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住神奈川,那上學呢?”跡部景吾問。


    在一個轉彎後,道路越寬也越靜,兩旁法國梧桐高大參天。


    “已經在立海大入學一周了。”清水遙側頭看他,“你呢?現在是高一生吧?哈,我現在可是和你同級了哦。”


    “你跳級了?還是立海大?”跡部景吾驚訝,不過又釋然,她自來成績就很出眾,會跳級也沒什麽大意外的。不過,立海大啊,他突然就想起那個學校裏的網球部,去年全國大賽上的比賽,他依然耿耿於懷。


    王者立海大……嗎?哼,冰帝才是球場上的王!


    “對了,你不是說成年後才可能回國的嗎?怎麽這麽突然想起回國念高中了?”


    “……”清水遙沉默。


    其實在英國和跡部景吾鄰居那幾年,兩人雖然看似一起上學一起玩,很是親近的樣子,但是她自小防備心重,雖然認可了他的接近也似乎依賴於他的照顧,但他沒問她的家庭情況,她自然也不可能主動和他提及。所以,兩人其實到目前為止隻是知道對方的名字和性格,關於家族,卻了解甚少。


    她沉默了下,想了想自己的情況,隻含糊道:“因為父親讓我回來,所以我就回來了。”


    但這個模糊的答案還是讓跡部景吾驚訝,因為在英國那幾年,他從沒見過國內有人去看過她。他甚至還懷疑她的家人可能已經都不在,隻留下她一人讓管家照顧著,不然怎麽會有這樣冷漠的家庭,把這麽可愛的孩子獨自留在異國。這樣的猜測讓他在心裏對她的憐惜更深,更覺得應該保護這個同鄉女孩。


    但原來她是有父親的!跡部景吾驚訝後皺了眉,怎麽會有這麽不華麗的父親?


    而且,什麽叫做讓她回來,她就回來了?這是讓她回來幹什麽的呢?


    他心中懷疑,但敏銳的感覺到她不想細說,便也不再問。


    車子又轉了彎後,不久就在一座豪華別墅外停下。


    清水遙謝過跡部的服務,便側頭打量這座堪比白金漢宮的建築,微張的小口好不掩飾她的驚歎,“這是你的,私人別墅?”


    跡部景吾一笑,打了個響指,“rose,歡迎來到跡部白金漢宮!”


    聞言清水遙一陣無語,但顯然她的無語還要持續。


    隻見大門突然自動向兩側緩緩打開,然後兩隊身著統一服飾的女仆從裏頭陸續走出,整齊地分站兩邊,還有人拿著花籃緩緩向空中灑著玫瑰花瓣,一個身穿西裝管家模樣的中年人一臉笑眯眯地站在路的盡頭,所有人都恭敬而崇拜地注視著她身側的少年。


    “恭迎少爺。”


    “……”清水遙徹底失去語言能力。


    顯然跡部對此是習以為常的,“啊嗯,午餐準備好了嗎?”


    “是的,少爺。完全按照您吩咐的準備。”管家抬手看看表,笑眯眯地繼續道,“這個時間剛剛好,您和小姐立刻就能用餐。”


    跡部點頭。紳士地對清水遙做了個請,清水遙便呆愣地往裏走去。


    直到用完午餐,清水遙才在這華麗的裝潢,誇張的排場,以及跡部景吾張揚的風格下回過神來。


    真是……要不要這麽誇張啊!


    不過,跡部家一定很有錢吧……唔,跡部,這個姓氏怎麽那麽熟悉?


    她的腦中自動開始搜尋記憶,沒多久就明白了他這麽華麗的風格的支撐是什麽了。


    跡部財團啊,作為日本證券世家,這個姓氏代表的不僅僅是貴族,更是財富。


    要知道,現今有許多世家貴族其實已經不如原先的富有了,有時他們僅代表一種血統上的高貴,而財富上可能還不如商人和新貴。像跡部家族,則是個奇跡。這個家族百年前隻是一般貴族,發家於證券後,憑借著富可強國的財力躋身上流世族,而後一直延續至今,成為日本經濟上的一把手。可以說各行各業幾乎可見跡部財團的身影。


    如此說來,跡部景吾會有這樣時刻張揚自己華麗學的性格,是一點也不誇張了。清水遙心中自我安慰。


    飯後,跡部景吾接了幾個電話後,便打算帶清水遙參觀這棟別墅。


    清水遙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鍾,遺憾道:“今天可能沒時間參觀了,我等下還有事。下次有機會再來飽眼福。”


    跡部景吾頓了頓,頷首,“啊嗯!本大爺的別墅隨時歡迎你。”


