就立即選擇退貨。


    ——太純的騎士玩起來毫無樂趣,怎麽比得上出籠的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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