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四天過去了……沒有任何進展。


    馮德明那邊,第一天打來兩個電話,第二天打來三個電話,到了第四天,誰也記不清他究竟打了幾個電話。


    看得出來,老頭子真的是著急了,十五天的辦案期限擺在那兒呢,到時候破不了案,下麵的人要受處理,馮德明的麵子也不好看。


    李強是最急躁的,幾天下來,無論怎麽問,董守業反來複去的就是那麽幾句話。


    如果抓到的是個小偷流氓什麽的,估計他早就控製不住要動手了,揍兩下解解氣也是好的。


    可是,他麵對的是,是一個頭發已經花白的老人,是一個尚且在職的正科級幹部,還是一個軍功章滿身的退役軍人,無論是哪一點,都不允許他這樣做。


    何況,他也是軍人出身,公安隊伍,本來就是退伍軍人最集中的地方,部隊的情結是所有退伍軍人都無法割舍的。


    工作的時候當然不能感情用事,但李強在了解了這麽多董守業的情況以後,心裏甚至隱隱地盼望,如果這一切不是他做的就好了。


    有時,他甚至對那些擺明了的事實產生了懷疑,但他又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以董守業的能力和智商,絕不會因為什麽維護投資環境的問題就給楊鷹提前辦證。


    而且,他所說的話看起來是能自圓其說,但絕對經不起推敲。


    貸款的時候,他應該很清楚地知道楊鷹是在空手套白狼,按他的說法,證書他並沒有交給楊鷹,在這種情況下,完全有挽回的餘地,為什麽要擔那麽大的風險去幫他貸款?如果沒有利益的趨動,白癡也不會這麽幹,何況是精明能幹的董守業。


    他那句給投資商提供便利的托詞,鬼都不信。


    問題是,現在一切都是死無對證,審批人,總帳,出納,恒盛房地產開發公司財務上的三個經辦人,已經全部死亡,沒有留下任何證據;公司帳上,明明白白地被楊鷹提走了兩百萬,用途不明,不在他的手裏,又能到哪兒去呢?想想作案人的手段,李強也不由得暗自心驚,真他娘的狠啊。


    後來被殺的兩個人,的確是幫助楊鷹辦理了提款手續,但這筆錢究竟是什麽用途,他們未必就十分清楚。


    董守業這麽幹,絕對是斬草除根,連一點點蛛絲馬跡都不留下,擺明了是要對抗到底了。


    袁小剛也在犯愁。


    顯然,對困難的估計是不足的。


    四天的連續審訊,沒起任何作用,這是袁小剛前所未見的。


    在他的經驗裏,還沒遇上過能夠三天不張嘴的人。


    他清楚地記得有一次,審訊的是一個鎮的黨委書記,土皇帝當慣了,剛開始的時候,態度特別囂張,和辦案人員硬抗,還罵罵咧咧的,把辦案人員給惹急了,手段加倍兒地狠。


    還沒滿48小時,就主動要求辦案人員拿筆和紙給他寫交待材料,幾個壞小子愣是裝作沒看見,差點讓那個家夥精神分裂。


    董守業倒好,四天下來,居然還是那一副崴然不動的軍姿,跟剛進來似的。


    這特種部隊都是怎麽訓練人的呢?這還是人嗎?對這一切,藍煜星都看在眼裏。


    想讓董守業開口,辦法不是沒有,但他不能用,至少現在不能用。


    以前在懲辦那些貪官的時候,範誌傑是出了名的心黑手狠,特別是遇到那些出賣國家利益、群眾利益謀取私利大肆揮霍荒**無度的家夥,不死也要讓他脫層皮,常常讓林正祥乍舌不已;但是,他也有仁慈的時候,有時甚至會把原則拋在一邊。


    那次查沈陽遠華走私案的時候,有個涉案人員,是個小人物,拿了人家十幾萬塊錢,後來了解到,這個人膽子比較小,不敢不要,又不敢踏踏實實地花,一直是把別人給的錢偷偷地存進廉政帳戶,最後拿了兩筆,隻是因為他的孩子得了尿毒症,需要那份救命錢。


    而且,他本人根本就沒做過什麽大奸大惡的事情。


    最後,範誌傑連錢都沒追就把人給放了,還給他做了假材料,說他很廉潔,不但把所有的髒款上交,而且主動檢舉揭發,又把幾封匿名的檢舉信也安在了他頭上。


    後來,這家夥就成了內部了解的出汙泥而不染的典型,雖然出於他的安全考慮沒有宣傳他,但幾經調動,現在已經由當初的一個海關的小辦事員提到了副處級。


    因為這事,最堅持原則的林正祥和他大吵一通,但最後也不得不妥協。


    當然,這種事情也僅限於他們兩個人知道。


    現在,麵對董守業,雖然藍煜星也認為,董守業肯定是拿了錢了,但是,他分析有兩種可能。


    一種可能是從表象上看,董守業是耐得住清貧的人,這些年來,如果他經不起**,早就應該以身試法了,不會等到今天,那他拿這筆錢,肯定有他的苦衷。


    如果是這種情況,如果把殺人滅口的事拋開,以他的性格,這個案子交給他辦,他很可能會網開一麵的;另外一種可能就是,董守業城府極深,內心貪婪而不露痕跡,表麵一套背後一套,這就是他所不能容忍的了。


    不過,在一切還沒有顯山露水之前,藍煜星決定按兵不動,他在等著北京和部隊裏的兩組人員的調查結果。


    這時,袁小剛過來了:“小藍,你過來。”


    藍煜星跟著袁小剛進了一個房間,正好林清雅也來了,李強還有兩個風塵仆仆的公安人員正坐在房間裏。


    原來,是到部隊調查的那一組同誌回來了。


    李強開口了:“你們匯報一下情況吧。”


    其中一位開始匯報:“首先匯報領導最關心的內容,我們這次調查,沒有拿到對破案有幫助的重要證據。”


    長期在刑偵一線工作的的幹警,說起話來就是這個風格,決不賣關子,決不羅嗦,先把結果說出來再談其它的。


    李強自然熟悉他們的表達方式,點了一下頭:“接著說。”


    “董守業在部隊的工作經曆比較複雜。


    三天來,我們從上往下,從旅機關開始,一直到他上軍校前所屬的連隊,一個單位一個單位地明察暗訪,帶著的問題是領導交待的,看有沒有可以為他出入死的部下和兄弟,答案是,無數!”一句話,說得幾個人目瞪口呆:怎麽會是這樣?“連隊,軍校,再回到部隊,幾經調動,董守業的帶過的兵有多少,我們兩個人根本統計不出來,而且,據我們接觸到的董守業的老領導、老戰友講,隻要是跟董守業幹過的,特別是一起上過戰場的人,不能說全部,但大多數隻要董守業吱一聲,他們絕對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不過,這些人絕大多數都已退役,分布在全國各地,無法逐個排查,所以我們才回來向組織匯報,如果需要排查的話,必須加派警力,並取得全國各地公安部門的配合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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