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張凡與惜若的腳下,一個年輕男子,抱頭痛苦,身前的一塊小石頭上,沾滿了血跡,身下的土壤上,浸透鮮紅,他卻恍若不覺,甚至哭聲,都帶著壓抑。


    他一個凡人,又能如何呢?


    即便是想拚死一搏,也是不能,因為他還有父母,還有親朋,故此隻能在此痛哭,看著不遠處,心愛的人在起伏的海波中哭喊。


    “唉~”


    張凡歎息一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年輕人,你捕過魚嗎?”


    “呃……嗯。”


    年輕男子滿臉的茫然,點了點頭。身為漁民,又如何可能沒捕過魚?


    “那龍神,也不過是條大點的魚而已,你怕什麽?”


    “可是……”


    “回答我幾個問題,我等會‘捕魚’給你看如何?”


    張凡微笑著,直視著他的眼睛說道。


    若換做任何一個人,甚至旁邊那個如仙子一般的美麗女子這般說來,年輕男子也是不會相信的,將蛟龍當作魚捕,誰聽了都不會相信。


    可是不知為何,張凡的話似乎帶著魔力似的,下意識地,他就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抹希望的火花。


    “你們的‘祭龍神’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以前這裏就有蛟龍嗎?”


    張凡的問題,對年輕男子來說並不難,連想都不想地說道:“一百年,正好一百年!”


    “以前我們這裏也有蛟龍,不過沒有人祭龍神,倒是經常發生蛟龍將整個島嶼的人都吃光的事情……”


    說到這裏,年輕男子打個寒顫,顯然想起了那種恐怖的事情。


    “直到一百年前,神婆,神婆她忽然說隻要祭龍神,就不會有事,還能多捕魚,能吃飽。”


    “是真的嗎?”


    張凡追問了一句,似是從中發現了什麽。


    一旁惜若的眼前也是一亮,顯然聽出了什麽。


    “是真的,隻要祭品沒問題,就不會有事。”


    “那這是怎麽回事?”


    張凡手上一劃拉,所指的自是先前所見的缺少漁船,以及大片的莊稼地和林木明顯被海水浸泡過景象。


    “是前年,神婆說隔壁村的鈴鈴不是童女了,所以龍神震怒,就興風作浪了起來。”


    年輕男子提起此事,拳頭緊握,指甲都要嵌入到了皮肉之中。


    “不是童女?!”


    張凡冷笑,沉吟了一下,接著問道:“這樣的事是不是越來越頻繁了?”


    “是啊,你怎麽知道的?”


    年輕男子驚疑出聲。


    張凡卻是不答,隻是在心中暗道:“看來它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好,很好!”


    “附近的島嶼都是這樣嗎?都有祭龍神?”


    頓了一下,他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是的,附近十八島,都是這樣,也都是從百年前開始的。”


    年輕男子毫不遲疑地說道。


    這些島嶼,構成一條緊鎖的島鏈,彼此隔海相望,溝通隻要一葉扁舟即可,身為當地漁民,自然清楚。


    “啊啊~~”


    恰在張凡問完話時,數聲驚呼,忽然從淺海處傳來,不用說,自是那四個可憐的童男女們。


    他們被束縛在木筏之上,口卻未被堵上,隻能仰望無垠蒼穹,隨著神婆扶乩之後,身下的晃動越來越厲害了,好像整個大海都被激怒了一般。


    漲潮!


    從張凡的角度,清楚地見得海水正在一步不停地蔓延到了岸上,一眾漁民不停地後退著,卻不敢散去,隻是呆呆地望著在海麵上漂浮的四個木筏。


    似在期待著什麽,又若在恐懼著什麽!


    此時捆綁住四個木筏的樁子,大半已然被淹沒在了海水中,浪頭更是一個接著一個打來四個木筏晃動得愈發地厲害了起來,有的更是如要翻覆。


    想到即將到來的命運,一波波打來直欲將他們吞沒的大浪,別說是小孩子了,即便是大人也承受不住,一個個放聲大哭,呼喊著“阿姆阿爹”的聲音,除卻木筏偶爾被大浪淹過時外,便不曾停過。


    “神婆,求求你,俺求求你了。”


    “讓俺們再看下娃吧,一眼,就一眼。”


    驀然間,一個粗手大腳的中年婦女從人群中衝了出來,神婆旁邊的壯漢還來不及阻攔,她便跪倒了神婆的麵前,磕頭哀求道。


    有這麽一個人帶頭,其他三個孩子的父母也跟著跑了出來,一樣跪倒在地。


    他們沒有什麽別的要求,就是想再看娃一眼而已,為此不惜抱著神婆的腿,不懼額頭上,臉龐上,盡是大力磕頭導致的沙石深深嵌入。


    “不用看了。”


    那神婆卻是鐵石心腸,冷冷地道:“你們的孩子是去服侍的龍神,這是你們的榮幸,更是孩子的榮幸,要是孩子想你們,龍神有情,會托夢給你們的。”


    “帶下去!”


