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槐樹上的血色花朵被摘下來,它躺在太上老君手中,泛著異樣的紫色光芒。


    “大聖?!”丸子早已將煉丹爐收拾好,看到猴子。


    “恩。”猴子帶著笑點頭,步履不急不緩,仿佛在花果山散步一般悠閑自在。


    “丸子,把這猴子給我丟進煉丹爐!”太上老君皺著眉頭,吩咐。


    “啊……?”青衣的小童稍稍疑惑,卻禁不住自家師父的逼視,將猴子舉起。


    “大聖,對不起。”


    “沒事煉丹爐奈何不了俺老孫,小娃你不用擔心。”猴子笑了笑,翹著二郎腿很是享受。


    丸子看著煉丹爐下燒的旺旺的三味真火圓圓的雙眼之中多了一絲擔憂。


    他奮力的將猴子往煉丹爐內一送,啪嗒一聲,爐蓋緊實的合上。


    丸子餘光望了一眼自家師父,左手輕彈。


    “丸子!”太上老君雙手捧著那柄紫竹扇,走進來,對著丸子說到:“別動不該動的心思,這猴子,不是你救的了的。”


    “是,師父父,丸子隻是手癢嘛。”丸子對著太上老君甜甜一笑,彈指的左手繞過腦後抓了抓頭發。


    “出去吧。”太上老君歎了一口氣將丸子推出門,將門合上。


    他將安置在扇子上的血色花朵,放到煉丹爐下的三味真火中,花朵觸碰到火苗,立馬枯萎燃盡,整個煉丹爐都被一種淡紫色的光給籠罩住。


    “你們給我看好了。”太上老君對著坐在煉丹爐兩邊負責扇扇子的小童說到。


    “是。”小童們齊聲應答。


    坐在門階上的丸子,看到自家師父一出來立馬迎了上去,他歪著頭,看著自家師父。


    “師父父……大聖他……”


    “守著,誰來都不準開,師父先睡一覺,七七四十九天再喚你師父起來。”太上老君說完,繞到院子後打開一間廂房,躺下安眠。


    “是。”丸子安靜的退了出去。


    而哪吒此時,卻被自家師父抱進真君神殿,對著二哥和哮天犬出神。


    她在想那隻猴子,想他好不好,想他會不會有事。


    楊戩伸直了五指在哪吒麵前晃了晃。


    啪的一聲被哪吒打落。


    “二哥,你幹嘛?”哪吒沒好氣的問。


    “三弟,你放心,那猴子不會有事的。”楊戩說。


    “我並沒有擔心他。”哪吒單手撐著頭,回道。


    “成。”楊戩彎唇,說到:“今天的事有點奇怪,是誰冒充了我嗎?”


    “估計是的。”哪吒點了點頭。


    “不過,三弟,玉帝一直都沒有出現過。”


    “的確。”哪吒心神不寧。


    “還有什麽嫦娥也不對勁。”楊戩繼續分析。


    “所以二郎真君,我聽了這麽久您就這個不對,那個不對,就沒有了嗎?”太乙真人站起來,說到:“哪吒,跟我回乾元山。”


    “師父?”哪吒還麽說話,隻見太乙已經將哪吒束縛抱了出去。


    “師父,你幹嘛?!”


    “帶你下界!”


    “不要!”


    “別忘了你父親手中的塔!”太乙真人皺了皺眉頭。


    聽到父親兩個字,哪吒的心底湧現出巨大的哀傷,就像是回潮的魚群溯洄而上,淹沒自己,直到無法呼吸。


    她有疼愛自己的母親,有寵愛自己的師父,有並肩作戰的二哥,還有口口聲聲叫著自己媳婦的猴子。


    她是天庭人人稱道的哪吒三太子,而在她父親眼中,她不過是一個隨時都可能逆天而行空惹是非的戰鬥工具。


    哪吒沉寂了,沒說話。


    “過幾天師父帶你回來。”太乙真人明白哪吒心裏的苦楚,語氣輕柔。


    “恩。”


    通往第九層天牢的通天道上,一個掩住麵孔的人,正慢慢走著。


    一個神兵急急忙忙的向他跑過來,伏耳低語。


    “什麽?!”那人挑了挑眉,大驚出聲,連忙駕雲。


    實際上,吃驚的不僅是這個人,而是整個天庭。


    七七四十九天,本應該化成一枚仙丹的猴子,卻揮舞著如意金箍棒從煉丹爐內衝出,掃翻了太上老君的宮室,由三十三重天一路向下,所向披靡。


    彼時,哪吒剛回天庭踩著風火輪獨自一人在叢雲之間寂寞的溜達。


    當猴子手持金箍棒,身穿金甲,一雙赤瞳立在雲上的時候,哪吒險些以為自己看錯了。


    猴子的麵龐上帶著點點血跡,金色的發梢逆光,纖長的手指,指甲泛白,火紅的披風一角被風卷的來回飛旋。


    他的唇角勾起,依舊是不怕天地的模樣。


    “媳婦,俺老孫安然無恙的來見你來了!”猴子低頭看到的哪吒,說到。


    哪吒覺得自己心頭有一塊巨石放下。


    雲台之上,剛剛回到寶座上的玉帝,寬闊的額頭上,汗珠清晰。


    他伸手用力的握碎了案上的酒樽,對著身邊的神兵說到:“請如來!”


