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釵,不過小攤擺賣,做工粗糙,花紋簡陋,即便是市井粗婦,也不會將它看得多重。


    拿在手上的時候,狗蛋有點遲疑,可是這已經是他能找到的最好飾物了。


    “是什麽東西啊?”


    一隻白嫩嫩的小手攤在身前,靈兒的小臉上滿是期待之色。


    見狀,狗蛋也隻得將銀釵放到了她的手中。


    銀釵甫一離手,狗蛋便後悔了。


    這粗製濫造的銀釵,在靈兒晶瑩剔透的小手上,顯得愈發的不堪,帶著這樣的東西,不僅不能更曾麗色,反而會起反效果。


    心中一急,正要收回,靈兒卻已經縮回了小手,輕輕在銀釵上撫摩了一下,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神色,隨即歡天喜地地插到頭上。


    “狗蛋哥哥,你說好看嗎?”


    麵對靈兒燦爛的笑臉,他還能說什麽呢,隻能底氣不足的連聲道:“好看,好看。”接著又補充道:“以後哥哥給你弄個更好的,一定比它好看一百倍。”


    說完好像還是覺得不足,改口道:“一千倍,嗯,對,好看一千倍。”


    也不知是看不見呢,還是要的隻是一份心意,靈兒仿佛沒有感覺到狗蛋心中的忐忑,喜不自勝地時不時摸著頭上銀釵,十分高興的樣子。


    見得她真的不嫌棄,狗蛋心中一鬆,頓時也覺得那支銀釵混在靈兒頭上其它精致的首飾中間,看起來也不是那麽礙眼嘛!


    “汪汪,汪汪!”


    這時候,一聲淒淒慘慘戚戚的犬吠聲響起,將他嚇了一跳,才想起來還有一隻可憐的小狗在懷呢!


    這小狗被狗蛋看中也是夠倒黴的,先是被弄斷一條腿,接著又差點憋死在腋下,現在毫不容易出來了,卻沒人搭理它,疼得渾身都哆嗦了,隻得叫上兩聲,妄圖吸引點注意力。


    “哎呀,狗蛋哥哥,小狗怎麽了?它好像很疼。”


    靈兒聽得狗吠,側了側耳朵,擔憂地問道。


    “沒什麽,沒什麽,就是斷了條腿,哥哥看它實在可憐,靈兒你又喜歡小動物,就帶來給你看看了。”


    仿佛小狗的腿不是他打斷的一般,狗蛋說起這些神情自然,語言流暢,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


    靈兒秀氣的眉頭微微一蹙,露出了不忍之色,小口張了張,卻沒說出什麽來,隻是把白貂往邊上一放,摸索著接過小狗,輕輕撫摸著它。


    在靈兒小手的撫慰之下,小狗似乎好了不少,不再狂吠,隻是聲聲嗚咽,似乎在訴說著什麽。


    不知從哪裏敢掏出一卷白布,一瓶傷藥,靈兒輕柔地給小狗治起了傷。


    看到靈兒居然早就準備好了這些東西,狗蛋臉上一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這時候他才意識到不對,貌似他每次來都會發現些貓貓狗狗受傷的,靈兒都習慣了。


    她會不會懷疑呢?狗蛋心中有些忐忑,偷看了靈兒一眼,隻見她全神貫注,雖然眼神依然空洞,手上動作卻是不慢,細密的白布已然將小狗的斷腿綁上了一圈又一圈。


    靈兒的動作嫻靜而溫柔,賞心悅目,可是狗蛋這麽做都不知道多少回了,早就見慣了,百無聊賴之下,倒跟靜臥在一旁的白貂對上了眼兒。


    先前見得白貂在靈兒的懷中安靜得很,好似很乖巧的樣子,狗蛋也不曾在意,大大咧咧地伸出手就往白貂的腦袋上摸去。


    不說他那手髒的,單單這動作,就粗暴得很,白貂很不給麵子地一扭頭閃了開來,隨即衝著他一呲牙,凶狠地望著那隻髒手,仿佛在說再敢把爪子伸過來,就要一口咬下去一般。


    狗蛋閃電般地縮回了手,狠狠地瞪了白貂一眼,不想白貂理都不理會他,竄前了兩步倚到靈兒的腳邊蹭了蹭,隨即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這副將他視若無物的樣子把狗蛋氣得夠嗆,不過再氣他也隻能忍著,誰叫這白貂是靈兒的寵物呢!別說沒咬到他,就是真被咬了,他也不敢叫喚出來,不然被靈兒知道他欺負自己的寵物,那還得了!


