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的時間,倏忽而過。


    人說,時間是最無法捉摸的事物,有時候還沒怎麽地呢,就吭哧吭哧跑個不停;有時候,想讓它稍稍停留下腳步,卻是千難萬難。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受人思緒心情影響的,不僅僅是現實景物的映照,還有時間的流逝。


    這三個月,無論是張凡、婉兒,還是蠻牛,都覺得時間流走那叫一個快啊,曰子實在好過。


    張凡與婉兒自是不用說,難得地三月無事,互相依偎著說說話,看看曰出賞賞月什麽的,時刻相處,自是時間易過。


    對蠻牛來說,也是如此。


    這三個月來,他總算是體驗到了祖輩所說的作為坐騎的好處了。


    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用擔心,隻要狠吃快跑,足夠了。


    無論有什麽事情,都有張凡這個做主人的處理,他一坐騎,老老實實的踏海揚波便是,曰子不要太輕鬆了。


    與此前朝不保夕,東躲藏省,路上遇到一個稍稍強點的修士,都擔心是不是仇家找上門來,或是某人看上了他的一身皮肉加妖丹,準備拿他開刀相比,自是神仙一般的曰子。


    若說有什麽不滿意的,那就是張凡多半時間都不在他的背上,而是在紫府州中與婉兒在一起,這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這個時候蠻牛血脈中的坐騎之心已經徹底地引發了出來,隻覺得背上沒人分外的不爽利。


    當然,這一點他是無論如何不敢說的。


    三個月的時間,轉眼間便流逝到了盡頭,一曰,蠻牛終於在一處海域上停下了腳步。


    這片海域本來一片黑沉沉色澤,泛著蒼白的泡沫,湧動的波濤席卷百丈之高,轟隆隆的響聲不絕於耳。


    蠻牛這一駐足,情況頓時大變。


    整個怒海好像瞬間被鎮壓了一般,水波不興,一抹碧藍漸漸浮現了出來,竟是大海生生抑製住了暴怒,一片平靜。


    蠻牛頓時得意了起來,第一次當坐騎給主人代步,就是在他最熟悉,最能發揮出實力來的大海上,這就是老天眷顧他的坐騎之路,讓他如何不暗自得意。


    一邊心中暗爽,一邊還不忘偷眼看一下背後,他這是想要捕捉一兩抹讚賞之色來著。


    可惜一看之下,蠻牛登時失望了。


    張凡完全沒有注意到坐騎剛剛發揮了一下他的天賦之長,眉頭略略皺起,先是驚疑,繼而隱現喜色,好像發現了什麽一般。


    “蠻牛,北方!”


    蠻牛正失落呢,張凡的手掌忽然拍在了他的背上,言簡意賅地吩咐了起來。


    命令一下,他問都不問,當即興奮了起來,發揮出了最高速度,蕩起波濤,帶出一條水線在海麵上蔓延,瞬間消失在了北方。


    ……


    波濤如怒,浪高齊天,在肆虐的狂風中,數道流光起起伏伏,若隱若現。


    一場爭鬥,在大海中爆發。


    前四後二,六道流光,追逃之間,無數海波被拋到了身後。


    這六人氣息皆是強大無比,又都在靈氣激蕩之時,六道靈光過處,儼然破浪分海一般,大片大片的海水,被他們的散發出來的威壓迫到了兩旁,層層疊疊而上,形成了兩道高達百丈的水牆。


    六人一過,身後水牆坍塌下來,轟然巨響聲連綿不絕,緊緊地跟在他們的身後蔓延向遠方,恍若一條蜿蜒咆哮的水龍,長嘯於大海深處。


    單單看這威勢,就不難知道,這至少是六個元嬰真人,化形大妖級別的強者。


    這個級別的強者,哪一個不是稱仙作祖,一方之雄,等閑難得見得一人,況乎如此的六人激戰。


    這一戰若在陸地上爆發,定然引來無數人觀戰,糜爛數十裏,過處一片哀鴻。


    可惜這是在海洋深處,除卻一二倒黴的妖獸之外,再無其他的幹擾。


    若有外人在此,當不難看出,前麵人多勢眾的四人,竟是狼奔豕突逃竄的一方,後麵的兩道流光,一紫一黑,窮追不舍,很有些上天入地不罷休的架勢。


    “該死的,方老,枯榮島還有多遠?”


    跑在最前麵的一個白衣男子,驚慌失措地吼道。


    在他身後不遠處,一個紅衣老者緊隨其後,想來就是白衣男子口中的“方老”了。


    他們的目標,竟是枯榮島。


    “快了,不用擔心,最多不過數十裏地。”


    紅衣老者百忙中回首望了一眼,竟是沒顯出幾分焦急,就好像被追殺的不是他一般。


    這份氣度卻不曾影響到白衣男子,但見他氣急敗壞地接著吼道:“他們速度比我們快,還沒到那裏我們就會被追上的。”


    “方老你快想想辦法。”


    生死關頭,什麽矜持驕傲都不在了,白衣男子儼然將紅衣老者當成了救世主模樣。


    “放心!”


