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普利的記憶告訴朱諾,卡洛斯說得沒錯。


    親吻額頭有很多種意義,親人之間,朋友之間,戀人之間,都有可能這麽做。不論出於那種目的,祝福總是少不了的。


    然而……


    朱諾下意識地伸出手,她冰涼的手指撫過卡洛斯的嘴唇剛剛停留的位置。男人溫暖的皮膚貼上來,他的呼吸打在臉上,感覺癢癢的,嘴唇和胡渣一同蹭過朱諾的額頭,那種感覺……


    她一直覺得,雷普利八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幫助人類,是因為她的血與人類擁有著相同的顏色。


    卡洛斯的氣息仿佛還徘徊在她的身邊,沒有消散。


    或許不是這樣的吧。


    【你的貢獻點數還能撐20天。】


    哎?


    冰冷冷的係統聲打斷了朱諾的想法,她的手一頓,從額頭上拿下來。自打第一個主線任務結束後,這個聲音很久沒有出現了。


    “你終於想起我來啦,真死了對你有好處嗎?”


    【你明明有更好的選擇。】


    朱諾:……它還真是鍥而不舍的逼迫自己吃人。


    “就算我這麽做。”朱諾無奈地歎了口氣,她蜷縮在床上,抱著膝蓋,望向窗外的世界。這裏還沒有被喪屍侵襲,一切正常的就像是沒有t病毒也沒有異形存在的世界,“幾個人夠我吃的?”


    這話沒錯。人類又不全是碳水化合物,而且含糖量也不高。憑借異形的新陳代謝速度,她一天還不知道要吃多少人。


    【愚蠢的人……啊不對,烴基生物。你忘了喪屍也是人嗎,至少曾經是。】


    我去。朱諾先是一愣,隨即詫異地瞪大眼。她沉默半天,才試探性地開口:“……你說的意思,不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


    吃喪屍,聽起來就好惡心行不行?!就算她的確能夠消化,但這也不代表她能下得去口呀。想到那個畫麵,朱諾真心覺得再這麽聊下去,她會自第一個憋死的異形、第一個餓暈的異形後,再創下個記錄,第一個患厭食症的異形。


    【你怎麽老是忘,你可不是人類。這也是我們選中你的原因。】


    選中自己的原因……它又提及了這件事。朱諾這次注意到了,她眉頭一擰:“選中我的原因,你們為什麽選中我?”


    因為她不是人類。之前在她三番五次打破劇情時,係統就出言提醒過。隻是那個時候,朱諾沒有在意,直截了當的讓它閉嘴。而現在想想看,這的確很奇怪。她到底為什麽會重生,會帶著個奇怪的係統做任務?


    【你現在又想知道。】


    “是的。”


    【嘿嘿,我不想說了。】


    朱諾:……


    盡管有那麽一瞬間,朱諾很想把雷普利記憶力的、尼古拉和卡洛斯無意間吐出的所有髒話都學著說一個遍,但念頭在心中千回百轉,最終化為了三個字:要淡定。異形小姐反複地告誡自己,淡定!她從抱膝的姿勢改為盤著腿,舒出一口氣。就算是發火自己也揍不到它,不要做無用功,憤怒可是很消耗能量的。


    “你是說過我不作死就不會死吧?”


    【嗯呢,所以?】


    “這句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你。”最好別讓我逮到你,否則我非得把你的cpu扯下來。朱諾在心中補充道。


    隻可惜朱諾的心理活動,也在係統的監測範圍內。它冷哼一聲,不知道是不是朱諾的錯覺,那原本冰冷冷的語氣中,似乎帶上了些許不滿的味道。


    【說得就好像我會怕你似的。】


    說著係統頓了頓。


    【你知道卡洛斯·奧利維拉還在外麵吧?】


    什麽,他還在外麵?朱諾一個側頭,望向門口的方向。房門緊閉,可朱諾卻依舊能感覺到屋外的環境。他們住在汽車旅館的二樓,外麵是白開放式的走廊,而卡洛斯,正倚靠在自己房間外的護欄邊,明顯沒有倦意。


    朱諾猶豫了瞬間,然後雙腳踩到了地板上。


    夜風很涼,但尚且在她的承受範圍內。朱諾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間的門,卡洛斯的確在外麵。男人的目光越過汽車旅館的圍牆,望向遠處的市區。他的嘴邊還叼著根煙,忽明忽暗的火光,就像是處在旅館之內的微弱信號燈,不甘示弱地與外麵的燈光交輝相映。


    他聽到動靜,轉過頭來。看到朱諾站在門邊,她甚至沒有穿鞋,赤著一雙腳,正用她那一貫標準的“無表情”的表情看著自己——這樣的朱諾不說話時看起來無害又溫順,別說是異形,誰都想不到她能在麵對喪屍時不尖叫出聲。


    “還沒睡?”


    卡洛斯取下香煙,露出習慣性的笑意問道。


    朱諾眨了眨眼:“我感覺到你還沒睡。”


    說著,她走向卡洛斯,停在男人的麵前。有些過分的身高差讓朱諾不得不抬起頭才能看到卡洛斯的臉。這個時候,少女特別嫉妒雷普利八號完全繼承自雷普利的身高,要知道八號可是能平時壯漢的,而自己……既然是克隆人,為什麽要改變實驗體的基因啊。


    朱諾一邊腹誹,一邊用記憶中人類聊天的語氣開口:“睡不著嗎,隊長?”