    在市井中廝混的狗蛋可從來沒有吃過什麽虧,今曰在一寵物麵前就吃了癟,絲毫沒有先前一把扭斷狗腿的風采,真是一物降一物,隻要在靈兒麵前,狗蛋便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


    靈兒的動作熟練至極,沒一會兒功夫,小狗的腿傷便被處理好了,被她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一旁石凳上。


    這小狗也是極有靈姓的,深知現在不能動憚,乖乖地靜臥著,也不叫喚,隻是偶爾以仇恨無比的目光盯視著狗蛋。


    狗蛋哪裏會注意一隻狗的感受,抓耳撓腮的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好不容易等靈兒收拾好了小狗,卻見她又抱起來白貂在懷,拿出先前的那些東西放在掌上喂著。


    這會兒,狗蛋羨慕死這隻白貂了,簡直恨不能以身代之。


    這次他是看清了靈兒拿在掌心喂食白貂的是什麽東西了,那是一尾尾半個手指頭粗細的銀魚,看上去半透明的,內裏的絲絲脈絡都清清楚楚,隔了三尺的距離,依然有淡淡的香氣傳來,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說起來狗蛋忙活了大半天,還滴水粒米都沒有下肚呢,見得白貂吃得香甜,不由得食指大動,咽了一大口唾沫。


    許是他咽口水的聲音太大了,靈兒抬起頭來,狡黠地問道:“狗蛋哥哥,這是小銀魚,小白最喜歡吃了,你要不要吃一點?”


    “要,要。”狗蛋想都不想地答道,隨即伸出手來就想跟白貂搶食。


    靈兒把手一縮,讓他拿了個空,銀鈴般的笑聲響起:“笨蛋哥哥,這是給小白吃的,人怎麽能吃呢?”


    狗蛋訕訕然地縮回了手,心中不以為然,小時候連跟狗食他都搶過,更何況這個了!不過這種糗事,就是打死他,也不會在靈兒麵前提起的。


    靈兒一邊笑著,一邊從身後提出了一個食盒,放到身前,摸索著打開,從中托出了一個盤子,上麵用紗布掩蓋著看不出是什麽東西。


    這東西顯然不輕,靈兒拿起來頗有點吃力,狗蛋見了連忙接過,口中連聲道:“我來我來,靈兒這裏麵是什麽東西,怎麽這麽大?”


    靈兒順從地一放手,淺笑著問道:“狗蛋哥哥你猜猜看嘛!”


    她明顯說晚了,話還沒說完呢,紗布就已經不知道被狗蛋扔哪去了,盤子上的東西也徹底地露了出來。


    一尺來高,成橢圓形,上麵黃白色各自凝聚,看起來就像是大了幾十號的雞蛋一樣。


    “這是什麽東西啊?真好看!”


    狗蛋**了下鼻子,咽著口水說道。


    看他的樣子便知是言不由衷了,按他的本心,該是說真香或是真好吃才是。


    “嗬嗬,這是龍蛋哦!”


    “龍蛋?”


    狗蛋一口唾沫噎住,連連咳嗽了起來。


    “狗蛋哥哥,你怎麽了?沒事吧?”


    靈兒擔心地問道,同時雙手向前虛伸,就要從石凳上站起來。


    “沒事沒事,靈兒你坐,不用起來。”


    其實嗓子眼裏還癢得要命,不過狗蛋還是強忍著,安慰靈兒坐下。


    “哦!”


    靈兒乖巧地坐下,伸手摸到裝著“龍蛋”的托盤,驕傲地道:“狗蛋哥哥,這可說靈兒自己做的哦!你嚐嚐看嘛!”


    “靈兒真厲害,怎麽做的?”


    狗蛋可是餓極了,再說是靈兒親手做的,怎麽也得吃完了它,一邊狼吞虎咽著,一邊湊趣地問道。


    靈兒是生平第一次做東西,見有人願意聽她細說,當即雀躍地講述了起來。


    “拿幾十個雞蛋,打均勻了,裝入……腸膜之中,紮緊了用繩子縋到井裏,要放得很深哦!第二天取出來煮熟,把腸膜剝幹淨了。”


    “雞蛋的黃白色就會各自凝聚,很好看吧!”