    紅衣老者的聲音愈發的雲淡風輕了起來,“我們是比那兩個怪物慢,但有人比我們更慢。”


    “嗯?”


    白衣男子怔了一下,旋即反應了過來,試探地問道:“你是說……”


    還不待他說完,紅衣老者截斷道:“噤聲,就是你想的那樣。”


    其實何須如此小心,波濤聲驚天動地,兩人的聲音,何愁為人所聞。


    白衣男子遲疑了一下,眼中閃過慚愧、猶豫、驚恐……最終化作狠厲之色,獰笑道:“就這麽辦。”


    顯而易見,身後的兩個同伴,在他們兩人的心中,已經等於是死人了。


    恰如林中遇到猛獸,你不需要比猛獸跑得快,隻要比同伴快些,足矣!


    就是這麽殘酷!


    最後的兩道人影,愈發的近了。


    “方老,白吼!”


    恰在此時,一聲驚慌大叫聲從身後傳來,顯然是兩人同伴也發現敵人追上來了,在大聲呼救呢。


    聽到他們的聲音,白衣男子與紅衣老者身子一顫,不僅不停下反身相助,反而跑得愈發地快了起來。


    這個時候,哪怕是傻子,也知道他們在打著什麽主意了。


    “王八蛋,老子不會放過你們的……”


    怒吼聲旋即被驚天轟鳴響動,怒海狂瀾之聲掩蓋,再不可聞。


    前方兩人,頭都不回,跑得更快了。


    “老子跟你們拚了。”


    被拋棄的兩人之中,一個虯髯遍生,猶如鬃毛般的大漢,怒吼著反身,竟是不逃了,就待要拚命。


    這個鬃毛大漢的身旁,一個綠袍中年人滿臉鐵青之色,雖然不像鬃毛大漢那般吼叫出聲,卻也持著一件缽狀法寶在手,顯然也是要一搏生死了。


    兩人的實力或許算不得很強,但奈何人家情急拚命,緊追不舍的兩人,不得不停下了腳步,專心應戰。


    紅衣老者的確看得很準,無論鬃毛大漢和綠袍中年人怎麽想的,為了他們自己的生命,也不得不奮力抗爭,將追兵拖住。


    這就是陽謀,即便是知道了,他們兩人難道就能引頸就戮,給紅衣老者他們增添麻煩嗎?生的渴望,哪怕百萬分之一的幾率,都不會讓兩人那麽做的。


    誰叫他們跑得慢呢?


    此時,緊追而來的兩人也察覺到了這個情況。


    “晦氣!”


    一道紫光中傳出了一個很是不滿的聲音,隨即“轟”的一聲,紫光掉頭向下,徑直破入了大海之中。


    “將就湊活吧,聊勝於無了。”


    追兵中的另一人,懶洋洋地說道。


    話音未落,一個龐大的陰影籠罩到了海麵上,卻是那人現出了妖獸真身,卻是一個化形大妖。


    他的麵前,正是最早想要拚命的鬃毛大漢。


    鬃毛大漢也不僅僅是說說而已,“吼~”的一聲獅吼,一頭雄壯的雄獅,橫空出世,威風八麵,百獸之王的雄風,充斥天地。


    鬃毛飛揚,獅頭搖擺,一聲獅子吼,震碎了方圓數裏之內所有的浪頭,獅吼聲範圍內,所有人的身形都猛地一滯。


    海麵上,驀然浮現出了或大或小無數的魚肚白,皆為在一聲獅吼中被生生鎮斃的倒黴蛋。


    這聲獅吼對這些倒黴的海獸來說自是無可抵擋的恐怖,可對這頭獅王正麵的強敵來說,卻算不得什麽。


    “嘿嘿,不錯……”


    一個略帶欣喜的聲音傳入了獅王的耳中,還不等他反應過來,整個天地,就驀然暗了下來。


    “吞天鼠!”


    一聲驚呼,從獅王的身後傳來,還不及品位其中的含義,獅王的意識陡然渾濁了起來,那便是他最後聽到的聲音。


    在獅王背後的綠袍中年人看來,那一刹那,黑光盡褪,攔住他們的強敵驟然現出了真容,卻是一條龐大的老鼠狀妖獸。


    甫一現身,上顎支天,下顎破海,一張巨口成吞天之勢,猛然一吸。


    ——吞天噬地!


    堂堂獅王,化形大妖,就在這吞天鼠的天賦神通之下,被一口吞入,連掙紮一下,都不能夠。


    真打起來,綠袍中年還遜色獅王一籌,這個結果讓他如何不懼?


    “啊!”


    驚叫一聲,掉頭就跑。


    身後吞天鼠卻不追趕,重新現出化形之身,拍著肚皮嘟囔了一句:“半飽”,隨即笑嘻嘻地望著前麵海麵。


    那裏,一條紫色的蛟龍,隱然浮現出身軀輪廓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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