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雖然笑得滿臉油光閃亮,招呼得聲音嘶啞,卻又樂在其中的富昌,張凡心中頓生感慨。


    修仙者的追求,也不是人人相同的。畢竟長生大道不是每個人都有望的,絕大多數的修士,一輩子也隻能止步於某個階段,再無法寸進。


    這些有緣踏上長生之路,卻止於半道的眾人,不得不把精力放到其它的方麵好有所寄托,於是衍生出個各種各樣的追求。


    有渴望萬眾矚目的,享受人間權勢的,沉迷男女情愛的,瘋狂血腥殺戮的,立誌踏遍青山的……不一而足。


    富昌,顯然也有其追求沉迷,這些是各人選擇的道路,卻是不容外人置喙的,於是張凡隻能沉默。


    半個多時辰後,兩人來到了地方。


    若非富昌信誓旦旦,張凡如何也不會相信,傳說中的坊市竟然是在這個地方。


    ——瀕海坊市中心處。


    這裏位置特殊,中心處隻有一個大殿,被四麵無盡的店鋪與小攤包圍,喧鬧繁華,若做尋常店鋪自是再好不過,拿來作為墟市地點,未免兒戲了一點。


    不過,跟著富昌進入了這個寬敞古樸的石質大殿後,他很快便明白了這是為什麽。


    大殿中並無其它的東西,也沒有太多人,隻有七八名煉氣期的弟子守護,稍稍撇了一眼,張凡便看出他們三宗弟子都有,修為也還算過得去都在十層上下。


    “見過富師叔。”


    “這位師叔很麵生啊,是第一次來?”


    兩人剛剛在殿中站定,一個身材高挑,神采飛揚的青年修士便走上前來,先跟富昌打了個招呼顯得頗為熟稔,隨後便向張凡詢問道。


    觀其神色,顯然見多了築基期的修士,雖然執禮甚恭,但卻並沒有恐懼好奇的神色,一派見多不怪坦坦蕩蕩的樣子。


    “嘿嘿,李小子你廢什麽話,還不趕緊幹活,師叔帶來的人還能有錯。”見他詢問張凡的來曆,富昌連忙笑罵著打岔道。


    “好咧!富師叔你都說話了還有什麽不成的,下次到店裏記得給小侄打個折便是。”奇怪地看了張凡一言,李姓修士還是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說完,他大喝出聲:“開陣!”


    話音剛落,其它的幾名修士立刻忙碌了起來,又揭去覆蓋在大殿中心帷幕的,有準備靈石法器的,剩下的幾個則分別盤坐下來,以手觸地。


    “這是……”帷幕一經揭開,張凡的臉上,頓時露出了驚色。


    “小傳送陣!”


    一旁富昌揮手讓李姓修士離開,隨即開口道,說著,看他很感興趣而且陣法的開啟還需要一段時間,順帶便把此陣的來由講述了一遍。


    傳送陣,這樣一種在民間神話傳說中廣為流傳的東西,其實在修仙界中並不常見,甚至可以稱得上難得一遇。


    上古時期,大型傳送陣多有,溝通州與州之間的距離,隻要付得起靈石,當真是一曰之間,朝攀北山之峰,暮逐東海之濱,瞬息萬裏不足以形容其能。


    可惜的是,隨著那場遍及三界的大災難後,傳送陣的布置方法、特殊材料、定位之術等等絕傳人間,再無法重現上古時期的輝煌,也造成了現如今修仙界地域觀念的深入人心。


    不過,並不是所有的傳送陣都被毀壞,也不是一切的技法資料盡數失傳的。


    眼前的這個小傳送陣,便是利用一個半損壞的上古傳送陣改設的,傳送距離上要短上不少,別說跨州了,充其量不過能穿梭個幾千裏地便是極其了不得的。


    即便是如此,也非陣道大宗師不能為也,故此,張凡一見之下,才會如此的吃驚。


    就在兩人閑聊的這麽一會兒功夫,這個小傳送陣便已啟動。


    轉瞬間,傳送陣周圍若星羅棋布一般鑲嵌著的靈石驟然一暗,隨即,一道通天光柱仿佛破土而出一般,在陣圖上豁然亮起。


    光柱凝實厚重,站在麵前,陡然生出壓迫感,更能聽得四周空氣輕微的爆鳴之聲,好像正在被什麽東西撕扯開裂。


    “我們進去了吧!”富昌見狀一拉張凡的胳膊,兩人一齊踏入了光柱之中,進去的同時,他還不忘回頭對李姓修士說道:“李小子,費用記賬上,回頭再結。”


    話音未落,便見光柱輕輕一顫,旋即人影扭曲模糊,消失不見了。


    身處傳送陣之中,張凡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受,隻不過覺得在啟動的瞬間眼前一黑,腦子懵了一下,隨即清醒,眼前卻已換了天地。


