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同貴太妃別後,鳳陽才想起忘記問貴太妃那些話的意思,但想起貴太妃的模樣,鳳陽便覺得這事兒不急,可以往後拖一拖。誰知道這一拖竟是大半個月過去,鳳陽在老聖人身邊也伺候了小半月,距離荷花宴正式開始,也隻得兩三日工夫了。


    “鳳陽,鳳陽,該起了。”


    耳畔傳來珍娘溫柔的聲音,鳳陽雖仍有些倦意,卻還是慢慢睜了眼,啞著嗓子問:“什麽時辰了?”


    “已經比平時遲了一刻鍾了,咱們得快些,”珍娘道。


    “怎麽今個兒這麽遲,”鳳陽打趣道,“若是叫人知道了,不得說你們才怪,老聖人身邊可比不得聖人、娘娘。”


    “昨個兒老聖人病情反複,你守了這麽久,多睡一會兒又能如何,也不差這一刻鍾的工夫,先前趁你還睡著,我與梨枝桃枝已經打點好了你今日要穿戴的衣裳首飾,隻按這準備好的換上罷了,花不了多少工夫的,”珍娘頓了頓,又一臉輕蔑道,“那起子言官不盯著那些蛀蟲,卻成天盯著宮裏,如此不務正業,理會他們做什麽。”


    鳳陽聞言一笑:“可算是有些我身邊大宮人的氣派了。”


    “那可不?”珍娘如今笑起來的弧度,竟和鳳陽有了幾分相似,“做你鳳陽郡主身邊的人,總是縮手縮腳的,像什麽樣子。說出去都會笑掉大牙吧。”


    鳳陽挑眉,在珍娘臉上摸了一把,才道:“說的也是,你是我的枕邊人,自然是要跟我並肩,昂首挺胸站在前列的。”


    梨枝桃枝兩個才進來,就聽見了這樣兩句,不由相視一笑。


    “郡主,你與珍娘恩愛,好歹也尋個沒別人的時候啊,我和桃枝這會兒在邊上站著,你們也不嫌礙事。”


    珍娘才進宮時若聽見這話,必然已經羞紅了臉,然而這會兒,隻偏頭看了梨枝一眼,便有轉回來徑直忙著手上的事情道:“不叫你們看見,又怎麽叫你們知道我與鳳陽恩愛呢。更何況叫你們也羨慕一回,才是樂事。”


    “你這是一回嗎,”梨枝惱了,“你們分明是每日有空,便能無時無刻不膩在一塊兒,說好聽了叫蜜裏調油……”


    “那說難聽了又叫什麽呢?”鳳陽挑了挑眉,看向梨枝。


    梨枝將出口的話被鳳陽打斷,甚至連手上服侍鳳陽的動作都是一頓。


    桃枝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指了梨枝道:“叫你在郡主麵前和珍娘拌嘴,每回都能得了教訓,怎麽你偏偏記不住,還都要去撩撥珍娘呢。說好聽點你這叫和珍娘要好,說不好聽點……”


    桃枝搖頭晃腦的,不出口梨枝也知道她沒什麽好話,一轉身就撲到了桃枝身上,一手掛在桃枝肩上,一手死死捂住桃枝的嘴,身體都快貼到桃枝身上去了。


    “你還說我呢,你哪天又能說什麽好話了,”梨枝瞪了她一眼,“打從進了宮,你就總愛和我作對,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麽藥……快還我成熟穩重、善解人意的桃枝來。”


    “得,自打進了宮,你們倒是一個個的都活潑起來了,”鳳陽和珍娘看著二婢現在的姿勢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些許了然。


    “唔唔唔……”桃枝被捂了嘴說不出話來,她靈光一閃,一手便往梨枝腰間伸去。梨枝怕癢,不過兩下便鬆了手,桃枝乘勝追擊,梨枝蹲在地上,笑得說不出話來,甚至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等到兩人鬧完了,卻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鳳陽和珍娘已經做到了妝台前頭,甚至珍娘將發髻都已經給鳳陽梳好了,兩人不由同時燒了臉。


    “都在那邊愣著做什麽,上首飾、化妝還要我教你們嗎?”鳳陽說這話時,是帶了幾分打趣的味道的,不過兩人也知道自己做得過了些,不敢怠慢,忙過來接手了珍娘的工作。


    兩人是熟手,比起珍娘,手上速度自然更快了些。


    等到鳳陽梳妝完畢,外頭也來了人催,說是差不多該啟程了。“今兒珍娘陪我過去,你們也好生歇歇吧,尤其是梨枝,昨個兒隨我守了半夜。”


    “梨枝謝郡主體恤,”梨枝想了想,便沒推辭鳳陽的好意,隻又對鳳陽道,“郡主今日若有機會,也好生歇歇才是。”


    “無妨,過兩日便是荷花宴,最遲今明兩天,老聖人必會叫我回來好生準備的,”鳳陽麵上顯出些許嘲諷的神色,“畢竟是昌平準備的,他自然更關注幾分。”


    話到這裏,在場之人便都垂頭不語。這伺候老聖人說是鳳陽和昌平一起的,可打頭一天昌平來點了個卯,便借口準備荷花宴,隻隔三差五的過來,反而惹得老聖人時時惦念,還總敲打鳳陽叫她好好幫幫昌平。有回鳳陽惱了,也不吵鬧,該做什麽還是照做,隻一整日都不接老聖人的話茬,才叫老聖人收斂了些,不再在鳳陽麵前提昌平的事情。


    雖然鳳陽起得遲了些,但好在準備得夠快,所以到老聖人處時也和平日差不了多少時候,隻還在門外頭,就看見一隊人正在外頭,一個眼尖的小宮人輕聲道:“郡主,是昌平公主。”


    鳳陽聽罷,有些拿不準,昌平這會兒過來,是做什麽來了。不過也無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難道她還能出什麽幺蛾子不成?


