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陽才帶著珍娘梨枝程姑姑進去,就看見皇後正看著自己,或者說,應該是一直看著門口等自己出現。然而當自己和皇後的目光一對上,皇後就不由將目光移向了別處。


    鳳陽見狀不由一笑,腳下步子更加快幾分。行到皇後麵前,才施施然行了個禮,“鳳陽見過娘娘。”


    “就你多禮,”皇後嗔怪的看了鳳陽一眼,“還不快過來。”


    鳳陽也不客氣,果然聽話的坐到了皇後身邊。鳳陽看皇後對著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由心中好笑,最後還是主動開口道:“娘娘,我方才去了太子哥哥的東宮,你猜猜出了什麽事兒?”


    皇後見鳳陽提起,卻還道:“那個逆子,提他做什麽,你沒在他那裏受委屈吧?”


    皇後停了停又道:“他打小就最照顧你,想必是不會叫你受委屈的。”


    見皇後一邊氣太子,又一邊幫著太子在鳳陽麵前說話的模樣,鳳陽不由撲哧一笑,道:“娘娘既然都知道,心裏可還怪太子哥哥?我瞧著太子哥哥心中也有悔意,今個兒請了我過去,就是為了賄賂我,叫我幫忙想個法子,好哄您開心,原諒他呢。”


    “可不敢,他有什麽做錯了要我原諒的嗎,”皇後聽了鳳陽的話,臉上神色都舒展了,口中卻還是有些不依不饒。這樣的皇後,大抵隻有在麵對太子時才能見到了。


    鳳陽跟在皇後身邊的時間比四皇子的年歲還久,自然知道,在麵對太子的時候,皇後就算今日生了極大的氣,明日也必能好了,若太子肯再來哄哄,就能一如往常了。這並不是皇後沒氣性,而是因著皇後一直對太子十分愧疚的緣故。


    除了當時不能接回太子,還有這多年來對於錢妃一脈的捧殺舉動。太子親近錢妃,一度是皇後縱容的結果。


    “娘娘這是還在怪太子哥哥?”


    “我能怪他什麽,”皇後歎了口氣,道,“你方才不是說在東宮遇見了事兒嗎,快同我說說吧。”


    鳳陽見狀便忙將自己在東宮蓮湖所見所聞一字不落的告訴了皇後。


    皇後聽罷,臉上怒容便再也遮掩不住:“我還道太子妃是個好的,想不到……”


    “娘娘快消消氣,”鳳陽忙輕撫幾下皇後的脊背,“她是太子妃,要和太子哥哥相互扶持一輩子的呢,我給您說這事兒,可不是為了叫您生氣的。其實太子妃這樣,也是人之常情。我在平山侯府,不也是有自己的算計嗎,太子妃不過是手段不夠,又算計到不該算計的人身上罷了。娘娘平日裏,不如多叫太子妃過來提點提點?”


    “原來你是打得這樣的主意,”皇後好笑的看了鳳陽一眼。鳳陽的心思她如何能不知道。自己教導太子妃不是目的,叫太子記著自己的好,緩和自己和太子的關係才是重點呢。太子妃行事穩妥,能給太子臉上增光,最關鍵是如今太子知道了太子妃的疏漏,日後教好了太子妃,才能更顯得自己這母親對太子的用心來。


    想明白這些,皇後自然一口答應下來,又攬著鳳陽,十分親密。


    “隻還有那何良娣,十分可惡,我雖對太子哥哥說不會管她,任太子哥哥自己處置,但又怕太子哥哥心軟,”鳳陽頓了頓,“娘娘覺得,我還該做些什麽嗎?”


    皇後聞言,倒是搖了搖頭,道:“那何良娣已經做到了良娣,又才惹了你,這會兒不出什麽大事,才是好的。太子是對你好,才會把何良娣帶到太子妃那裏,叫太子妃主動出手,和那何良娣爭個高下。不過你放心,我既已經應下了要教導太子妃,那這個何良娣就拿來給她練手好了。”


    鳳陽眼睛一亮,道:“太子哥哥說了,今日他不得空,明日再來您這兒,您可要記得啊。”


    “就你最好操心這些了,”皇後道,“明日我就同他說這事兒,必不會忘的。”


    “這就好,”鳳陽笑笑,“今日我得了新茶,時辰晚了,不好請四弟,明兒不錯,明晚上我和四弟就都不過來了。”


    鳳陽這是為了叫皇後和太子好好說話,特意把四皇子領著在別處呢。


    鳳陽的好意,皇後自然不會拒絕:“也好,你也別光由著你四弟用點心,叫他好生用飯才是正理。”


    “您還能不知道我嗎,”鳳陽笑著應了,又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來,“說來今日和太子哥哥閑談,我偶然說起我與太子哥哥都不怎麽見過錢妃之子……娘娘您說,前些日子,貴太妃遞了消息說荷花宴錢妃勢在必得,又傳信說太子可好,莫非就是應在他身上?”


