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破山城下,抬眼望去,數百丈高的城牆巍峨屹立,充斥了整個視野。


    肅殺森然之意,雄壯渾厚之姿,沉凝如山之態……這一切的一切,都恍若有自己的生命一般,仿佛一頭頭上古妖獸,迎麵撲了上來。


    張凡微微眯著眼睛,臉上神色不變,身子紋絲不動,隻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雄城。


    先前的一切,乃是這屹立數萬年的重城,滄桑悲歡的積累,顯化而出的精神壓迫,這樣的壓力,換作心誌不堅之人,難免心神動搖,便是受個小傷,也不奇怪。


    這對張凡來說,並沒有什麽,真正讓他駐足不前的,卻是一些更實際的東西。


    破山城,顧名思義,乃是破山而建,估計還有破開一切束縛,掙脫得自在的含義吧?


    後者就難以知曉了,不過前者的痕跡,卻還依稀可見。


    偌大的破山城,處在一個高出水平約數十丈的位置,城基之處,儼然還能見得起伏的山脈之勢,不過城市的範圍太過廣大,方才不是很明顯。


    感受著其中不停散發出的充盈靈氣,張凡心知,這個破山城,還真是在大型靈脈的靈眼處建成的,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建立,乃是直接破開山體,取而代之,以龐大的城軀,代替了靈眼山峰。


    這樣的靈脈,其實已經不下法相宗所處的連雲山脈了。


    破山城所為的,就相當於將法相宗山門所在的那座山峰破開,然後直接在原址上建了這麽一個巨城。


    “大手筆!”


    見得如此,張凡也不禁暗讚了一聲。


    他們做出如此大的手筆,自然不會是無意而為,這點從斑駁的城牆上就可見一二。


    構成山體一般城牆的,乃是一塊塊數丈方圓的巨大青石,這些青石飽經歲月流逝,風霜雨雪,戰亂血洗,此時已是見不得本來顏色了,皆是一片鐵青,仿佛一塊塊在飄搖風雨中鏽蝕的鋼鐵。


    這些巨石,鐵青之中,又隱隱泛出紅光來。


    這紅光,不是通天神火柱之赤紅,而是一種暗紅與褐紅,厚薄不均,深淺不一,恰如一層層,分成無數次刷上的油漆。


    這油漆,隻可能是一種東西。


    張凡望著這褐紅之色,目光不由得一凝。


    恍惚中,大群大群的荒獸,一批一批的修士,在這城牆之下血戰,一方無邊無垠前仆後繼,一方悍不畏死以命相搏。


    鮮血,人類的鮮血,荒獸的鮮血,如一股股鮮活的噴泉,噴薄遍灑,將城牆青石,染上了一層又一層,數萬年光陰沉澱,這血色已經融入了青石的內部,猶如本身的存在一般,再不可抹去。


    看得這一切,就仿佛能見得人類先民,如何以熱血,以姓命,破開天地束縛,滅殺一個個強敵,爭得生存繁衍的權力。


    太古之時,是這樣;地心深處,亦如是。


    這些,也並不是臆測,就在張凡腳下不遠處的地方,活生生的證據,依然展露著眼前巨城的往昔歲月。


    恍如晶瑩的白色絲絛緊係,洶湧的地下河流,繞著龐大無比的破山城一圈,向著天地流去,儼然一個天成的護城河。


    這護城河中水,點點熒光閃爍,偶爾波濤翻滾,便能現出大片大片猙獰的蒼白。


    張凡的眼力何其的了得,又在這通天神火柱的熾熱光照下,目光徑直透過水麵的遮攔,見得了水底大片蒼白的真麵目。


    獸骨!無可計數的獸骨!


    在護城河底下,各種或巨大或纖小,或完整或殘缺的荒獸骨骼堆積如山,若不是這河流夠大,這河道夠深,讓這些獸骨曝露於荒野之中,便是一片鬼域景象。


    見得這護城河中,層層疊疊,不知道多少年月積累的獸骨,張凡便知曉,這是破山城中人有意為之。


    這些獸骨,就恍若青石上的血紅一般,是一種往昔崢嶸的見證,自當讓其永遠地留在那裏,以激後人血氣。


    “酷烈!”


    這片刻觀察,破山城的形象,在張凡的心中陡然清晰了起來,歸納起來,不過“酷烈”二字。


    這是一個酷烈之城。


    邊緣不毛之地,血戰酷烈之城,白骨塞河血色浸染。


    ——這就是破山城!


    深吸了一口氣,張凡昂首闊步,踏入城中。


    一道城牆,內外兩個世界。


    城牆之外,是酷烈搏殺,男兒流血的激昂慷慨;城牆之內,是安寧祥和,平安富足的紅塵喧鬧。


    一內一外,極致的對比,卻又不會給人以反差之感,百般掙紮,萬般努力,為的不正是眼前的一切嗎?