    說著,狠狠地拄了一下拐杖,身旁的壯漢上前,將四對父母拖了下去。


    海中童男女的哭喊,岸上父母的聲嘶力竭,即便是漸漸狂風大作,仍然清晰可聞。


    在這石人都會落淚的慘聲中,下方的漁民人人麵露戚色,多為麻木,或有怒者,也連忙低下頭來掩飾。


    他們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


    “請~龍~神~”


    神婆搖動著手中的鈴鐺大喊,沙啞的聲音,竟是能喊出幾分洪亮來,即便是海浪聲愈演愈烈,也仍然在鈴聲的幫助下,向著海中遠遠地傳出。


    “刷~”


    極目望去,盡成墨色。


    本來即便是在風暴將至之時,大海猶自深藍,可在這一瞬間,卻是盡染漆黑的色澤,更有渾濁的泡沫,浮在了海上。


    一片妖氣,無邊森寒,彌散了開來。


    “龍神到~”


    神婆的身子扭動得更歡了,聲音中甚至帶出了狂熱之意來,不知何時,那魚骨鈴鐺懸浮了起來,聲聲脆響,似在呼應著海上風暴。


    “請龍神享用祭~”


    眼看著,這出大戲就要到了最**的部分,那木筏上的慘叫聲,從時斷時續,漸變成良久才有了一二聲,若非皆是漁家兒女,怕是早就命喪黃泉了。


    恰在此時,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即便是狂風不能掩,哪怕是巨浪不能蓋,清晰無比地傳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等等!”


    “誰?”


    “是誰?”


    神婆大怒,回過身來,待要威嚴地俯視漁民,找出那個膽敢搗亂的,施以龍神之怒的時候,才發現聲音的來源,竟不此處。


    “人之愛子,誰不如我?正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想來龍神當也明白。”


    聲音明明不大,可聽在耳中,卻如驚雷一般,神婆驀然回首,循聲望去。


    “這幾位不過是想見孩子最後一麵罷了,龍神當不會怪責才是。”


    聲音依然如在耳邊不變,眼前卻是多出了兩個人影。


    一男一女,男者威嚴,女者美麗,攜手淩空虛渡,步步而來。


    “依我看,不如神婆下得海中,與那龍神商量一二,想來如你所說,龍神有情定不會拒絕的,也省得托夢麻煩。”


    “你說是嗎?”


    最後一字落下,張凡與惜若,已然出現在了神婆的麵前。


    “你是何人?敢管龍神閑事?”


    聽到讓她下去跟龍神商量,神婆神色一僵,刷的一下臉色白了幾分,隨即想起了什麽似的大喝道:


    “你們是哪家妖王手下,要知道龍神可就在此?聽老婆子一句勸,莫要誤了姓命。”


    這句話對神婆來說,已是強自按捺了。


    在這島嶼上,她說一不二,何曾有人敢這麽跟她說話,還要扔她下海,若不是看來者不凡,她直接就命人將他們一起獻祭了事。


    “神婆且速去與龍神商量,莫要誤了吉時,讓龍神久候才是。”


    對她的話,張凡卻是恍若不聞,繼續說道。


    “好膽!”


    神婆再也忍耐不住了,仗著龍神在側,她也不懼了,話音未落,猛地一頓拐杖。


    “嘩啦~”


    若湧泉之聲,一團漆黑的水光,由地而起,染滿了整根拐杖,恍其黑水環繞,隨時可能噴濺而出。


    “啊!”


    這一幕出,下方的漁民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連綿跪下磕頭。


    在他們眼中,這就是龍神賜下的神力,不可違抗,也正是靠著這一手,神婆方才能壓製整個島嶼的凡人,不使獻祭出岔子。


    “撲哧~”


    神婆這一手出來,本以為對麵的兩人當會震驚才是,不曾想那白衣赤足的女子卻是嗤笑出聲,仿佛看到了什麽最好笑的事情一般。


    “煉氣期都不到~”


    “真是丟了妖修的臉麵。”


    張凡搖了搖頭,話都懶得跟她多說了,不過心中動念,神婆忽然驚叫一聲,整個人漂起,那布滿黑水的拐杖,更是直接跌落了下來,沾滿了砂礫。


    也不管她在空中手舞足蹈,滿臉驚駭之色,連呼“龍神”望得搭救,如被投擲了一般,“嗖”的一下,越過了數百丈的距離,從四個童男女木筏上空跨越,“撲通”一聲,掉入了海中。


    怪叫之聲,戛然而止,一眾漁民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尤其是在神婆被海水吞噬,連一個浪花都不曾冒出的時候,更是驚訝得望了眨眼。


    “各位,神婆找龍神商量去了,很快就會出來的。”


    張凡微微一笑,淡然說道。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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