    鳳陽叫人快走幾步,果然看見昌平正坐在步攆上頭,如今見她來了,才站起身。


    鳳陽掃了眼昌平身邊跟著的人,趕在昌平開口前道:“今個兒倒是難得,竟遇見了昌平。怎麽不進去?莫不是老聖人還不曾醒?”


    “我還有些事情,就不進去打擾老聖人了,”昌平道,“我今個兒是特意來尋鳳陽你的。”


    “哦,”鳳陽挑眉,叫人放了自己下來,隨後搭著珍娘的手起身,算是擺足了姿態,也晾足了昌平。


    “昌平你忙於荷花宴,本宮忙於孝敬老聖人,卻不知有什麽要昌平你特意來尋本宮的?”鳳陽頓了頓,“難道是荷花宴出了什麽岔子,還是你有什麽地方不明白,來向本宮討教的?”


    昌平正要開口,鳳陽便截了她的話道:“不是本宮仗著長輩的身份對你說教,這荷花宴三日後便要開始了,有什麽問題,你也該早些來尋本宮才是。臨了卡著這個點兒過來……伺候老聖人是要事,一刻也耽擱不得的。”


    多日不見昌平,她才回京時的浮躁與天真似乎也在這些日子的磨練裏頭漸漸沉澱下來。這小半個月鳳陽都不曾見過錢太妃,聽說就是常駐在昌平身邊,指點她做事呢。如今看來,倒是有些成效。


    昌平這會兒和鳳陽說話,倒是沒有一開口就泫然欲泣或是高傲肯定的模樣了。


    “說來慚愧,”昌平勉強笑道,“昨兒一場大雨,卻把前些日子準備好的紗緞都浸濕了,鳳陽……堂姑姑你也知道,這紗緞一過了水,顏色便不如以前鮮亮了。荷花宴是大事,總不能叫人見了半新不舊的紗簾吧。”


    鳳陽一聽這話,便明白昌平的意思了,自己的東西弄壞了,自然得找別人借了。在這宮裏,不找自己這第一女官,還有誰有這麽大的膽子呢?


    昌平把話說到這裏,若是換一個人,就該主動接下去,然後自然就得擔下幫忙解決這事兒的擔子了。不過鳳陽是誰啊,她既然不必辦荷花宴了,自然是什麽都不想管了,何況鳳陽雖是第一女官,但這種大批量使用東西的事情,還是得通過皇後才行。昌平若去尋了皇後,皇後還能卡著她不成?皇後那邊一開口,鳳陽就能立即派人把東西給了昌平,絕不拖延。但若是因為昌平幾句話,便私底下給了東西,這便是鳳陽犯了規矩,最嚴重,還能免除第一女官之職的。


    不過若要說實話,便是昌平是什麽人?哪裏值得鳳陽為她擔下這麽大的風險呢。


    “宮中竟出了這麽不謹慎的奴才,”鳳陽冷哼一聲,“可查清楚是誰的過失了?”


    昌平便被這話,把原被要說的話給堵了回去,隻好含糊道:“我得了消息便過來尋你了,還不曾吩咐下去。”


    鳳陽皺了皺眉,看向自己身邊伺候的二等宮人道:“你領了人去傳令,下至放紗緞、看管東西的小宮人,上到發號施令的主子身邊的奴婢,通通先送到刑司去,一個個查,漏了一個……叫刑司的人自己掂量著。”


    昌平見狀忙道:“這就不必了把,天上下雨,也怪不得人啊,哪至於要送去刑司呢。”


    “瞧我,竟忘了,這傳令的必然有昌平你身邊的大宮人吧。”


    昌平聞言點了點頭。


    “許是你才管事,不曾去看過。這宮中存放錦緞紗緞一類的地方,都是搭了小閣樓的,絕不會靠在地下、牆角一類的擺放。除非那雨大到能把整個人給掩了,不然紗緞怎麽會被浸濕,”鳳陽把浸濕兩個字咬的很重,又見昌平突然臉色難看的瞪了身邊的大宮人一眼,便明白了這是怎麽回事。無非不過是底下伺候的人不謹慎,或者說上頭特意吩咐罷了。


    “必然是有人從中搗鬼,才會叫紗緞壞了的,這等事情,不送去刑司,還能送去哪兒?自己私下審問?”鳳陽道,“好歹刑司都是熟手,咱們自己動手審問,不是太難看了嗎。”


    鳳陽意味深長道:“昌平你說,可是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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