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


    一聲悠長的汽笛,去往遙遠異國的輪船緩緩起航,駛向前途莫測的無垠大海。


    出航第一天,“該死的哪來的礁石!左滿舵繞過去!”


    出航第十五天,“誰他媽檢修的船,底下漏了啊啊!”


    出航第二十五天,“我操是颶風!落帆落帆!”


    出航第三十天,“鯊魚群!下水的趕緊回來!”


    出航第四十五天,“全員警戒!海盜!”


    ......話說船上坐著個幸運e來著。


    開始還有京極彥幸運ex的屬性互相抵消,船上雖然遇到過種種不大不小的麻煩,也都有驚無險的解決了,但是伴隨著船隻離英國越來越近,麻煩發生的頻率也越來越高,越來越危險。


    京極彥這才想起來,聖杯係統裏還有個所謂的“故土與知名度加成”的設定,距離迪盧木多的故鄉越近,他的各項數值都會有不同程度的提升,其中也包括了騎士本就跌破穀底的幸運值。


    似乎往更低的方向跌去了呢。


    不過有京極彥在後頭架著,忽略掉修補數十次的船底,上百個被迪盧木多丟下船的海盜,以及加餐到最後都沒吃完的鯊魚之流,這一路也還算是順利,1860年的盛夏時節,他們終於走到了倫敦的地界上。


    倫敦街頭霧雨朦朧,街上廂式馬車噠噠踩過濡濕的道路,濺起一小片水花,即便是在這盛夏的光景裏,天氣也遠沒有日本熱,但因為陰雨的緣故,帶來極其悶熱的暑氣,天知道,這可是老爺小姐們最為厭惡的東西。


    尤其是不知為何,今年的天氣格外炎熱。


    沒有人願意在這種天氣裏還住在倫敦城中,即便此時社交季還未奏響謝幕的舞曲,大多數的人家也都收拾收拾行禮,坐著馬車搬回了位於郊區的莊園裏,享受起悠閑舒適的田園時光——雖然還有某些小姐們仍舊眷戀美衣華服燈火輝煌的宴會。


    比如可愛的安傑利娜.達雷斯小姐,雖然她今年隻有八歲,但這並不妨礙她喜愛那些漂亮的裙子,盛裝舞步,以及衣香鬢影間的燈火輝煌,這讓她即便明知馬車已經駛出倫敦城許久,依舊忍不住時不時探出腦袋看上一眼。


    “安,這樣太危險了。”坐在身邊的姐姐瑞秋輕聲提醒著妹妹,說著忍不住咳了兩聲,入夏後她病了一場,錯過了幾乎整個社交季,直到現在還沒有好全。


    “安,快點坐回來。”對麵的母親也忍不住開口說了一句,安傑利娜向來是個溫和可愛的姑娘,不過偶爾表現出來幾分跳脫和男孩氣,還是讓她有些頭疼。


    “是的.......”安傑利娜癟癟嘴,正準備坐回去,卻猛然瞪大了眼,驚喜地戳戳身邊的姐姐,“姐姐姐姐!快看!快看!”


    “看什麽啊?”瑞秋無奈地抬起頭,順著妹妹指的方向看過去,也忍不住驚呼一聲,撲到了窗邊。


    一列車隊正和她們擦身而過,帶著優雅色澤的木板上用明豔的金色與紅色畫了極漂亮的花紋,窗戶的位置都用她們不認識的材質封起,可以看得見裏麵影影綽綽的人形。


    瑞秋看過來的時候,正好是車隊裏的主車經過,金紅交織的花紋是她們從未見過的細膩繁複,重重疊疊的卷草紋竟是用大顆寶石雕刻出的花朵樹葉,窗戶最外麵是一層閃著銀光的紗,裏麵懸著用珍珠串成的珠簾,不知哪裏掛著鈴鐺,隨著馬車前進發出悅耳的叮當聲響。


    “好漂亮——”


    “好漂亮——”


    瑞秋和安傑利娜一起讚歎道,母親笑了笑,也縱容了兩個女兒童年難得的失態和孩子氣。


    馬車裏似乎被兩個女孩的動靜驚擾到,一隻手掀開珠簾,顯出一張清俊溫和的麵容,眼角如同還帶著幾分倦意,眉眼氤氳如藏了整個江南暮春三月的朦朧煙雨,對著兩個小姑娘淺淺一笑,也是幹淨得不沾凡塵。


    事實上京極彥隻是沒有睡醒罷了。


    倒不是她們聲音大,不過是這具由靈力構成的軀殼太過敏銳,淺眠狀態下很容易被驚醒。


    扒拉著馬車窗探頭看過來的兩個小姑娘看起來不過七八歲的年紀,這般年紀的姑娘,便是天生無鹽也可稱可愛二字,更何況是兩個本就生得可愛的姑娘,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似清水粼粼,驚鴻一瞥都要叫人柔了心腸,驚歎般不自覺微微張開的小嘴,自然地透出幾分嬌憨可人。


    就算是京極彥,也難得的收斂被吵醒的怒火,淺淺勾起唇角回了個笑。


    發現自己偷看被人察覺了,兩個小姑娘窘迫地漲紅臉,慌慌張張縮回了馬車裏,隻留下一小截緞帶搭在車窗上,安傑利娜攥著自己慌亂間斷裂的束發緞帶,又羞又窘覺得臉上燙的快要燒起來了。


    母親歎了口氣,扶著車窗輕聲道:“我的女兒們失禮了,還請見諒。”


    “無事。”從另一邊傳來的是嗓音低啞柔和,卻是她聽不懂的異國語言,停了一下才換成了熟悉的英語,“沒關係,本就是我這邊招搖了些。”


