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體起立,請合議庭人員到庭!”隨著書記員的朗聲宣告,三位身著黑色散袖、紅色前襟法袍的法官邁著莊重的步伐從側門旁的休息室裏走了出來,四顆金色的法徽鈕扣在燈光下灼灼生輝。中間的一位法官,正是s大學的兼教授,德高望重的老法官龔為民。此時,無有級別,也沒有職務,法官,才是今天這個場合主角,包括政法委書記孫繼堯在內,都得起立歡迎他們,因為,他們才是至高無尚的國家權力的象征。


    站在審判席正中的龔為民滿頭銀發,麵色慈祥,他環視了一下全場,用平緩而又充滿威嚴的聲音說到“各位請坐。”眾人嘩地一聲坐下來以後,場上頓時變得鴉鵲無聲。這樣的場麵,藍煜星經曆過無數次了,可是,每到這個時候,他都有一種深深的震撼,感覺靈魂又被淨化了一次。受過法學研究生教育的他清楚地知道,法庭審判的權力是最神聖不過的,是國家的最高權力,也是社會公平的最後一道保障。


    可是,藍煜星也清楚地知道,並不是每一個法袍包裹的軀體都代表著正義與公平,在莊嚴的法袍下麵,也有黑暗,也有罪惡,也有腐敗,也有墮落,而自己的責任,就是洗清這些汙垢,還她以本來麵目。


    審判長龔為民莊嚴的聲音在大廳裏回響“s市中級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庭現在開庭!”說完,龔為民手中的法錘重重地敲了一下,木質法錘的聲音並不響亮,可這一下,卻像是敲在每一個人的心坎上一樣,引起了大家的強烈震動。


    “被告人劉彪!”當被龔為民點到名的時候,劉彪象被操縱的木偶一般,頭被猛地提了起來,用充滿敬畏的目光仰視著審判長,也許,從成為階下囚到現在,他才第一次真正地感覺到了法的力量。


    接下來,是一段被例行的問答“有無別名?”


    “沒有。”


    “你是哪年哪月出生的?”


    “1966年4月13日”


    “民族?”


    “漢族”


    “你籍貫是哪?”


    “j省p縣”


    “出生地?


    “j省p縣p城鎮”


    “文化程度?”


    “大學”


    ……


    “你在什麽時間被采取了哪種強製措施?”


    “去年12月1日被s市人民檢察院逮捕,是由s市公安局執行並向我宣布的”


    問話完畢,龔為民又宣布“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十二條之規定,本庭依法公開審理s市中級人民檢察院提起公訴的被告人劉彪買凶殺人、泄露國家機密、包庇一案,本庭由審判員龔為民擔任審判長,即我本人……”接著,龔為民又介紹了合議庭的另外兩名審判員、法庭記錄,檢察院的公訴人,辯護律師等等。龔為民繁瑣的介紹還在繼續“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有關規定,本案當事人在法庭審理過程中依法有下列訴訟權利,一,可以申請合議庭組成人員,書記員,公訴人,鑒定人,和翻譯人員回避。二,可以提出證據,申請通知新的證人到庭,調取物證,重新鑒定或者勘驗,檢查。三,被告人可以自行辯護。四,被告人可以在法庭辯論終結後作最後陳述。以上各項訴訟權利被告人劉彪是否聽清?


    “


    “ 聽清了!”


    “劉彪申請回避嗎?”


    “不申請!”


    “下麵開始法庭調查,首先由公訴人宣讀起訴書!”


    隨著審判長的一聲宣布,副檢察長、反貪局長李士強躊躇滿誌地站了起來,開始宣讀他那長長的起訴書,劉彪如何因不正當男女關係產生糾紛,如何通過劉虎買凶殺人殺害周嬡嬡、楊鷹、蘇健三人,事後如何請董守業為其頂罪最終董守業因暴力抗法被擊斃,如何在監視居住期間負隅頑抗向劉虎通風報信等等,在李士強鏗鏘有力的表達中一一道來,藍煜星看了一下時間,這封起訴書,足足宣讀了半小時,最後,李士強擲地有聲地說“劉彪身為共產黨員,國家幹部,知法犯法,道德敗壞,品質惡劣,手段凶殘,影響極壞,請求法庭對劉彪予以嚴懲,以張正義,以正視聽!”


