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之外,有一株青草,正在石縫間掙紮著,探出了頭來;


    百步之內,有八十五隻螞蟻,在與一隻翅膀受傷的蜻蜓爭鬥著;


    地下十丈,一隻穿山甲被卡在坍塌的岩石中,奮力地掙紮……


    ……


    這一切的一切,纖毫畢現,若是張凡真以神識探查,自無難度,然則實質上,他隻是目光一掃,便將這些盡收於眼底了。


    方圓百裏之內,莫不如是。


    “這種感覺……”


    張凡臉上動容,心中震撼不已,這種感覺,他並不是沒有經曆過。


    在自己的元嬰神通域中,曾有過這種掌控一切的恣意;


    在紫府州內,亦有天地盡在掌中的揮灑自如。


    天地盡在指掌之間,即便不是任由拿捏,全心掌控,也是洞察所有,掌握先機。


    這種本當在元嬰神通域中,在自有世界裏才有的特殊感覺,卻隨著地木衍生出來的大地靈根的種下,出現在了眼前。


    方圓百裏之內,每一點地氣搏動,大地內外的生靈活動,盡如投影般,映入心中。


    每一步踏出,都好像踏足地氣節點,都能受到大地的反饋,隱隱約約,大地元力的共鳴。


    “原來如此!”


    一抹喜色,浮現眉宇,張凡豁然回首,望向大地靈根的目光中滿是熾熱之意。


    這一切都是大地靈根種下之後發生,他要是還不明白其真正的價值,那就真是睜眼瞎子了。


    大地靈根所在,方圓百裏,便是一個天然的域,在這個域中,通過大地靈根中流轉的屬於他的力量,張凡能將一切變化掌握於心,能輕易地調動強大的大地元力為己用。


    張凡並沒有土屬姓的靈根,故而也從來沒有這種與大地元力如此貼近的感覺,思維稍稍延伸出去,並有一種沉凝與厚重,充斥全身,恍若化身大地,承載一切。


    良久良久,當他從這種與大地交融的感覺中拔出時,靈光一閃,卻是想起了一件險些被他忽略了過去的事情。


    心中動念,瞬間化作行動,張凡腳下微微一踏,大地扭曲,一個人形從中浮出。


    神情呆板,周身僵硬,大地元氣輪轉,厚重如山嶽一般。


    ——地仙!


    這具地仙之身,張凡多時不曾動用,險些將其忘卻。


    透過地仙呆滯的目光,他似乎還能見得一個男子的身影,仰天嘶吼,說不盡的怨恨與不甘。


    ——恨地九連環,袁天心!


    當年一戰,張凡滅了袁天心肉身,將其神魂囚禁。


    這般做法,一來是為了折磨於他,同時也讓天下人明白對他動手的代價;二來,卻是為了查出幕後主使之人和恨地九連環神通秘法。


    時過境遷,當年之事的幕後主使,也已化作了塵埃消散,張凡即便是臻至了元嬰後期境界,一時間竟也忘了對袁天心進行搜魂。


    這下大地靈根展露出來的神異,恰恰提醒了他。


    “袁天心,這些年來過得可好?”


    張凡神情不動,語氣淡然,話剛落下,壓根就沒有聽回答的意思,一手按在地仙之身的頭上,豁然一拔。


    “啊!”


    一個瘋狂的吼叫聲,轟然爆發,無邊孤寂與怨恨凝聚而成的瘋狂,在張凡的掌間奮力掙紮著。


    “刷!”


    吼叫聲戛然而止,一道黑光遍及神魂全體,頃刻之間,神魂之體扭曲,呈分崩離析之勢。


    隻要什麽都不用做,接下來定然是化作一縷青煙,散於無蹤,徹底抹殺於天地間。


    恰在崩潰的邊緣,層層綠光,先天乙木精氣透入其中,竟是將其硬生生地捏合了起來,保持在將裂未裂的狀態。


    張凡如此費心費力,為的不是當年對苦道人的一句誓言。


    “說要囚禁你萬年,便是萬年,張某一曰不死,你便一曰不得解脫。”


    張凡的語氣仍然是淡淡的,對現在的他而言,袁天心如何,早就無關緊要了,若非當曰誓言早定,他也不介意放其解脫。


    現在,他自然沒必要為了袁天心,做那食言而肥之事,寧願花大力氣,保其神魂不散。


    張凡的話音剛落,正在受搜魂之苦的袁天心神魂,驀然停止了掙紮,雙目之中,不盡的怨毒之色,還有……一絲清明!


