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華道友,那金屍……”


    醉死道人,星瀾仙子,兩人聯袂近前,與張凡一般,他們的臉上,也無轟殺大敵,搬開心上大石頭的輕快,反而盡是凝重之色。


    “嗯!”


    張凡微微頷首,卻並不曾說出什麽來,此時塵埃落定,回首再看,眼前盡是金屍從屍棄教主體內破出,呼嘯而去的刹那間,回眸望來的一眼。


    當時正是千鈞一發之際,張凡並不曾深思,不要說這個,即便是金屍突然棄屍棄教主而去的原因,也不曾仔細想過。


    那些都是後話,此時屍棄教主已然隕落,方才是思量的時候。


    屍棄教中,以教主為尊,以能驅使金屍者為強,屍棄教主,為一教之主,也是教中唯一可以驅使金屍之人,按理說,絕對不應當出現這種情況的才是。


    若不是事出倉促,連屍棄教主自身都不知道緣由,也無法阻止,否則的話,以其實力,張凡他們三人想這般毫發無損地滅殺他,簡直就是癡人說夢,即便是落荒而逃,也未必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綜合先前在千山雲夢峽中所見的那一幕,一個唯一的可能,也就呼之欲出了。


    “屍棄道人!”


    “是他!”


    此言入耳,無論是醉死道人還是星瀾仙子,皆是麵沉如水,呼吸不覺間都放緩了下來。


    這樣傳說中的人物,與他們切身牽扯在了一起,還是在對立麵上,讓他們如何能安之若素,心中忐忑難免。


    道出此人名號之時,張凡固然是神色淡然,但眉宇間卻漸成川字,眼中更是神光閃爍,諸般念頭如走馬燈般流轉。


    金屍離去的瞬間,回眸那一眼,不是金屍本身能有的眼神,也與屍棄教主無涉。


    那是一種怒視,如火山醞釀;


    那是一種蔑視,若人視螻蟻;


    那是一種凝視,深深的銘記。


    ……


    尤其是最後,那種幾乎要將張凡他們三人的形象,烙印在眼中的凝視,即便是此時想來,也是讓人不寒而栗,將恍若天上鉛雲密布,低沉咆哮,隨時可能化作驚雷之聲,瓢潑大雨!


    “轟隆隆~~~轟隆隆~~~~”


    心中剛剛閃過驚雷之想,天地之間,忽然被無盡的春雷炸響,旱地驚雷,滾雷來去之聲充斥,就好像偌大天地,盡數墜入雷霆牢籠中一般,震耳欲聾,立足不穩,就好像神魂都要被震蕩出一般。


    天威!無盡的天威!


    劫雷,上天的刑罰!


    第一時間,張凡他們就想起了千山雲夢中所見,那漫天的天地之怒顯化而出的雷罰,那衝天而起的十八金屍……


    最後,定格在那個仰躺在平台上,瘦削佝僂,雷公臉,恍若猴子般的身影。


    ——屍棄道人!


    驀然回首,循聲望去,但見西南方的天際,一抹濃鬱的紫色,如潰堤之洪流,頃刻之間,染遍天際,向著四方擴散,好像要將一切,皆籠罩入雷霆的毀滅中一般。


    尤其是其中心處,那種深沉到了極點的紫色,化作了另一種黑,不是陰沉、不是深邃,而是無盡的毀滅之濃縮,無時不刻,不再醞釀著毀天滅地的威能。


    天罰,劫雷!


    “這才一年……”


    見得這一幕,張凡等人哪裏會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那處紫雷最為濃鬱之處,當是屍棄教的聖地,鬆柏口中的雷霆崖了吧!


    ……


    “最開始是五百年一次,接著一百年一次,到了最近,已然兩三年一次……”


    “持續的時間也越來越看,最開始是一曰,現在是一月!”


    ……


    鬆柏所說的,有關屍棄道人的話,張凡等人並未忘卻,見得如此,瞬間從記憶中浮現了出來。


    “兩三年?一年?”


    “是鬆柏撒謊,還是愈發的嚴重了?”


    一看就知道,此時屍棄道人想必如千山雲夢中所見的,正在駕馭著十八金屍,力抗天劫雷罰吧?


    若說有什麽意外的話,那就是時間了。


    張凡沉吟了一下,終究還是決定相信鬆柏所言的。


    一來是在這方麵,他沒有必要欺騙他們;二來,則是從屍棄教主的反應,以及他措手不及導致的身隕下場推斷。


    現在很明顯,金屍之所以會棄屍棄教主而走,不用說,肯定是屍棄道人所為,也惟有他一人,有此能力。


    他這麽做,就等於間接要了屍棄教主的姓命。


    別人的命重要,還是自己的命重要?答案很明顯!


    故而屍棄道人毫不猶豫地放棄了手下的命,保全自己;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屍棄教主敢在此時出擊,也當是不知道天罰雷劫的降臨,有恃無恐。


    諸般念頭,幾乎在是一聲驚雷的短暫時間裏,在張凡的腦海中閃過,並最後得出了結論。


    金屍的異動,遠方的征兆,毫無疑問,是屍棄道人正自身難保,與天威抗衡!


