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然是別扭的,糾結的,這一點從很早之前楚問就知道了。


    當初還在軍營時,她受傷表白,賀蘭然那不以為然的樣子楚問還記得清楚。和大多數人一樣,在賀蘭然的眼裏,兩個女人相知相愛什麽的,顯然是件無比荒謬的事情,根深蒂固的思想讓她無法接受這種感情。可是楚問又看得清楚,賀蘭然對她,分明也是動了心的。


    當理智和感情產生分歧,又該如何選擇?楚問自問如果換了是她麵臨選擇,這也會是個極其糾結的問題,所以賀蘭然這段時間別扭糾結,甚至暴躁得有了暴力傾向,在她看來也不是什麽不能接受的事。她唯一希望的,也隻是賀蘭將軍最終能選擇聽從自己的心意,自私的她並不像成為被放棄的對象。


    為了達到不被遺忘,不被拋棄的目的,楚問這些天變得異常的黏糊。每天隻要賀蘭然一回到客棧,楚問必定在第一時間就會湊過去。如果不是因為現在丞相在京城還有著一手遮天的權勢,楚問害怕身份暴露連累賀蘭然,想必她都要毫不顧忌的跟進跟出了。


    這麽做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很顯然,眼前有人天天這麽晃悠著,賀蘭然又不是瞎的,自然是不能忽視了她。壞處則更明顯,最近正處於暴躁期的某人,自從上次動手之後,對於某促使她暴躁的源頭已經不會再顧忌什麽,然後手下留情了。


    於是,楚問開始了痛並快樂著的日子。雖然每天都會被賀蘭然揍得嗷嗷叫幾次,不過一轉眼,她便又嬉皮笑臉的湊了上去。那堅定黏人,死不轉移的架勢,鬧得賀蘭然都覺得她是不是有受虐傾向了。


    到了後來,賀蘭然實在是怕了楚問了。每天下朝之後她也不急著回客棧了,即使述職的事情已經漸漸地處理完了,她還是每天花上大把的時間賴在兵部或者吏部衙門裏。實在無聊,她是寧願在京城裏閑逛,也不願意再早早的回去客棧了。


    因著上次錯過早朝,之後高家兄弟倆不僅幫忙告了假,還特地匆匆趕來看望的緣故,賀蘭然近來和這兩人走得近了很多。在兵部和吏部終於待不下去了的時候,賀蘭然是有想過去找這兩個明顯很清閑的王爺一起,結伴遊一遊京城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最近這兩人卻好像突然忙碌了起來,她一連去了兩三次都沒有尋到人。


    事後某日,她在退朝後攔住了正準備匆匆離去的高璜和高玦。本也是隨口問了一句,結果高璜給出的答案卻略微有些讓她意外——這兩人最近正為了她和高玦那延遲的賜婚奔忙,據說如果把事情做好了,讓小皇帝打消賜婚的念頭並不是難事。至於具體事宜,卻是連向來心直口快的高璜也不肯透漏半分了。


    賀蘭然不是個好事者,高璜和高玦既然不說,她便也沒有多問。隻是在又一次漫無目的的漫步在京城大街上時,她突然覺得自己最近這日子過得有些頹廢了。在高家兩兄弟為了她和高玦的賜婚而奔忙時,她竟然無所事事到一天到晚隻想著躲人的地步。


    於是糾結再三,她終於忍不住開始思考。逃避並不是辦法,當日益明顯的感情與根深蒂固的觀念發生了碰撞之後,她究竟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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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次的醉酒同床事件過後,已經是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了。楚問眼看著賀蘭然從最初的暴躁發展到了現在的逃避,她覺得自己留給賀蘭然思考的時間已經不少了,可對方卻似乎仍舊沒有想要麵對的意思。這讓楚問一時間有些泄氣。


    最近這半個月的時間裏,楚問可以說是過上了足不出戶的日子。該做的事情有手下的人在運作著,老陳統籌全局就把事情處理得很好,再加上最近京城裏暗流湧動,她也實在不想“頂風作案”,於是便安下心來宅在了這家小小的客棧裏,專職黏人。


    這天早晨起來後,楚問照常要了份兒早飯讓小二送到客房裏。隨口問了句,賀蘭然果然又是大清早的就去上朝了,到現在也沒見回來。這結果楚問每天聽,也習以為常了,於是隨意的打發了小二,便坐在自己客房的窗戶邊上開始吃早餐。


    楚問住進客棧時,便專門要了間臨街的客房,窗戶打開正好可以看到外麵的街道。雖然每天早晨吵嚷了些,但選這間客房明顯是有好處的。除了有臨街的窗戶可以更方便觀察外麵之外,這間客房也是正對著賀蘭然的客房的,兩人的客房正好是門對門。隻要賀蘭然那邊開了門,她這邊基本上都能聽得見。