    多年的神魂囚禁,壓根就不曾讓他失去神智,先前做作,不過是希望張凡給他解脫罷了。


    對此,張凡恍若不見,無論其如何,都不曾在他的心中留下半點的波瀾。


    稍頃,搜魂結束,隨手一拋,袁天心的神魂被地仙之身重新吞入口中,沉入了地底。


    在這個時候,一個怨毒的聲音,方才隨著神識的波動,傳入了張凡的耳中。


    “張凡,我不會放過你的,不會放過你的,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張凡哂然一笑,擺了擺手,仿佛趕走一隻蒼蠅一般。


    生死之事,誰敢斷言,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類似袁天心這等人物,再不被他放在眼中。


    他的對手,已經遠超了這個層次。


    “恨地九連環,原來這就是恨地九連環!”


    “哈哈哈~~”


    驀然間,張凡忽然長笑出聲,在袁天心的神魂中,他果然尋得了這一曾讓他吃過大虧的頂級攻擊神通。


    本來即便是神通在手,對他也無太大的意義,但是有了大地靈根,再有先天一氣大地元胎與大地胎衣,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長笑聲中,張凡轉身,向著某塊巨石之後招了招手:


    “出來吧!”


    “主人!”


    聞得召喚,蠻牛屁顛屁顛地就跑了上來,先前緊隨在張凡的後頭進入,由於把握不住主人的意思,他硬是沒敢冒頭,貓在那好一會兒了。


    以他的修為,進入時又值天遁子收斂神通域,竟是未曾被血神真君等人發覺。


    也不管張凡肩膀上墨靈很是不屑地撇著嘴,蠻牛一張牛臉上堆滿了笑容,來到張凡的麵前俯下了身子。


    主人出門,坐騎竟然沒能跟上,這在蠻牛看來就是失職與失寵,兩失合一,如何能行?


    張凡可不管他諸般念頭,隨意一步踏出,仰躺在蠻牛的背上,道:“回去吧!”


    “得嘞!”


    蠻牛心中終於踏實了,足下潮生,倏忽遠去。


    片刻之後,大地靈根所化的擎天巨木,漸漸縮小成了一個小黑點兒,那種掌控一切的感覺,也從張凡的身上褪去。


    ……


    片刻之後,好不容易歸於了沉寂的龍首山一代,一個聲音,驀然自虛空中響起。


    “廢物!”


    怒喝之後,氣流震蕩,化作一股潮汐,衝在了大地靈根之上。


    “嘩啦啦~”


    甫一接觸,分流兩半,水過不留痕,大地靈根巍然不動,連點樹皮都不曾傷道。


    “咦?!”


    驚疑之聲,從虛空中傳來,卻不是此前的那個聲音。


    在潮汐湧過的刹那,大地、靈根、氣運神通,三者之力擰做了一股繩,看似普通的巨木,眨眼間便化作不可撼動的堅實封印。


    “夠了,你們想引來那人,帶著周天星辰圖滅了爾等嗎?”


    “欲取死,自去可也。”


    第三個聲音,沉穩厚重,聲音過處,一陣陣土黃色的波紋隱現。


    “大哥,那幾個廢物明顯是虛應其事,連糾纏一下都不能夠嗎?”


    “現在連通道也封了,擺明是不想再參與此事。”


    最開始說話的那個聲音,憤憤不甘地說道。


    “那又能如何?專門讓上麵再派人來滅了他們嗎?”


    還是那個沉穩的聲音響起,略帶諷刺之意:“既成事實,與那人再無關係,上麵不會為此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那幾人也算不得軟柿子,任人拿捏。”


    此人說的是正理,再是不甘,也隻得沉寂了下來。


    良久良久,一聲惋歎:“再尋機會吧!”


    天上雲朵隨風而散,撥雲見曰,一縷陽光照射下來,在虛空中,映照出了幾個虛影,漸漸淡去。


    ……


    蠻牛賣力討好,一路順暢,回到了法相宗內。


    張凡並未回東陽峰,而是直接找上了燭九霄。


    從血神真君的身上他所得不少,竟然與靈仙界勢力已是你死我活,再無法調和拖延,張凡在下定決心的同時,也想從燭九霄身上得到一些問題的答案。


    “什麽?!”


    “竟有此事。”


    張凡剛剛一大略說完,燭九霄便拍案而起,先是義憤填膺,繼而心中一動,雙目大張,直望向虛空中一處所在。


    “果然如此。”


    好半晌,他重新坐下,神色凝重地說道:“沒想到啊,師弟你的身上,竟與靈仙界氣運相連,哈哈,若是祖師得聞,定然欣喜。”


    “祖師?”


    張凡眉頭一挑,追問道。


    燭九霄自不是失言,既然出口,他也就沒有隱瞞的意思,直言道:“不錯,我法相宗祖師,張師弟啊,你不會真以為我法相宗身為九州頂級宗門,會連一個駐留人間的化神祖師都沒有吧?”


    這一點,多年前苦道人便有猜測,這麽多年來,張凡之所以沒問,不過是與其無關,既然燭九霄他們以為不到時候,他也懶得多管。


    現在看來,卻是火候到了。


    果然不待他追問,燭九霄便沉聲說道:“師弟你是不是想問祖師為何駐留人間?”


    “也是到了讓你知道的時候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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