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早晨,並不總是炎熱。


    當然,這隻是夏目單方麵的想法,就跟他認為烏鴉喜歡晚上活動,白鵝更適合紅燒而不是清蒸一樣。


    “有時間發呆,不如來抬樂器。”


    旁邊,確切的講是身後,雨宮惠走過來,盯著他說。


    她好聽的嗓音,就像是半夜裏突然響起的鋼琴聲,清脆悅耳。


    哪怕是這麽炎熱的天氣,聽起來也會讓人心底一涼——或許這不是讚美的意思,但夏目依舊是這麽覺得的。


    “來了——”


    他轉身,跟隨大部隊去往應援團,將小提琴,大提琴,鼓號等等的樂器搬進大巴後備箱。


    據小寺玉子說,這一次的集訓非常嚴苛,雨宮惠力求文化祭做到最好,所以要把所有東西都帶上——不包括鋼琴。


    路過吉原與高臣,他跟兩人打招呼。


    “早啊。”


    “早,夏目。”


    “你身上好香啊,是抹了香水嗎?”高臣大和抱著架子鼓,與夏目並肩。


    “香?”他低頭。


    “是啊,就像噴了香水一樣。”


    他的話,吸引旁邊早就注意著的女生。


    “夏目君還會噴香水?”這是一年級的學妹,具體叫什麽名字夏目忘了,但是胸很大。


    “哇,真的欸——”


    小寺玉子路過,聽到後嗅了一下:“有股由美的味道。”


    “...”


    你是狗鼻子嗎?這麽準!


    “這個味道有點像範思哲的...”小寺玉子身邊,是一個期末才參加社團的女生。


    對於她們的討論,夏目澤平不以為意。


    不過,若是仔細聞得話,他也感覺到了一點香味。


    大概是由美早上出門得時候,跟自己在玄關處抱了一會兒,才沾上的。


    不過,這也沒道理,畢竟自己也跟鈴音...


    回頭問問她們香水是什麽牌子的,竟然能做到巧妙的混搭。


    帶著這樣的想法,夏目澤平多了些幹勁。


    路過大巴的時候,他看了一眼天空。


    陽光明媚,萬裏無雲,除了熱,沒什麽缺點。


    今天的天氣預報提醒,近日氣溫可能要達到史上最高——單指這個夏天,跟過往沒關係。


    也不知道集訓的地方,空調夠不夠有用。


    大巴上,夏目把行李放好,開始丈量座椅與座椅之間的距離。


    確定了有五公分左右的距離,之後,在隔壁(他在最後一排)放了幾本書,隻留下右側兩個位置。


    一個給自己,一個,留給部長。


    “你在做什麽?”


    一個倩麗的身影,從他背後走來。


    夏目轉過身,自然的說道:“這是應援團部長獨有的位置,我在提醒別人。”


    “那旁邊呢?”雨宮惠好笑的問。


    “是靈異部部員特有的位置,也就是我的座位。”


    夏目說完,還特別給雨宮惠介紹了旁邊座椅上,包著封麵的雜誌名字。


    這些是他路過超市時順手買的幾份雜誌,專門在路上打發時間用。


    “無聊。”雨宮惠搖頭,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就算不放,也不會有人過來的。”


    “這誰清楚?”夏目不敢苟同,“除了我之外,還有誰明白要跟部長保持距離?”


    雨宮惠沒有回答,甚至於根本沒聽夏目在說什麽。


    她用手抵住窗戶,就這樣小憩了起來。


    夏目也是毫不客氣的,在緊鄰惠的地方坐下,感受少女身上似有若無的體香。


    與鈴音、由美的不同,惠身上的香味,更偏近於薄荷,清新,自然...硬要解釋的話,就是讓人一聞,就渾身涼快的味道。


    “有什麽問題嗎?”


    惠睜開眼,用冰冷的目光看著他。


    “部長身上的味道是範思哲的香水嗎,非常有品位。”夏目毫不客氣將女生的話抄襲了。


    “我不用香水,還有,你什麽時候才能把眼睛從我臉上挪開。”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我這麽盯著惠,隻是想告訴惠我的誠懇。”


    “不用,誠懇沒看出來,*欲倒是不少。”


    “這是汙蔑!”