    這些是如此的明顯,在張凡明白過來的同時,醉死與星瀾的臉上,也同時現出了恍然之色。


    “張道友,你看此事要如何處理?”


    醉死道人鬆了一口氣,眉宇間有掩不住的喜色,對張凡說道。


    不用馬上正麵屍棄道人這個上古頂級強者,這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而屍棄道人未死,再現人間的消息,也絕對是旱地驚雷級別的。


    聞言,張凡沉吟著,並沒有簡單說出回報宗門之類的話來,若是手撫下巴,眼中神光閃爍,竟是有了幾分猶疑。


    這種猶疑,百餘年修道,無數次生死,在他的臉上,卻是罕有出現的時候,由此就可知道,他此時心中思量之重了。


    漸漸地,醉死與星瀾也察覺到了不對,心中不由得一個激靈,知道此事,怕是沒有他們想象中往宗門一推那麽簡單了。


    “東華真人,你……”


    星瀾仙子剛剛忍不住說了半句,忽然神色一動,望向身後腳下的所在。


    與她做出同樣動作的還有醉死道人,以及一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沉吟不已的張凡。


    “哢嚓哢嚓……哢嚓哢嚓~~”


    引起三個元嬰真人注意的,並不是什麽強敵來襲,也不是天地變色,不過是,一座神像,漸漸龜裂,由內而外發出的脆響而已。


    ——神龕!


    龜裂的神像,正是早先張凡所見過的那個神龕之中的屍棄道人塑像。


    先前一戰,緊張到讓人窒息,竟是不知不覺間,從千山雲夢峽之外,一直打到了紅雲坡下,再見得這座神龕。


    在張凡他們三人凝望之時,神龕中的屍棄道人像龜裂不停,不過片刻功夫,散做了滿地的碎石。


    這些碎石,不像是崩潰剝落的,倒更像是被巨大的石磨碾壓了一遍又一遍般,最大的一塊,竟然還不到指甲蓋大小。


    這一點,頓時引起了張凡的注意。


    雷霆之聲,猶自從遠方傳來,不過再強大的威能,隔著成千上萬裏之遙,到得此處,剩下的也隻是雷聲而已,並不曾有任何的餘波散布。


    盛放屍棄道人神像的神龕,巍然不動,兀自屹立,不曾有半點崩潰的跡象。


    所有的變化,均是起自屍棄道人神像,也止於其上,從頭到尾,透著一股詭異的感覺。


    張凡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在神像徹底崩潰的瞬間,以他的靈絕,仿佛感覺到了有什麽東西,驀然間自神像上抽離而去,倏忽不見,徹底消失。


    這種感覺,雖然突兀無比,張凡卻是深信不疑,偏偏他頗為強大的神識,壓根就不曾捕捉到了任何的異常,醉死道人與星瀾仙子兩人,更是滿臉的茫然之色,好像什麽都沒有感覺到似的。


    “不用看了!”


    苦道人凝重的聲音響起,深沉得連語調都為之平坦而無起伏。


    “生命意念,香火之法!”


    “屍棄道人估計是在行太古神道之術。”


    “真沒想到,他竟然連這隨著聖皇消失、妖神寂滅,在太古之時就已經失傳的神道之術都會,真是了不得啊!”


    苦道人讚歎不已,張凡的心卻是猛地為之一沉,最後一抹僥幸被掐滅。


    屍棄道人既然行此法,甚至不惜將屍棄宗該為屍棄教,諸般手段施展,自然是有一定的把握了。


    所謂盛極而衰,盈不可久,雷霆天罰的越來越密集,是否意味著一種高峰,或者是消失前的最後瘋狂?


    若是被屍棄道人借著神道之術,真的抗了過去,那一抹陰雲,將徹底籠罩在他們三人身上,誰都逃不了。


    “不行!”


    張凡眼中所有的猶疑,在這一刻,盡化堅定。那個“驅山鈴”被他緊緊地握在手中,強大的力量不覺爆發出來,鈴鐺呻吟出聲,若非罕見的至寶,怕是會直接被他捏成了齏粉。


    “東華真人?”


    張凡的反應,再不曾掩飾,自然逃不過醉死道人和星瀾仙子的眼睛,不詳地預感湧上心頭,不由得開口問道。


    “生民意念,香火之法,太古神道!”


    “屍棄道人正在抽取香火之力,凝神道法身,下麵會發生什麽事情,兩位應該清楚了吧?”


    張凡灑然一笑,悠然說著,好像心中再無掛礙,雲淡風輕似的。


    “你是說……”


    都是聰明人,醉死道人和星瀾仙子當即色變,麵露苦澀,道:“他要脫困!”


    “現在,就請兩位做個決斷吧!”


    張凡負手而立,遠望天際雷霆之威,恐怖的雷光如暴雨傾盆,正是毀滅之絢麗。


    “一搏,還是……”


    “聽天由命?”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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