    “可惜我看不到~”


    說到最後有一瞬間的黯然,隨即又高興了起來,把臉對準狗蛋的方向,緊張地問:“狗蛋哥哥,這龍蛋好吃嗎?是爹爹教我做的。”


    “好吃好吃,真不愧是我們靈兒做的,就是不一樣,好吃極了!”


    狗蛋口不對心地連聲讚道,其實吃完也沒覺得與普通雞蛋有什麽不一樣,不就好看點嘛,能頂飽啊?不過這話他自然是沒敢說的。


    其實他還有一句話沒敢問出來,就是這“龍蛋”的形狀,怎麽看怎麽像豬尿泡,跟腸膜八竿子打不著,不過想來是小丫頭不好意思說,也就當沒看見了。


    東西吃完了,狗蛋兩手一拍嘴巴一抹,從懷中掏出了一樣東西,遞到了靈兒的麵前,神神秘秘地道:“靈兒妹妹,你看這是什麽東西。”


    “嗯?”靈兒疑惑地伸出手來摸了摸,很是可愛地歪了歪腦袋,奇怪地問道:“狗蛋哥哥,這是靈石啊,你怎麽得來的?”


    “靈兒真聰明,一摸就知道了。”


    狗蛋誇了句,隨即把得到靈石過程添油加醋地敘述了一遍,中間插科打諢的,逗得靈兒“咯咯”直笑。


    靈兒是笑了,不遠處的張凡臉上卻**了起來,“這小子真是欠收拾啊!”


    特別是聽聞狗蛋詳細生動地描述兩個大肥羊癡肥呆傻的樣子時,更是恨得牙癢癢的,若不是時間地點都不合適,真恨不得活剝了他的皮。


    “狗蛋哥哥,這個靈石你要拿來幹什麽啊?換錢嗎?”


    笑到一半,靈兒忽然想起什麽似地說。


    “我要修煉,我要成仙!”


    狗蛋握著靈石的手驟然攥緊,以前所未有的堅定與鄭重說道。


    “修煉?”靈兒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狗蛋哥哥,其實靈兒可以去求……”


    “不用求別人,哥哥我今天遇到師傅了。”


    狗蛋很是大氣地一揮手,隨即繪聲繪色地講起了今天騙到靈石之後,怎麽遇到一個戴著麵紗的神仙姐姐,然後神仙姐姐又是怎麽忽然把手按在他的手上,接著就說要收他為徒,於是神仙姐姐就變成神仙師傅了。


    狗蛋的興奮似乎也感染到了靈兒,她也隨之高興了起來,隨後好奇地問道:“狗蛋哥哥,你修煉以後要做什麽啊?成仙嗎?”


    “神仙當然是要做的。”狗蛋摸了摸腦袋,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其實我更想表演法術給你看。”


    說到“看”字的時候,狗蛋小心翼翼地望了她一眼,見其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這才鬆了口氣,繼續興致盎然地道:“我跟神仙師傅一說要表演法術給你看,她就答應我,說今天晚上在五裏坡等她,要教我法術了。”


    “怎麽可能?”


    張凡本來聽到前麵那些話心中陡然精神一振,那個帶著麵紗的女子,狗蛋的神仙師傅,十有八九便是神宵宗的弟子。


    不曾想接下來狗蛋的話卻讓他不能理解,初次接觸修仙之道的人,馬上去學法術?那人是怎麽當師傅的?雖然不是完全不行,但這是揠苗助長,對他的身體本身的傷害極大,甚至有可能影響到未來能達到的境界。


    一個罕見的異靈根弟子,就這麽毀了,對方沒有那麽不智吧?


    “靈兒,晚上我學了法術後就來接你,我們一起出去,我表演給你看好不好?”


    狗蛋滿臉渴望地望著靈兒,開口說道。


    “好啊!”靈兒也沒有猶豫,一口答應了下來。


    見她答應,狗蛋高興得差點在原地翻上幾個跟鬥,轉悠了幾圈後,興奮地道:“靈兒,我要走了,到鎮上去買些胭脂水粉,晚上送給神仙師傅,說不定她一高興就多傳我兩個法術,晚上我就能多表演給你看了。”


    “好啊,晚上我等你~~你一定要來哦!”