    在夏目的抗議聲中,大巴緩緩駛動。


    車內氛圍非常火熱,沒過幾天就要開學了,而他們迫不及待想跟別人分享的心,在此刻格外濃重。


    就算不仔細聽,也能聽到類似於‘旅遊’‘約會’‘作業’之類的話題。


    其中,作業是最多的。


    當然,這些都不是夏目的關注點。


    他在乎的,是部長的打扮。


    今天的惠穿著米色針織衫,下身是搭配用的淺綠色長裙,鎖骨處肌膚白的耀眼,若是細看,就會看見上下起伏著的,被衣服包裹住的飽滿。


    若是不了解她的人,一定會以為,惠是一位成功的女強人,知性又美麗,在工作結束之後要出去散心。


    但是,隻有夏目清楚,她內心有多麽...


    雨宮惠輕咳兩聲。


    “我剛才在想,惠今天穿的這麽好看,訓練的時候會不會有麻煩。”夏目撒慌已經是輕車熟路了。


    他隻在不正經的場合撒謊,如果有人真心想問點什麽,他一定會實話實說。


    “什麽麻煩?”


    “像是指導的時候,有尚且年輕的男生控製不住衝動,向你表白了。”


    “你在說你自己嗎?”


    “怎麽可能,我能控製住衝動。”


    雨宮惠勾起一抹好看的笑容:“所以你這是什麽意思呢?”


    “字麵意思,我隻是在自誇而已。”夏目驕傲的說。


    “我是說,你是要讓我去換衣服嗎?”雨宮惠用好奇、或者說是挑逗(夏目眼中)的語氣說道。


    “可以嗎,這邊推薦巫女服套裝...我開個玩笑。”


    麵對她冷下來的臉,夏目連忙改口。


    短暫思索之後,他說道:“在針織衫外加外套就行了。”


    “是嘛。”


    或許是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雨宮惠的回答不淺不淡。


    “說起來,部長的行李呢?”


    “沒帶。”


    夏目看著惠說:“不帶行李?我可以把自己的衣服借給惠。”


    “首先,叫我部長,其次——”她雙手環起,不客氣的說道:“我有衣服,非常多,不需要你借。”


    “是嗎?”


    夏目的頭腦開始飛速運轉,搜尋著群馬縣的野反湖。


    根據維基百科的搜索,那裏位於高山,周圍有可供3000人使用的野營地、宿營小屋等等,而負責運營這一項目的則是...他明白了,這就是大小姐選擇那裏的依據。


    ...


    抵達的時候,剛剛到中午。


    不愧是高原,比千葉那片火爐要涼快多了。


    雖然也是很熱,但夏目勉強能夠接受。


    把行李放到宿舍——宿舍是一棟木製的老房子,據說是民宿性質的旅館,但因為是某位大小姐安排的,所以服務都是最好的。


    夏目所處的宿舍是四人間,跟他一起住的還有吉原,高臣,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二年級的,說不出名字的人。


    女生宿舍就在隔壁,隻要一出門,走上幾步路,就能進去。


    但最為矚目的,還是位於民宿不遠的,正前方的湖泊。


    它美麗又富有生機,光看幾眼,夏目就有打窩的衝動。


    “所有人下午一點,音樂廳集合。”這是部長大人的話。


    雨宮惠說的音樂廳,是位於民宿旁邊的木屋,內部寬敞明亮,據說常有人在這裏舉辦私人舞會,邀請了許多有名的樂團來演奏。


    夏目應了一聲,然後跟眾人一起去吃午飯。


    這裏沒有餐廳,想吃什麽隻有自己去附近尋找。


    午飯之後,消化的時間,夏目與惠碰上了。


    “你這是?”


    很難得,她竟然會主動詢問夏目要做什麽。


    “釣魚。”他回頭解釋,“來了這裏不揮兩杆,我感覺有點可惜。”


    “不要忘了訓練。”


    “放心。”


    說罷,雨宮惠腳步一轉,也往湖邊走。


    “這是要跟我一起釣魚嗎,杆子隻有一個,還是我跟高臣借的。”


    “我隻是去消食。”


    穿過深林,走過陽光曬出的光斑,自然風光無窮無盡。


    行走在這裏,簡直就像是被樹林所包裹了一樣,在叢林深處,似乎隨時都可能跑出一隻鬆鼠。


    “鬆鼠不清楚,野豬更有可能。”


    “我隻是打一個比喻。”夏目對於她的不解風情表示不滿。


    “嗯哼。”