    李士強宣讀完畢之後,旁聽席上一陣竊竊私語。實在是看不出來,就是這麽一個看起來十分文靜的書生,卻可以因為自己的前途,不但殺害了曾與他同床共枕的情人,還殺害了兩個無辜的性命用來掩蓋自己的罪惡。並且,還有像董守業這樣的老幹部、老軍人對他舍命相護。這外表的溫順與心思的毒辣,反差實是在過於強烈了。在鐵的事實麵前,仍然有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在暗自嘀咕,這真的是他幹的嗎?不像啊。


    “肅靜!肅靜!”龔為民莊嚴地宣布道。在他充滿威嚴的要求聲中,眾人才逐漸安靜了下來,審判廳裏,又恢複了初始時的寂靜。這時,龔為民又把目光轉向了劉彪“被告人劉彪,你對起訴書指控的犯罪事實有什麽意見?


    “沒意見!公訴人說的都是事實。不過,我有一個請求!”劉彪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中。場上又是一陣嘩然。大家沒想到,這麽大的案子,審判起來是如此的輕而易舉,既然被告人對所有的指控都毫無意見,那麽,下麵的一切程序都將變得毫無意義,按公訴狀中列舉的罪名,已經足夠判劉彪死刑了。坐在角落裏的錢玉綸,知道大勢已定,今天的結果,雖然完全在她的預料之中,可真正麵臨的時候,她還是感覺無法接受。在嚴肅的審判大廳裏,不允許她釋放自己的悲聲,她隻能強忍著自己的悲痛,任淚水從墨鏡的後麵嘩嘩地流淌。


    劉彪的最後一句話,大家也都聽得很清楚。不過,他有什麽請求呢?大家都很好奇。


    “我注意到,公訴人在訴狀中,並沒有追加相關民事條款。我的行為,給周家帶去了巨大的損失。目前,我和妻子錢玉綸,除了她在接受父親的贈予時已經公證的個人財產之外,尚有兩百萬的共同財產。我本人並無經濟犯罪的罪行,在我們的共同財產中,其中有百分之五十屬於我個人的合法財產。在我於周嬡嬡非法同居期間,從未給過周嬡嬡一分錢,唯一的一處住宅是我以周嬡嬡的名義買的,她本人也並不知情,這處住宅,事後也被我請人縱火燒掉了。在此,我鄭重向法庭提出請求,將我全部的個人財產判給周嬡嬡的父母作為賠償。請法官準許。”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劉彪的聲音平靜而和緩,根本就不像是一個麵臨死刑判決的被告。


    “我們不要你的臭錢!我隻要你為我的女兒抵命。”庭下傳來了周嬡嬡父親帶著哭腔的吼聲。


    場麵再一次混亂了,眾人何曾見過這樣的庭審,何曾見過這樣被告主動要求賠償而受害人家屬堅決不答應的場麵?


    大家還想到,周嬡嬡和劉彪在一起這麽多年,居然沒有拿過他一分錢;劉彪在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居然偷偷為她買了別墅而不告訴她,顯然也是不想玷汙他們之間的感情。而且,他在彌留之際,最後的願望居然是把自己的財產留給周嬡嬡的父母。這都足以說明,兩個人之間的感情盡管是違法的,卻也是純潔的,幹淨的。還有,周嬡嬡和劉彪相戀多年,並沒有把她們的事情告訴她的親人,好友,這也說明,周嬡嬡對劉彪的形象其實是極力維護的。她所做到的,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但是,周嬡嬡既然對他是那種真摯的愛,為什麽又要避著他懷上他的孩子,並逼他離婚呢?難道周嬡嬡是在放長線釣大魚?還有,既然劉彪對周嬡嬡這麽好,又怎麽忍心殺了他,難道真的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在生命的最後關頭發了善心了?總之,這個案子給大家帶來太多太多的驚奇,太多太多的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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