    他說著招搖,卻不是在表示什麽歉意,而是仿佛在闡述一個天經地義的事實,漫不經心地態度讓身為侯爵夫人的母親心裏一凜,嘴裏還是溫溫和和說道:“讓您見笑了。”


    同那邊的夫人客套幾句,京極彥放下珠簾,正對上迪盧木多略帶興奮的眼眸。


    “睡醒了?”京極彥問道,伸手理了理迪盧木多睡得有些淩亂的鬢發。還湊在一起興奮地小聲討論著京極彥的兩個小姑娘一定不知道,在被她們吵醒前他正躺在迪盧木多大腿上眯著眼淺眠,醒來時發現迪盧木多自己也靠在車廂壁上睡得正酣。


    “嗯。”迪盧木多扯開另一邊的珠簾,看著滿目翠綠的田園風光,“再往那個方向行走,越過海洋,就可以到達神明的居所。”


    “那可真遠。”京極彥笑道,他麵前的桌子上鋪了張地圖,從地圖來看,要去往迪盧木多所說的神明居所,可得穿過整個英國,跨過海洋,去往另一個叫□□爾蘭的國度才行。


    迪盧木多倒是很豁達地說道:“現在就算是去了,神國的大門也不會再向凡人敞開。”所以還不如在這邊看看風景,靠近故土的地方,帶給了他源源不斷的力量,“說起來,你找到住的地方了?”


    “隻要願意出錢,沒有什麽是買不到的。”京極彥說道,他到底有多少錢,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反正當他發現固有結界裏幾乎所有的東西全部都是金銀玉石構成,坐落著宮殿的高山山腹裏填滿了冶煉好的黃金之後,錢對他而言就隻是個數字了。


    而且別忘了,他的保有技能黃金律是a,很多時候還沒來得及把錢花出去,轉手就又賺進來了一筆。


    馬車晃晃悠悠行駛地並不快,旁邊兩個小姑娘又開始偷偷摸摸扒拉著車窗往他們這裏看,對於生活圈子小得可憐的女孩而言,來自於異國的車隊簡直就像一個夢幻的童話故事。


    她們並不知道,陛下馬車裏裝著的輕紗幾乎是半透明的,外麵看不清裏麵,透過珠簾京極彥卻可以輕易地看到她們像是偷食的小鬆鼠一樣的動作,紅撲撲的臉蛋軟乎乎的發絲,讓他的臉上泛起幾分笑意。


    迪盧木多歎氣道:“我倒不知道你喜歡這麽小的姑娘。”


    “小孩子幹幹淨淨的有什麽不好,要是人這輩子都是孩子的模樣,指不定朕對這個世界還能多幾分欣賞。”京極彥應道,撐著腦袋靠在床邊,拿兩個小姑娘的姿態打發自己路上的無聊時光——這種狀態大概就跟百年後人們在地鐵公交上看萌寵視頻打發時間差不多的性質。


    “如果都是孩子,你又要嫌棄無聊了才對。”迪盧木多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女孩們的方向,又道,“我們跟她們同路?”這人沒事突發奇想看她們順眼就跟著走了段路也是絕對有可能的事情啊!


    “你現在的眼神可真不討人喜歡。”京極彥眼尾從他身上掃過,“張永。”買宅置產這種事情他怎麽可能會親自操辦,不過是動動嘴皮子讓下頭的人去跑腿,花了六十多年把石俑弄得像個人樣可不隻是擺著好看的。


    “陛下。”麵白無須的男子恭敬跪在桌邊,不用京極彥開口,就已經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了所有事情,“奴婢買下的宅院還需盞茶功夫便可到達,那處往東約莫三四裏有一戶人家,達雷斯姓,享侯爵位,家中有兩女,年約始齔,乃是此地望族。”


    簡單來說就是,他們的確和安吉麗娜一家同路。


    果然行了沒多遠,就能看見城堡尖尖的頂,安吉麗娜和瑞秋一邊遺憾地看著外麵的馬車,一邊露出高興的表情,馬上要到家了,對於備受寵愛的小姑娘來說,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隻是到了家門口,她們又開始不舍起萍水相逢的異國先生,偏偏又都是靦腆的性子,誰也不敢貿貿然上去開口,母親看出了她們的心思,笑著說道:“以後還會見到了,說不定他們就是往隔壁莊園去的哦。”


    “真的嗎?”瑞秋扯扯母親的衣袖,安吉麗娜也投來期待的眼光。


    母親歎了口氣,擺擺手道:“我哪裏知道別人家的事情,不過是再往前走隻有那麽一家猜猜的罷了,行了行了,我回去就幫你們打聽。”她揉揉兩個寶貝女兒的頭發,又笑了起來,“好了,都高興點,爸爸可是等了你們好幾天了。”


    安吉麗娜和瑞秋點點頭,抱著“可能是最後一次見到”的心思探出頭去,用力向著不知何時放慢了步調的馬車揮了揮手,孩子氣的模樣惹得京極彥不禁大笑,隨手從寶庫了取了兩件女孩子用的飾品,掀開珠簾丟進了女孩們的車窗。


    “拿去玩吧。”


    馬車帶著叮叮當當的清脆鈴鐺聲走遠,留下馬車裏母女三人,對著落在腳邊的飾品發呆。


    兩串非常適合少女佩戴的手環,黃金打底白玉描邊,錯落有致地鑲嵌著細小的貓眼和翡翠,星星點點不至於色澤過重,又用顏色稍淺些的白銀鏤刻上花紋,細細不到少女手指粗的一根,做工繁複細致到巧奪天工。


    安吉麗娜眨眨眼,忽然撐著車窗探出半個身子,大聲喊道:“先生!我家下個月的宴會!記得要來啊!”


    遠行的馬車裏伸出一隻手,衝著她慢慢地揮了揮。


    似是道別,又似是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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