    她喊出隊長這個單詞時,不知不覺間帶上了調侃的意味。尼古拉每次開卡洛斯玩笑時,都會用這種語氣。朱諾的學習能力可是很強的:“對於人類來說,睡眠不是很重要嗎。”


    “我在想一些事。”


    卡洛斯沉默了一會,把將要燃盡的香煙扔到了地上,踩滅了火星。不知道是不是朱諾的錯覺,在抬起腳時,他看起來有些失落。


    “因為愛麗絲要離開嗎?”


    戰友的分別,對人類來說似乎是很嚴重的事情。人類雷普利麵對身邊的人死去時的痛苦,朱諾統統記在腦海之中。


    明明是雷普利沒認識多久的同伴,她卻在哀悼他們的死亡——這也是朱諾不肯漠視身邊的人類死去的原因。


    “不,不是。”卡洛斯搖了搖頭,“愛麗絲有自己的選擇,我尊重她的選擇。”


    “那是因為你和吉爾被通緝在案?”


    “當然不會。”男人見她的表情困惑極了,眼神一鬆,“不過是警察,還不至於達到讓我擔心的地步。”


    這倒是,他好歹也是參加過南美共和戰爭的士兵,什麽樣的風浪沒見過,還會害怕美國政府的通緝令不成。


    “那便是因為t病毒了。”這次朱諾篤定地開口,“你害怕它的擴散,對不對,卡洛斯?”


    “……是的。”


    男人摸向口袋,似乎還想點燃一根香煙。隻是拿出盒子時,卻發現裏麵空空如也,這讓卡洛斯發出懊喪的聲音,又把空煙盒重新塞回口袋裏。


    “尼古丁對人類的身體有害。”


    “但是它能讓我放鬆。”卡洛斯的表情看起來擔憂極了,朱諾能理解他的想法。將心比心,如果有這麽一場瘟疫蔓延在她的種群中,朱諾也會非常擔心——哪怕她從來沒見過任何一隻同伴,她甚至沒和異形女王聯絡過。


    隻是,為什麽尼古丁會讓他放鬆?


    朱諾將信將疑地點點頭,盯著卡洛斯褐色的眼睛,露出淺淺的笑容:“不要擔心,卡洛斯。”


    男人靜靜地看著她的笑容,沒有回應。氣氛靜的不對勁,她同樣看著卡洛斯,像是鐵了心要讓他擺脫困擾似的。


    她掂起腳尖,還是有很大的距離。


    所以說身高差什麽的,最討厭了!


    “你低下來。”


    “什麽?”


    “快點。”


    卡洛斯的眼中閃過幾分驚訝,但隨即他就意識到了朱諾想做什麽。高大的青年稍稍彎了彎腰,朱諾伸出手,扶住他的肩膀。


    就像是剛剛下車的時候,卡洛斯所做的一樣。同樣的吻落在同樣的位置上,他的身上帶著香煙的味道,讓朱諾有些不適應,但她忍住了。


    很輕,也很短暫。


    赤著的雙腳再一次安安穩穩地落在地麵上,朱諾鬆開卡洛斯,然而男人卻在同時伸出雙手,握住了她的肩膀。


    他的眼依舊看著朱諾的眼睛,隻是似乎有什麽細微的情緒變化。


    “朱諾。”他沉默幾秒後,用著一種超乎於朱諾理解之外的語氣說話了,“你知道這不單單代表著一個意思,對吧?”


    哎?


    “你說這是祝福。”


    “我說謊了。”


    說謊。朱諾再不了解人類的意圖,也明白卡洛斯話語中包含的意思。剛剛他說是祝福,隻是一個借口。卡洛斯並不想解釋真正的意思——或許是因為朱諾不懂,他才沒有說出來。


    男人的氣息有著同樣微妙的變化,卡洛斯掩飾的很好。隻是對於朱諾來說,這太明顯了。


    “你對我有好感。”朱諾試探性地開口,“可是我不是人類,為什麽?”


    因為她長得和人類並沒有區別嗎?


    這樣直截了當的說出來,反倒是讓男人一愣。他的表情有些複雜,和之前想要拿香煙放鬆神經的時候有些像,但又不全然一樣。


    “這很難講。”


    最終卡洛斯笑出聲來,他的語氣中帶上了無奈的意味,男人伸出手,把她拉進了自己的懷裏,卻隻是揉了揉她的頭發便放開了。


    “讓我想一想,該怎麽向你解釋,人類的情感問——”


    “——不,哥哥,浣熊市已經毀於一旦,你——”身後旅店房間門開的聲音,伴隨著一名女性聲音打斷了卡洛斯的話,朱諾回過頭,看到有個陌生人自陌生的房間中走出來,手裏還拿著手機。


    她瞥見走廊的二人,與電話那頭的對話戛然而止。她年輕的臉上立刻浮現出尷尬的神色:“呃,嗯……打擾你們了?”


    【係統提示:主線任務已更新:保護克萊爾·雷德菲爾德,護送逃生隊伍至安全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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