    皇後聽了這話,目光一閃,口氣倒十分肯定道:“不是他。”


    麵對鳳陽的疑問,皇後隻是看了在場伺候的人一眼,才道:“有些事情不好同你直說,但你卻不必憂心這錢妃之子,決計不會是他的。”


    得了皇後這麽句話,鳳陽便沒再多問,隻是又說了些太子的好話,便告辭出去了。


    等離了皇後寢宮,珍娘才對鳳陽說起這錢妃所出的三皇子之事,疑點頗多。


    鳳陽也沒坐步攆,而是搭著珍娘的手,走了一會兒,才輕聲道:“這宮裏的秘密不少,卻不是什麽事兒咱們都能知道得清楚的。看娘娘這意思,咱們是不知道的好些。”


    珍娘想了想道:“卻是我疏忽了,知道越多,在這宮裏也不是什麽好事兒。”


    鳳陽笑著點了點頭:“可不是嗎,你瞧我,雖從各處知道的東西也不算少了,但事實上,有本事的都知道這些,隻是不大說罷了。知道皮毛,能規避風險,知道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但知道的太多,有時候就是催命符了。”


    見珍娘若有所思,鳳陽又道:“不過是幾句話,你心裏記著便是了,咱們眼下最要緊的,是猜一猜貴太妃給的那些消息都是什麽意思。”


    “荷花宴都有些什麽人要來?”


    見珍娘問起這個,鳳陽自然答道:“大都是各家夫人,和適齡的公子小姐,有時聖人也會領著前朝的官員過來,有單身的,便是想保媒的意思,有家中子女在場的,便是叫他們也瞧一瞧未來可能的女婿或是媳婦都是什麽樣子,也好回去和自家夫人說到一塊兒去。”


    “姐姐這是什麽意思,妹妹怎麽聽不明白呢?”


    一個熟悉的女聲遠遠地響起,鳳陽皺了皺眉,看了梨枝一眼,很快就有一個小宮人出去‘探路’,而後回來小聲稟報道:“郡主,前頭是錢貴妃和德妃。”


    鳳陽原本還想繞道而行,但聽了這宮人的話,卻不想走了,錢貴妃和德妃,一向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何況德妃素來溫婉,鮮少和人動怒,方才那說話之人自稱妹妹,必然是德妃了。


    梨枝見狀,忙帶了幾個人下去,把各處都看了一遍,可有人守著沒有。很快梨枝得了確切的消息,鳳陽也快到了這邊兒上,梨枝便把鳳陽請到了一個假山後頭。這裏可以叫鳳陽輕易看到錢貴妃和德妃所在的岸邊草地,又不會叫鳳陽被任何一邊的人發現。


    “姐姐這話說得好笑,我朝一向講求一家女百家求,如何有你侄兒看上了哪家女兒,旁人就必須得退讓的道理?更何況那還是我侄兒訂過婚約的未婚妻!且不說姐姐你家侄兒已有幾房妻妾,就連皇家都不會輕易拆散一樁婚事,姐姐這是覺得,你錢家比皇家更尊貴些嗎?”


    鳳陽一聽德妃這話,就大約猜到了前因後果。


    正如鳳陽所想,這事兒便是錢妃的侄兒看上了德妃侄兒的未婚妻。而錢妃侄兒家中已有好幾房妻妾,如今看上了這女子,想來也是想要去做妾的。且不說妻妾之別,那女方願不願意,錢妃這邊便是想仗著家族勢大,先逼了德妃家中退婚。


    德妃家中雖不大興盛,卻也是有些臉麵的人家,何況能教出德妃這樣的女兒,那麽那家裏的家教,想來也不會太差。能定娃娃親,必定是兩家交好,方才有可能。若真因著錢妃家中勢大,便退了這門婚事,就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德妃自然不會為家裏應下這樣裏外不是人的無理要求。


    隻是這樣的事情,在錢妃出麵後,已經不止是關係到幾個年輕人了,而是牽扯到了三個家族。不論是德妃家,還是那女孩家中,都不好單獨處理這事兒。


    “妹妹也說了,一家女百家求。即便是定了婚約又能如何?倘若有心,又有什麽得不到的,”錢妃輕蔑的看了德妃一眼,“過幾日荷花宴,想必那姑娘和德妃妹妹你的侄兒也會來的,我便叫我侄兒也一並進宮。到時候,那姑娘選好了,德妃妹妹可千萬別惱。”


    “你,”德妃氣得不行。


    錢妃見德妃生氣,反而非常高興:“德妃妹妹可別說姐姐不疼你,荷花宴上這樣多的佳麗,少了一個未婚妻,你侄兒自可當場找一個更好的。今年昌平總攬荷花宴,若是妹妹你答應了這事兒,各家貴女的名冊今晚就能送到你宮中。妹妹意下如何?”


    德妃聽了這話,一時竟有些立不穩當,晃了兩下,她身邊伺候的宮人忙過來扶著她。


    “德妃妹妹可是高興壞了?”


    德妃推開扶著她的宮人的手,強撐著站穩了,對錢妃道:“姐姐異想天開的本事,妹妹佩服。不過姐姐你錢家勢大,我娘家卻也不是好相與的。都說‘文人一張嘴’,卻不知姐姐這錢家怕不怕呢?”


    “妹妹累了,先回宮了,姐姐還是勸勸你侄兒的好,到時候引火燒身……哼,他那幾房妻妾,來路可都不怎麽好看呢。”


    “反了反了,”錢妃見德妃說完就走,不由惱了,“給臉不要臉的東西,‘文人一張嘴’算什麽,豈不聞‘秀才遇到兵’?誰敢亂說話,殺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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