    “我狗蛋男子漢大丈夫,說來就來,絕不騙人。”


    說這句話時,狗蛋已經心急火燎地就往外麵跑去,話音未落,人已不見。


    隱身暗處的張凡,見他離去本來也要走了,不想靈兒接下來的表現卻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再加上已經知道了狗蛋晚上的行止,就也不急著離開了。


    靈兒靜靜地站了一會兒,仿佛常人遙望背影一般,半晌之後,她輕聲歎息了一下,摸索著將小狗抱起,放到了空出的食盒之中,同時對白貂說道:


    “小白,你乖乖的,帶小狗先回家,姐姐等下再回。”


    “小狗你也要乖哦,姐姐知道是狗蛋哥哥弄傷你的,對不起了,我一定會把你醫好的。”


    本來這個年紀的小女孩兒,跟寵物說說話再正常不過了,真正讓張凡吃驚的是,靈兒話一說完,小狗就輕聲嗚咽了一下,仿佛在答應一般,同時靜靜地趴在小小的食盒中紋絲不動。


    那隻白貂竟然也很是人姓化地點了點頭,隨即輕若無物地叼起食盒,身子接連閃動,沿著小道瞬間消失在視野之中。


    它們消失之後,靈兒又在亭台之上安靜地坐了一會,孤身一人之時,不明地,她幹淨稚嫩的小臉上,竟然現出了一絲寂寞的表情。


    “狗蛋哥哥,其實你不用帶什麽東西的,靈兒也不想你傷害它們。”


    “但是靈兒不敢說,我怕你以後找不到理由來看靈兒了。”


    “靈兒隻想有人能陪我說說話。”


    “魚兒啊魚兒,你說我是不是很傻?”


    說著靈兒將嫩白的小手伸出亭外,懸在水麵上,話音剛落,水麵忽然一陣晃動,隨即一條紅豔豔的大魚破開水麵,一躍而起,到達頂點時,魚唇正好吻在靈兒的掌心上。


    她的掌心似乎很是嬌嫩,被魚兒這麽一吻,頓時“咯咯”笑出了聲來,多少驅散了下彌漫在亭中的寂寥之氣。


    “天才!”


    不曾想,今曰亭台之中,幔帳遮掩下的兩個小孩兒,竟然都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


    一個異靈根中的極品,威力最是強大的雷靈根。這種靈根的所有者,修行進境迅速自不待言,便是殺戮爭鬥,也是大戰便宜,畢竟雷法威力之大,遠在普通的五行法術之上。


    另一個也很了得,竟是天生善於溝通靈獸之才。


    靈兒身上有無修煉的痕跡,張凡還是能分辨得清楚的,既然她沒有修煉過任何的禦靈訣,卻能如此輕鬆熟練地溝通、驅使靈獸,這樣的天賦當真罕見。


    看著她,張凡就想起來白依依,一樣的天生缺陷,一樣的擅長溝通靈獸,不過與白依依比起來,靈兒似乎更優秀一些。


    也許是家庭的原因,她似乎對自己的缺陷並不如何在意,心境更通透一些,若修煉起來,想必會比白依依的成就更大一些。


    逗弄了一會兒魚兒,靈兒的心情似乎受到緩解,扶著石欄走下亭台,緩緩沿著小徑不行遠去。


    她的速度不快,但穩而堅定,仿佛在一寸寸地丈量每一次地麵一般,完全看不出目有殘疾。


    目視著她消失張凡輕聲一歎,轉身離開,走出不過兩三步的距離,整個人驟然頓住,臉上也露出了驚駭之色。


    ——殺意。


    一股凜冽的殺意臨身,這殺意是如此的濃烈,即便張凡本身也算是殺戮無算的人,也經受不住,一時間如墜冰窖,周身寒徹。


    同一時間,一股酷烈的氣勢衝天而起破開雲層,如泰山壓頂一般驀然罩下。


    “既然來了,就不要走了!”


    滄桑中帶著冷傲狂狷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開始時還如耳邊低語,到得最後,仿佛巨大的戰鼓轟鳴,震得張凡整個人氣血隱隱浮動。


    ——高手,絕頂高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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