    “我的榮幸。”清水遙抿唇笑得無奈。本大爺的稱呼啊,他小時候還隻是自稱“本少爺”來著的。


    最後,跡部景吾開車送她到了一家禮品店。


    “來東京時,打我電話。”雙手插在口袋,跡部習慣性將話帶著命令說出來。


    “嗨嗨!”清水遙乖巧地點頭。


    “啊嗯,那就這樣吧。”微微遺憾兩人今天相聚的時間不久,不過想到以後有的是機會,而且東京和神奈川並不遠,甚至可以說是方便。跡部心裏有了點平衡。


    和跡部告辭後,清水遙注視著他的車開遠,轉身便朝禮品店走去。


    其實,她今天來東京,還有一件事沒辦。


    拜訪父親。


    既然是來拜訪人家,當然要帶點禮物。但顯然她對這事並不上心,所以才沒讓早川雄本費心準備,也不想從神奈川一路帶來。


    就在看禮品時,包中響起手機音樂,是克萊斯勒的小提琴曲《美麗的羅絲瑪琳》。這是一首維也納風格的圓舞曲,曲調比較輕鬆歡快,讓人心生愉悅。


    聽到這曲子,清水遙抿嘴笑了。


    想到周五放學那天,精市在她接完玲子的電話後,突然拿出他自己的手機給她打了個電話,然後發現她所有來電都一個音樂後,強烈要求要個“男友專屬來電”。這樣的小事,她自然不會拒絕,於是他便在她為數不多的音樂中選中了這首。還一臉笑意地和她說,希望她每次接他的電話都能心情愉悅……


    她唇邊的笑容越發清麗,接通電話。


    ——你好,我是清水遙。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從聽筒那頭透過,明明柔軟如同羽毛飄過,卻讓此時站在對講門鈴前的少年生生地感到壓抑沉重,沉重如鐵石壓住了他的呼吸。


    蒼藍的碎發微斜覆住他的右眼,寶石藍的左眼一片幽深。


    “哥,是誰呀?你怎麽不開門?”


    清麗如鶯啼帶著疑惑的語氣從高處傳來,少年回過神來,張了張口下意識想對這冰冷的機器說些什麽,最後還是沉默地伸出修長的手指按住開門鍵,原本紅潤的指甲竟泛了白。


    太用力了。他心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對講機的屏幕,那個女孩此刻就在門口安靜地站著,並沒有看攝像孔,所以他僅能看到她的弧線溫柔的側臉,以及如今已經長及腰部的淡藍色頭發……


    他掛上聽筒轉過身來,抬頭恰好對上從旋轉樓梯上下來的妹妹清水惜夏疑惑不解的眼,“惜夏,去書房叫爸媽下來吧。”


    清水惜夏皺皺眉頭,有些不滿他竟然不回答自己的問題,“到底是誰呀?你怎麽不回答,這麽神秘幹嘛?真是的,我才從樓上下來耶,又要讓我上去,讓麻理去……”


    “惜夏!”清水和也略帶嚴厲地叫了聲,看到妹妹似乎被自己嚇到了,他緩了緩語氣,開口道:“是……是她。她來了。你快去叫爸媽下來吧。”


    “她?誰啊……啊?”清水惜夏迷惑看著哥哥打啞謎一樣的話,待想起昨晚爸爸的通知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瞬間大睜,幾乎失聲尖叫,“清水遙?!是她麽?!哥,你說她到了?!”


    看到哥哥點頭,她快速地從樓梯上走下來,湊到屏幕前看著,“讓她多站會唄,你這麽早開門幹嘛?”


    清水和也皺了下眼眸深沉,低低地喝了聲:“惜夏!”又側頭吩咐後麵的女傭麻理上樓通告。


    清水惜夏十分委屈地嘟著嘴,憤怒道,“你居然凶我!你居然因為她凶我,我要告訴媽媽——”


    未完的話被近在身後的門鈴聲打斷,清水和也這才恍然居然忘了開房屋的大門了,向女傭打了個手勢示意去開門,口上依然批評著妹妹,“惜夏,你的禮儀學到哪兒去了?”


    “哼!我的禮儀好著呢,老師都誇我——”


    清水惜夏的反口欲駁再次被打斷了。


    那是從樓梯上方傳來的清水良本偏冷的嗓音,僅一個簡短的招呼,“來了。”明顯不是在和他們兄妹說話。


    一時,屋裏所有人——包括站在清水良本身後緊抓著扶手的女人以及大廳裏的表情複雜的清水和也和清水惜夏,都看向門口的少女——


    長身玉立,眉目如畫。


    她的嘴角噙著一絲微笑,將手中隨手買的禮物交給侍立一旁的女傭後,抬眼直接看向樓梯上的人,優雅地欠身,貴族氣質渾然天成,“打擾了。父親大人。”眼波微轉,棕色的眼眸中有流光一瞬即逝。她看向清水泉本身側的女人,禮貌地打招呼,“藤原夫人,日安。”


    隨著輕柔的餘音在安靜寬敞的大廳裏回蕩,空氣霎時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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