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留意到,一個少年悄悄擠出人群,他快步走出會昌街,行走如飛,不多時便到了五軍都督府門前。


    齊慰正要上馬,便看到匆匆而來的福生。


    “去那家食鋪告訴了?”齊慰問道。


    他很滿意福生的做法,今天他去巡視駐紮在城外的軍隊,早上來衙門交待公務的空當,福生便特意跑出去,告訴平時訂飯的那家食鋪今天不用來送飯了。


    雖然隻是一件小事,但是齊慰覺得福生做事越來越周到,也越來越有責任心了。


    “嗯。”福生點頭。


    一旁的郝衝指著福生大笑:“大侄子,那位老板娘是不是又請你吃脆麻花了?”


    福生瞪他一眼:“誰是你侄子?老板娘遇到麻煩了,沒有請我吃脆麻花。”


    昨天晚上他去李食記取飯時,帶回一包老板娘給他的脆麻花,被郝衝看到,不但搶走一半,還要取笑他是愛吃零嘴的小孩子。


    齊慰騎在馬上了,聞言凝眉:“遇到什麽麻煩了?”


    福生便把他看到聽到的說了一遍:“原來老板娘和她女兒是從家裏逃出來的,那家人要殺她們,現在看到她們開了鋪子,為了搶鋪子,還要休了她,世上竟有如此無恥之人,她相公還是舉人呢。”


    郝衝啐了一口,罵道:“讀書人就沒有好東西,偽君子!”


    這一句話是把天底下的讀書人全都罵了。


    國公爺手下有好幾位讀書人,福生還挺喜歡他們的,至少人家每天都洗腳。


    “你有本事就把這話在袁先生麵前再說一遍!”


    郝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國公爺和袁先生。


    郝衝正想罵回去,卻撞上齊慰斥責的目光。


    他立刻想起了什麽,一陣心虛,苦著臉說道:“國公爺,咱們軍隊裏也沒有婆子啊,所以我才......”


    那日,齊慰讓他找兩個婆子送李綺娘母女回家,他懶得到外麵去找,便自己把人送了回去。


    剛剛聽福生說,那顏家人口口聲聲說李綺娘母女在外麵壞了名聲,郝衝又不是真渾,他略一思忖便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原來,他稀裏糊塗成了奸夫!


    不行,他還是黃花大......他還是童身,那位老板娘的閨女都十好幾了,吃虧的是他好不好!


    “國公爺,我去找那家人,奶奶的,想占我的便宜,沒門兒!”


    說完,他下意識地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這張嘴啊,怎麽又在國公爺麵前說粗話了?


    齊慰沒有理他,卻看向福生:“你說那位老板娘說要到衙門打官司?”


    “對,老板娘把休書給撕了,她說要到衙門告顏舉人寵妾滅妻,告顏家女眷殺人未遂,還要告顏家全家吞沒私產。”


    齊慰頷首,這位老板娘倒是個有見識有誌氣的,甚是難得。


    他想起當日那個滿身鮮血的女子手拿菜刀護住女兒的情景,對福生說道:“嗯,這件事是我沒有考慮周全,不該讓老郝去辦,這才惹來這些麻煩。你不要跟著去大營了,那位老板娘既然要去打官司,你去和縣衙府衙打個招呼,稟公辦理,不要難為弱女子。”


    福生忙道:“國公爺,我不跟著您,誰來伺候您?”


    齊慰失笑:“我沒病沒傷,到大營裏是去巡視,用得著讓人伺候?”


    福生應是,看著齊慰的馬隊向城門的方向行去,他正要去平城縣衙,身後傳來馬蹄聲,轉身一看,原來是郝衝去而複返。


    “大侄子,給你拿去買零嘴兒吃。”郝衝遞上一隻鼓鼓囊囊的銀袋子。


    福生沒接,懷疑地瞪著郝衝:“你要幹嘛?”


    郝衝咧開大嘴,嘿嘿一笑:“那顏家人往你叔叔我身上潑髒水,你替我揍他們一頓。”


    福生皺眉:“你怎麽不自己去揍?”


    “我身份太高啊,被五城司那群孫子們知道了,多沒麵子,你就不一樣了,你是毛孩子,再說,你最擅長的不就是打悶棍嗎?”


    福生氣得半死,一把搶過郝衝手裏的銀袋子,轉身跑了。


    他直奔平城縣,到了平城縣衙才知道,五城司把歐陽惠殺人的案子直接送交了刑部,平城知縣是歐陽惠的姐夫,為了歐陽惠上下疏通關係,這事不知怎的被五城司的人知道,也給捅了上去,無奈之下,平城知府隻好先把平城知縣停職了。


    自從平城府成了新京,不但平城縣就成了多餘的,平城府也處於尷尬之境,平城知府還在擔心自身不保,手下的知縣偏在這時給他添亂,這是嫌被撤銷得太慢吧。


    平城知府二話不說,直接就讓平城知縣避嫌了。


    這所謂的避嫌不是讓他不要上竄下跳,而是直接停職,回家反思。


    縣衙裏隻有縣丞,聽說來人是五軍都督府的,他給嚇了一跳,出門迎接時差點被門檻絆倒。


    福生看他連帽子都沒有戴好,心裏厭惡,沒好氣地說道:“若是有狀告舉人的案子,你不要接,讓他們直接去平城府。”


    縣丞沒聽明白,眨巴著眼睛想問又不敢問。


    福生掃他一眼,冷冷地說道:“那案子太大,你一個小小縣丞審不了。”


    原來如此,縣丞鬆了口氣,原來如此,做事就要懂得輕重,知縣大人就是不懂輕重,現在閉門思過去了。


    “好好,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福生轉身就走,留下縣丞點頭哈腰。


    福生又去了平城府,知府聽說來人是定國公身邊的福生,連忙親自接見。


    “哎喲,福生少爺,今天怎麽有空過來了,國公爺他老人家身體可好?”


    知府臉上笑出了一朵花。


    福生看著他那滿臉褶子,心道你可比國公爺老多了。


    “這兩天若是有宗夫要休妻,妻告丈夫寵妾滅妻,婆家殺人謀產的案子,你就接下,國公爺讓你稟公辦理,不要為難弱女子。”


    知府一驚,連忙垂手站直:“請福生少爺轉告國公爺,下官聽令,下官一定稟公執法。”


    “嗯,行了,別的沒事了。”


    福生碰都沒碰手邊的茶水,起身便走了。


    直到福生離開了府衙,知府才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


    幕僚忙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啊,國公爺能讓大人辦事,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知府輕撫下巴上那幾根疏疏落落的胡子,同樣喜不自勝。


    福生說的那宗案子,聽上去隻是一宗小案,可是堂堂定國公卻專程派人來指點他,十有八、九,那是齊家的親戚或者故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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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府自覺已經懂了,他看向門外,陽光灑在已經冷清多日的平城府衙,亮得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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