    現在賀蘭然並不在客棧裏,楚問自然沒有必要再把注意力放在對麵那無人的客房裏,所以她在窗邊坐下之後,便在用飯的同時,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窗外的街道上。


    楚問離開定州後來京城已經大半年了,就是賀蘭然奉旨入京,算算時間也有大半個月了。眼看著時間已經從深秋開始向初冬邁進,天氣漸漸地冷了起來,大街上的行人們穿著一天比一天厚的衣裳,卻難得的仍舊人聲鼎沸,沒有半點兒蕭條的意思。


    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早飯,楚問的目光還停留在窗外頗為繁榮的街道上,思緒卻漸漸地開始飄飛了。腦袋裏恍恍惚惚的,似乎想了很多東西,可如果靜下心來,卻又可以發現她其實什麽也沒想。而放空的時間一直持續到窗外的大街上,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


    將軍大人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楚問看著窗外越走越近,已經快到客棧門口的賀蘭然,也顧不上吃什麽早飯了,連忙把手裏的東西一丟,就急匆匆的跑到樓下迎人去了。


    這些天賀蘭然躲她躲得厲害,楚問明知道她每日裏隻是在京城中閑逛,可是一方麵擔心京城的暗流和丞相的耳目,不敢輕易在外麵露麵,另一方麵她也願意給賀蘭然更多的自由時間,來思考他們之間的問題,所以一直不曾跟著出去來場“偶遇”什麽的。於是兩人明明住在一家客棧內,可見麵的時間卻少得可憐,這直接導致了閑下來的楚問更想賀蘭然了。


    難得見到賀蘭然早早回來,楚問自然急著去見她,而今天的賀蘭將軍也格外的給麵子,居然沒有半點兒趕人或者不耐煩的意思。


    在大門口看見楚問時,賀蘭然隻是衝著楚問點了點頭,然後便任由楚問跟在她身後上了樓。一直等到兩人走到客房門口了,賀蘭然才突然轉過身來,深深地看了楚問一眼,然後道:“楚問,我想,我們該好好談一談了。”


    賀蘭然要談的是什麽,楚問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她等了這半個月的時間,其實為的也是和賀蘭然好好談一談,不過現在賀蘭然終於先開了口,她的心裏卻又多了幾分忐忑。


    深吸口氣,壓下心裏的不安,楚問笑道:“好啊。我也想和將軍大人好好談談了。”


    賀蘭然點點頭,沒再說什麽,轉身推開了自己客房的房門,側身等楚問先進去了,這才進了房間,然後順手將房門再次關好。


    客棧裏的客房每一間的布置都是大同小異的。楚問不是第一次來賀蘭然的房間了,可是這會兒坐在房間裏,盯著一旁和自己房間一樣的屏風,楚問的心跳還是忍不住越來越快了。這感覺比起她算計報複那權勢滔天的丞相時來的更讓人緊張,甚至和年幼時那場逃命比起來,楚問覺得也是不遑多讓的。


    賀蘭然關上房間大門後,便一言不發的走到楚問對麵坐下了。楚問的目光也從屏風上移回來,緊緊地盯在了賀蘭然的臉上,似乎想要從對方的表情中找到點兒蛛絲馬跡。不過如果賀蘭然不想讓對方看出自己心思的時候,那麽對方是不可能在她臉上看到任何信息的。所以楚問盯著她看了半晌,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能發現。


    此刻的賀蘭然一臉淡定,沒了往日的暴躁或者逃避。楚問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心裏已經有了某種決斷,所以才會說要與自己談談。不過楚問在意的是,賀蘭然這場談話的前提,是她已經做出了決定,還是需要依靠這場談話作為選擇的依據?


    私心裏,楚問希望是後者,因為那樣才有她努力爭取的餘地。如果賀蘭然在這場談話開始前,已經做出了選擇,這場談話的目的隻是為了通知她,而賀蘭然的選擇又恰好不是楚問所希望的那樣,那麽楚問的處境恐怕就會變得極為被動了。


    就在楚問心思百轉間,賀蘭然已經一臉淡定的提起茶壺給兩人分別倒好了一杯茶。楚問臉上偶爾露出的緊張和糾結,她自然也是看得清楚的,不過她卻什麽也沒說。


    端起麵前的茶杯,賀蘭然輕輕地抿了一口。她沒有再看楚問,隻盯著手中的茶杯淡淡的開口:“之前一直未曾與你說,半個多月前我剛入京,聖上初次召見時便曾透露,有意為我和高玦賜婚。”


    這樣的開場白楚問是始料未及的,聞言一時間竟然呆愣在了當場。


    作者有話要說:o(n_n)o謝謝曉白的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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