    雨宮惠輕輕用鼻音回答,昂著臉,與他並肩行走在這片靜謐的樹林中。


    時不時的,會有光斑照在惠德臉上。


    每當這個時候,夏目都會遺憾自己不是攝影師,不然一定會把這麽美的畫麵拍下來。


    他暗自下決心,回去之後一定要好好學習攝影技術。


    到時候,不止是雨宮惠,連由美,鈴音,都拍下來。


    穿過樹林,一片明亮,純粹,碧藍的湖泊出現在眼前。


    穿過山嶺的和風,將湖麵吹的波光粼粼,不斷起伏著波浪。


    夏目停住腳,感慨著大自然的美麗。


    而雨宮惠則是繼續向前,在夏目的視線下穿過青石板鋪成的小道,來到亭子裏坐下。


    陽光,湖泊,少女,樹林——這個場景,深深印在了夏目腦中,就算是幾十年過去,他也會時常想起。


    曾有這麽一天,他跟美麗的少女來到寂靜的森林——


    “這森林可不寂靜。”雨宮惠抬起頭望著他,“你不是要釣魚嗎,還不快過來?”


    “來了——還有,能不能不要偷看我在想什麽。”


    “不能。”


    在雨宮惠身邊坐下——這不是貪戀女色,而是這個亭子非常適合釣魚。


    釣魚佬的眼光都是一致的,沿著護欄向左右望去,有不少人在他們之後慢慢靠過來。


    打窩,捏餌,甩杆,一氣嗬成——


    不少人注意到這邊的亭子,但是沒人敢靠過來。


    第一個原因,是雨宮惠就坐在這裏,像是惡魔——或許惡魔沒有這種美貌,用魅魔更適合。


    第二,好吧,沒有第二了...第一個理由就能讓他們遠離。


    “惠,我聽人說,有一種設備可以觀測水下的情況,然後實時反映到岸上來。”夏目扭頭道。


    “嗯,是有,你想要?”


    “怎麽可能。”


    他開始為自己狡辯:“我隻是在想,高臣的窩料到底有沒有用,如果沒用的話,我下次可以提醒他換一家。”


    “你這杆不是自己的也就算了,連餌料都不是自己的?”


    “白嫖的樂趣,資本家應該比我更懂。”


    “你想進去喂魚嗎?”


    “抱歉,我承認剛才說話聲音有點大。”


    兩個小時後,夏目收杆,伸手揮了揮。


    “氣壓有點低,影響操作。”


    雨宮惠抬了抬眉,“這是今天的借口?”


    “我說的是實話,氣壓,溫度,還有陽光,風,等等——對於魚情都有影響。”


    “那他們怎麽上魚了?”雨宮惠看著遠處,正在收魚護的人說道。


    “其實跟風水也有一定的關係,惠知道手相這個概念嗎?”


    兩人沿著原路返回,再次來到那個寂靜無聲的森林中。


    “你懂手相?”


    “當然,不信惠把手伸過來,我當場給你算一卦。”


    雖然明白他在胡說八道,但雨宮惠還是好笑的把手攤開,遞到他眼前。


    夏目裝模作樣的看了一會兒,緩緩道:“我明白了,我們兩的八字相衝。”


    “你知道我生日?”


    “不知道,但這不影響,惠看這條線,它代表事業,一路向下意味著什麽?”


    沒人回答。


    夏目咳嗽一聲,接著說:“但是這不影響,因為事業線到了穀底,在跟愛情線接觸的時候,它就開始反彈了。”


    “所以,這是什麽意思呢?”雨宮惠笑吟吟的看著他。


    “中國有一句古話,叫不可道破天機——算命這種東西,說太清楚就不靈了。”


    雨宮惠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對於夏目剛才的話,一個字都沒信。


    “我把釣竿放回去,很快就到。”


    “遲到一分鍾,罰跑兩百米。”


    “什麽?這不人道!”


    “你還有五分鍾時間。”


    “等等,現在開始計時可以嗎?”


    “不行。”


    ...


    下午的訓練,比夏目想象的要繁重一些。


    在開著空調的音樂廳裏,竟然熱出了一身汗,可以想象,訓練的強度有多大。


    但是應援團的眾人,非但不抗議,反而樂在其中。


    從這裏開始,夏目就暗自懷疑,是不是雨宮惠這個女人在中午的時候給他們下了藥。


    “夏目部員,注意力集中一點。”


    “是!”


    “再出現錯誤,罰你留下來打掃衛生。”


    “報告!我有意見!”


    “不準有意見。”


    對於雨宮惠的獨裁,隻有夏目一個人反抗,那顯然是不夠的。


    所以他留下來打掃衛生,也是一件極其正常的事情。


    閑暇之餘,夏目總在回顧方才釣魚的情景,思慮究竟是哪個環節出問題了。


    最後,他排除眾多選擇,確定了他跟雨宮惠的魚相不和。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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