    天地之間,仿佛裂開一道金色的裂痕,萬丈霞光順著裂痕渲染,慢慢的拉開一副巨大的畫卷。


    猴子迎著光睜眼看過去,隻見叢雲消失的地方,布滿了金色的光芒。


    而這金色光芒最明亮的地方中心,安放著巨大的金色蓮台,蓮台之上坐著的青年男子慢慢的睜開宛如羽扇覆蓋般的璀璨雙眼。


    男子的麵容柔和,卻有著一種讓你臣服與他腳下的*。


    “如來佛祖。”哪吒聽到自己的聲音顫抖。


    “悟空……”佛祖的聲音宛如敲響的古寺鍾聲,回蕩在天庭的上方。


    “你是誰?”猴子挑了挑眉,他看著如來的雙眼,沒有半分誠服的意思。


    能抵抗住如來的,隻有他一個。


    “是玉帝派來捉拿俺老孫的麽,想必是沒有這個本事!”猴子大笑一聲,雙手交叉的擺了擺手。


    “是麽?”如來訕笑一聲,轉眼再看是,雙眼已經赤紅,宛如地獄燃燒的滾滾烈火。


    “第一次,有人敢這麽跟我說,你,很大膽。”如來扭了扭脖子,麵上的柔和消失不見,一股邪魅喋血的氣場繞在他四周。


    他捏住了自己的手腕,一朵朵血色的蓮花從他背後出現。


    “來跟我比一下如何?”如來的語氣陰冷。


    “好啊,俺老孫可不怕你。”猴子笑了笑,說到。


    如來攤開手掌,伸向猴子,說到:“你若是你翻出我的掌心,就算你贏了。”


    “你未免也太小瞧俺老孫了!”猴子搖了搖頭。


    “你試試看。”


    “嘚。”猴子翻身一躍飛到如來的掌心。


    他站在如來的手心裏對著哪吒笑著說到:“媳婦,待俺老孫贏了,就跟俺回花果山好不好?”


    哪吒沒說話,她皺著眉,心裏很是不安。


    被楊戩稱之為夢的記憶在腦海裏,越來越明顯,越來越真實。


    “不要,猴子不要!”哪吒大叫一聲,然而為時已晚。


    猴子已經翻完筋鬥停下,在如來佛祖中指上刻了一行字。


    “你輸了!”如來冷冷的說到。


    “啊?”猴子疑惑。


    隻見如來將手展開,將證據亮給猴子。


    “俺老孫輸了……”猴子的語氣中帶著微微失落。


    “輸了就要受罰。”如來的話響起,哪吒捏緊了乾坤圈。


    如來的手帶著千斤重量對著猴子翻下。


    哪吒對著如來甩出混天綾,死死扯住如來的手腕,不讓如來的手掌壓下去。


    她咬著牙,虎口生疼,額頭青筋暴起。


    “哪吒……你這個逆子。”托塔天王李靖對著哪吒大喝一聲,說到:“你今天要是幫這猴子,我就把你關在塔內永不放還!”


    “我哪吒就是天生的反骨,我哪吒就是天生的叛逆,我今天就是拚盡我一身力氣,也要救他!”哪吒想也沒想衝口而出。


    她隻是不想,不想看到那個意氣風發的金發少年被壓在五指山下五百年。


    掌心之下的猴子對著哪吒笑了笑。


    可是他卻沒有動,他站的筆直,收回了金箍棒。


    “媳婦,是俺老孫輸了,男子漢大丈夫,輸了就應到承擔後果。”猴子望著哪吒說到:“媳婦,放開你的混天綾,不要為了俺老孫連累了自己。”


    “猴子!”哪吒覺得自己麵上仿佛有一隻小小的蟲子順著自己的臉頰往下爬。


    “媳婦,你若等著俺老孫,俺老孫就很開心了。”猴子依舊笑的那麽天不怕地不怕。


    可是哪吒依舊沒有放手。


    如來也沒有動。


    “哪吒……”太乙真人的聲音穿過眾仙傳到哪吒耳中。


    可是除了哪吒,太乙,還有如來,並沒有第四個人知道。


    “師父,你……也要我放手麽?”哪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龐,才發現自己哭了。


    “哪吒,你應當放手。成仙成佛都應有劫,大鬧東海,削肉還母剔骨還父是你的劫。而這是他的劫,你若是為他好,你就放手。”


    太乙的話抽掉了哪吒的最後一絲力氣,扯斷了哪吒緊繃著的信念。


    她的手一鬆,如來含笑,手掌壓下。


    哪吒雙腿癱軟,直直的跪在雲上,望著人間的新生的一坐山。


    太乙走了過去,輕輕撫著哪吒的背。


    “犬子不肖,還請佛祖責罰。”李靖托著寶塔上前,狠狠的瞪了哪吒一眼。


    “不用了,哪吒三太子也是性情中人。”如來雙眼的血色退散,雙眼漆黑。


    “師父。”哪吒不知道自己的心為何會這麽疼,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喜歡上那個日日纏著自己叫著自己媳婦的少年。


    她隻是覺得,這偌大的天庭,她再也聽不到有人對她說:“媳婦,別怕,惹了事,俺老孫罩著你。”


    她一直是保護別人的,從來,都沒有人說過,來保護她,會保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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