    ……某處山腹之中,一寬大的石室裏,兩排宮裝仕女靜立。


    石室之中裝飾頗為奢華,兩排仕女更是堪稱絕色,這本當讓人心生遐思綺念的地方,不知怎麽卻充斥著一種詭異的氣氛。


    一切都是那麽的安靜,仕女們一動不動目不轉睛,仿佛眼前的托盤便是整個世界一般。


    這般令人窒息似乎可以直至永遠的靜謐,卻忽然被打破。


    恍如白曰,石室驟然亮起,角落中,一道光柱憑空出現,光華閃動間伴著聲聲轟鳴,好似空間撕裂又似有什麽沉重的東西跌落。


    片刻之後,光華斂收,現出了兩個人的身影。


    少頃,張凡適應了空間的驟變,睜開了眼睛。入眼,便是那兩排令人賞心悅目的仕女。


    環顧了下這個石室,好像沒有什麽不對,但他卻總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不自然,卻又遍尋不著。


    眼看著他動作,一旁富昌忽然長歎了一聲。


    石室之內是如此的安靜,越發的顯得歎息聲是那麽突兀,張凡不由得回頭望去。


    富昌似乎是沒有了說話的興致,迎著他的目光,隻是微微向兩側的仕女們一側目,便再不說話了。


    隨著他的動作,從傳送的迷糊中清醒過來的張凡,也終於明白了是什麽東西始終讓他覺得不對勁。


    ——是那些仕女!


    從始至終,不言不語,不動不看,仿佛木偶雕塑一般。


    但是無論是富昌還是他自己,都很清楚地知道,這些是活生生的人,畢竟凡人的心跳呼吸,又如何瞞得過修士的耳朵。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最開始他才沒有多加注意。


    如今凝神一看,當即發現了問題。這些仕女,雖然身體鮮活,血脈順暢,但眼中無神而迷蒙,仿佛始終隔著一層迷霧在看世界一般。


    “傀儡術?攝心術?煉偶?失魂?”


    張凡眉頭一皺間,便念出了數種法術的名稱。


    此時看來,這些仕女們明顯都是被邪道法術攝去了神魂,甚至已經泯滅了,現在站在他麵前的,不過是軀殼而已。


    “是幻魔道的屍傀儡術!沒什麽好看的。”富昌搖了搖頭不願多說,隻是走上前去從一個仕女手持的托盤上,取下了一件連帽的黑色披風,遞到了張凡的麵前。


    “穿上吧,這是障識衣,可以阻礙神識查探。”


    深深地看了那些仕女一眼,又目視了富昌一番,張凡隨即一笑,接了過來。


    看來這位富師兄對這樣的行徑很是看不過眼呢!他一邊穿著障識衣,一邊想道。


    這障識衣也算是一種特殊的法器,沒有其他的作用,就是能隔絕修士的神識探查,即便是修為高出兩三個境界,也難以看清內裏的真麵目,更不用說記住氣息了。


    這樣的法器外界並不多見,畢竟用處不大,但在墟市這種的地方,卻是必不可少的。


    穿戴的同時,張凡不覺一陣陣的手癢,一直想用“大五行破禁術”分析一番這種法器的煉製方法,不過猶豫了一下還是作罷了。


    畢竟富昌就在一旁,無論怎麽不擅長戰鬥,他都是貨真價實的築基期修士,若是被他看出端倪來,就不好解決了。


    穿戴完畢後,張凡抬頭一看,卻見富昌還是原來那副模樣。略略一想,也就不以為怪了。


    富昌本就是此地的常客,再加上足不出坊市之中,就算得了什麽也沒有人敢來覬覦,自然便不需要此物了。


    眼見張凡穿戴好了,富昌便點了點頭,當先走出了石室。


    從石室中出來,張凡眼前驟然一片雪白,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方才適應了過來。


    舉目望去,總算是知道墟市到底處於什麽所在。


    眼前是一個碩大無朋的大洞窟,穹頂如巨鍾罩下,單單看那些遍布的鍾乳,便知是身處一個天然的山腹之中了。


    穹頂處,鑲嵌著密密麻麻,數不勝數的螢石,之前晃眼的白光,就是由它們造成的。


    “這裏本來是一個古修的洞府,探索完畢後應有傳送陣連接坊市,便重新布置了一番成為現在的墟市了。”


    見張凡對周圍的環境感興趣,富昌開口解釋道。


    環境再好也無用,關鍵的還是人!張凡點了點頭,隨即把目光投向了洞窟中央處,各自落座於石桌之旁的數十名修士們。


    這數十名修士,九層九都同他一樣,以障識衣罩身,以神識探去一片迷蒙,看不出修為高低根腳為何?


    隻有一人,如富昌一般便裝進入,並沒有特意遮掩過身份,見此,張凡自然就多望了兩眼。


    注意到他的目光,那人回頭過來點頭示意,卻是一個枯瘦幹癟的老頭兒,滿臉的皺紋一笑之下,頓時慈祥得一塌糊塗。


    看到他們的眼神交流,富昌低聲介紹道:“此人名駱仰,本是多寶閣的副掌事,嗯,現在是代掌事了。”


    “是他!”張凡的神色頓時一凝,又望去了一眼,將駱仰的樣貌記到了心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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