    張凡隨著人流,漫步在街道之上。


    此地的居民,與幾個月前在村莊中所見,在合歡城中所遇的,都不相同。


    表麵上是衣著上,更加的多樣化,更加的講究一些,但實質上,卻是精氣神的不同。


    每一個行走在街道上的凡人,都給人一種驕傲滿足之感,少了那種朝不保夕的憂懼,多了一份神融氣泰。


    也許是每年一次的水蘊煉丹大會,使得城中的居民,見多了各地的修仙者來去,雖然不曾失禮,但那種畢恭畢敬的戰戰兢兢卻是不存,隻有麵對本城的上師,他們才會露出如合歡城中一般的敬畏之色。


    此時的破山城中,修仙者自是極多的。


    一路行來,多有峨冠博帶的修仙之人,混雜在人群之中穿行遠去,若在高處看下,正可見得,這些平時難得一見的修仙者們,正如河道中的流水,向著同一個方向前進著。


    張凡並沒有特意打問道路,不過隨意地跟著這人流前進,此時此地,他們的去向哪裏還需要懷疑?


    果不其然,小半個時辰之後,穿過半個破山城,眼前陡然空曠了起來。


    柳暗花明一般,除外在張凡眼前的,赫然是一個偌大的廣場。


    廣場之中,人頭攢動,一眼往去,皆是冠冕堂皇,衣袖帶風的修仙之人。


    這些人,或三三兩兩,相熟私語,或孤身讀力,卓爾不群,相同的是,他們的目光,時不時就會不由自主地瞥向廣場的正中央,仿佛有什麽東西,將他們牢牢吸引一般。


    那裏,一個奇異的建築屹立,在建築的周圍,空無了老大的一塊空地,與四周的擁擠不堪相比,地位與尊貴自顯。


    這建築的樣式也頗為奇怪,下方、上圓、頂尖,又渾然一體,與破山城中的其他建築風格迥異,感覺上,就恍如雅士與壯士之別,前者勝在優雅玄奧,後者強於震懾心靈,可謂是春蘭秋菊,各擅勝場。


    不過有一點,卻是其他的建築所不能比擬的。


    從尖頂處開始,這個龐大的建築,就一體都被覆蓋上了一層幽藍之色。


    這幽藍,並不是固定不動的,而是如水波般流轉,或者幹脆說就是一道緊緊帖服在建築外表上的水幕。


    這水幕時不時的顏色濃淡轉化,層層疊疊,仿佛後浪推前浪,整體又不見增多滿溢,猶如下有無窮空洞容納一般,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某個激流的一段,被硬生生地截取帖服,以無形的力量限製著,讓它就這麽流淌。


    “水蘊丹室?!”


    張凡仔細地打量這座奇形建築,絲毫不懷疑自己的判斷,除了水蘊丹室之外,又有何地方能在今曰聚集如此多的修仙者,更有這般別樣的風采。


    在水蘊丹室的正麵,一個兩人高寬的大門洞開著,上麵一層湛藍色的水幕隱隱波動,似邀約又似拒絕,上麵漣漪不斷,卻是上一個進入之人,激起的餘波。


    張凡先前來時,正見得一個中年男子,麵色蒼白,大汗淋漓地從中穿了出來。


    當其時,下方人群中的某處,陡然爆發出齊齊的鬆了一口氣的聲音,想來當是那個中年男子的親友吧!


    並不是每個人都如那中年男子一般幸運,張凡便見得,一個與徐帆看上去差不多年紀的少年,一頭悶在了湛藍水幕之上,幾乎連一眨眼的功夫都沒有堅持住,就被猛地彈回,化作了滾地葫蘆,直接翻出了十丈開外。


    畢竟少年皮薄,那人的臉瞬間脹成了豬肝色,飛快地以袖掩麵,疾行而去。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如中年男子和少年修士一般前去嚐試一二的,在那之前,還需驗證那張黑金絲帖,方能入內。


    此時在建築的外圍,密密麻麻地站立著一派血衣武士,人人神盈氣足,皆是手按刀柄,目不斜視,彪悍血勇之氣顯露無遺。


    這些武士再強,也不過是凡人,又如何能放在在場的修仙者眼中,可是卻無一人放肆,皆是憑請帖入內嚐試。


    要知道,這些武士的背後,可是站著破山城三大宗門,別說他們了,便是其它的重城要挑戰,也要思量一二。


    看了這麽一會兒,對情況大致清楚了,張凡不再停留,踏步而出,徑直來到了奇形建築的前方。


    隨手將黑金絲帖遞給了迎上前來的血衣武士,在這等待的空隙,他負手而立,正可見得在湛藍水幕之旁,懸掛著一大一小,一明鏡,一玉璧,兩樣東西。


    “這是……”


    張凡先是疑惑,繼而見得血衣武士的動作,就明白了過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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