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清梁宮內。


    小太監噗通一聲跪拜在楊峰麵前,瑟瑟發抖,以至於說話的氣息都在斷斷續續,結結巴巴。


    “幹......幹爹爹......兒子......”小太監不敢說,他太清楚說石參木被搶的消息說出口之後,他的命運將會是如何。


    楊峰放下古籍,輕歎一聲道:“說吧,你不說咱家也都全是知道,你又何必害怕成這樣。”


    “幹爹爹饒命......幹爹爹饒命。”小太監拚命磕著頭,額頭已被鮮血染成一片紅,奢望以如此自殘行為來喚得楊峰一絲同情,好饒了他一命。


    楊峰聽著小太監額頭砸擊地麵的“嘭嘭”聲,不禁發出嘲笑,搖搖頭指著小太監言道:“看把你嚇得,咱家有說要殺你嗎?”


    楊峰說著話,從書桌前的木椅上站起身,緩步走向小太監,然後彎下身子,一副善解人意之態,言道:“石參木是何等寶貝,咱家怎可能叫他人搶了去。”


    言罷,楊峰放肆一笑,聲音聽得直叫人毛骨悚然。


    沒有人知道,擁有江湖第一大盟之稱的九水盟,不過是楊峰安插在江湖之中,左右江湖秩序的一枚棋子。換句話說,聚養堂的搶劫事件,隻是楊峰一手導演的戲碼罷了。


    楊峰言道:“俗話說得好啊,聰明人反被聰明誤,襄王爺就是太相信自己的判斷,才是蒙在了鼓裏,咱家可得好好教教他,什麽叫做江湖險惡。”


    “幹爹爹英明,原來這一切都是幹爹爹的主意,兒子真是愚笨至極了。”小太監得知搶劫一事隻是烏龍時,心中的大石頭可算是放了一放。


    然,九水盟是楊峰手中棋,可稱是王牌。此等王牌又怎麽允許一個小太監得知!


    楊峰臉色一變,抬手拍了拍小太監的肩膀,言道:“你可知淮國克鐸政權的首領,克鐸回野的小女兒去了哪裏?”


    小太監愣神,他倒是聽說過克鐸回野之名,是在嘯珂寶珍,也就是秦柳的親娘成為大越皇後之後不久,便被下令處死,其建立的淮國三大政權之一的克鐸政權也隨之覆滅。


    但至於克鐸回野處死之時,他那嗷嗷待哺的小女兒去了哪裏,小太監可就不能得知了。


    “還不知道嗎?那個克鐸回野的小女兒,不就是櫻淑,克鐸櫻淑嗎?”楊峰提醒了小太監,小太監恍然大悟,原來那小女兒一直被楊峰所收養著,這倒是......


    小太監的驚歎也就到此為止了。


    楊峰臉上的陰險猶如人間惡魔,他將秘密告訴小太監,好讓小太監也死得明白。


    “既然聚養堂已是被搶,那你若不死,你下麵的什麽黃掌櫃,還是其他什麽小東西們該如何看到咱家?”楊峰言道:“他們要是以為犯了錯可以不用死,那咱家以後可得怎麽再叫他們賣命!”


    ......


    荒山野嶺之中,篝火仍是燃燒,但秦柳已被寒冷雪夜凍得隻留半條性命,幾口輕氣呼不上來,神情已是呆滯。


    “看他這樣,估計也活不到明天。”櫻淑氣焰難消,但心中已沒有了要殺死秦柳的衝動,將短刃收回腰間,一屁股坐在了秦柳身前,一副坐等著秦柳凍死的姿態。


    雪地冰寒,雖然櫻淑自小就在北方成長,但畢竟才是十來歲的孩子。


    大漢們擔憂道:“盟主,這裏太冷,到篝火那坐著吧。”


    “不需要,本盟主身體好著呢。”


    櫻淑倔強起脾氣,此時此刻她其實是在反思,在剛剛秦柳蘇醒那時,櫻淑不知道為何會有那麽強烈的殺人衝動,這不是真正的櫻淑,至少不是櫻淑自己認為的自己。


    克鐸回野被大越皇族處死之時,櫻淑還是一個不會說話的嬰兒,她對此不覺恨,也不曾想過要為此報仇。在被克鐸政權的遺臣偷偷藏在菜籃子裏逃脫追兵之後,櫻淑便一直生活在北方荒野,過著普通牧民家女的生活。


    櫻淑從很多牧民的口中都能得知生父克鐸回野的事跡,然而這些事跡卻可以用“殘暴”二字完全概括。櫻淑無法接受世人對父親如此的評價,但曆史已成定居,她無力改變。


    櫻淑唯一能做的,是重拾克鐸政權,建立一個與她父親完全不同,絕不會再有“殘暴”出現的國度。


    然是櫻淑知道,自己的身體裏確確實實流淌著“殘暴”的血液。她剛才舉起的拳頭砸在秦柳的臉頰上,看著秦柳無法反抗,痛苦不堪的表情時,內心竟是陣陣喜悅而刺激,仿佛一切煩惱都可以在暴力之中得到抒發,可以在他人痛苦的表情裏得到解放。


    “這不是我想要的。”


    櫻淑底下頭,內心底有些厭惡那“殘暴”的宿命,她坐在秦柳身邊,感受此刻寒冷的季節,讓冰雪凍僵雙手,算是對她那份“殘暴”的一個懲罰。


    秦柳虛弱地看著坐在自己身旁的櫻淑,幹裂的嘴唇微微碰撞,輕聲問道:“消氣了嗎?”


    此時候大漢們已依照櫻淑的命令,退到了篝火邊上,但他們仍是擔心,關懷的眼神總是會忍不住望向櫻淑。而櫻淑選擇背對著大漢們,櫻淑是知道大漢們懂得她的內心,可她仍是不想讓大漢們看見自己眼角的淚水。


    秦柳麵對著櫻淑,又是十分靠近的距離,自然也能將櫻淑的眼淚看得清清楚楚。


    雖然心中充滿了疑惑,但秦柳知道,櫻淑不是壞人。


    就像許多任性的孩子一樣,脾氣上來了,連同父母都可以不孝不敬,甚至是開口謾罵。可當冷靜下來,內心卻是比刀絞更為劇痛。


    這就是雷陣雨的性格,來得凶猛,去的突然,留下一個洗禮之後的世界。秦柳相信此時的櫻淑該是感悟著人生,所以,她已放棄了自己的衝動。


    櫻淑聽見秦柳的問話,身體稍是顫動,抬起頭看了一眼秦柳,才發現秦柳逐漸暗淡的瞳孔正凝視著自己。


    “不許看,否則把你眼珠子挖出來。”櫻淑放得狠話,可口吻卻已沒有半死凶狠,反倒有些像撒嬌的味道。


    秦柳聽得此處,心中算是看到了希望,相互仇恨之人最怕打破不了隔閡,而現在秦柳知道櫻淑與他之間,僅僅隻差了一句認可。


    艱難擠出笑容,秦柳回應道:“你不會這樣做,因為你害怕負罪的感覺,你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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