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栗不太懂得該如何拒絕對自己抱有善意的人,比如那時態度懇切言辭得體的赫克·漢森上校。


    但自從她應允下這門軟性強加過來的差事,愛麗絲就經常在她身邊擺出些頗有深意的眼神,還時不時扣著下巴對她抽空給查克開設的課餘訓練指指點點評頭論足。


    她一開始對此感到十分奇怪,然而一兩次之後愛麗絲找到了新的樂子——被赫克上校從遙遠的澳大利亞寄養家庭空運而來的鬥牛犬麥克斯,也就不再有事沒事就去查克的課外輔導上使壞了。


    麥克斯這時的樣子跟依稀存在於蘇栗印象中的那隻鬥牛犬幾乎如出一轍,就連搖頭晃尾的習慣都一模一樣,隻不過那身棕色的皮毛眼下暫且還算光滑,沒有後來那麽多層層疊疊的胖乎乎的褶子。


    麥克斯對初次見麵的蘇栗表現出了非同尋常的抗拒,卻惟獨對同樣屬於陌生範疇的愛麗絲特別親近。每次蘇栗忍不住想探手去撓它肥嘟嘟的下巴,都立刻馬上就被它齜出來的那兩顆明晃晃的犬牙製止了,然後它朝她亮了亮小爪子下軟軟的肉墊,趾高氣揚地吠了一聲就跑到愛麗絲身邊咬她的靴子去了。


    ……嗯,連它喜歡咀嚼別人褲腿和鞋跟的興趣都一點兒沒變。就像現在——在訓練室一角傳來的犬牙摩擦硬牛皮發出的令人頭皮發麻的咯吱聲中,蘇栗以右掌擒著查克的右手,反身旋轉半圈稍稍後靠,肩周貼上他繼而手臂略彎,迫使他的肘關節猛地一折——


    她用上了左手後探抓住他的脖頸,下半身穩穩紮在地麵,上肢使力把他整個人摔過頭頂拍在麵前的海綿墊上。


    綿軟的墊麵頃刻陷出一個人形的凹痕,下一秒查克單手按地敏捷地撐起了身,身形挺直拔高地立在眼前,表情不滿。


    “我說過,下手之前至少提早告訴我一聲。”他摸了摸被撞得發紅的鼻梁,語氣隨意地抱怨著說道。


    “我也說過我會考慮的,現在你來模仿一下我剛才的過肩摔。”


    她前進了一點兒距離接近他,同時口中還在盡職盡責地叮嚀道,“還有,你要注意手的位置,別……”


    “別什麽?”


    他低頭一步撞到離她不超半英尺的近處,根本沒耐心仔細回想她方才做了什麽又是怎麽做的,徑直自顧自地彎了彎隱隱作痛的臂肘繞過後脊圈著她的側腰,剩下空著的那隻手從前麵環到背後卡住她棱突的蝴蝶骨,上肢後仰準備把她借機後摔。


    “……”


    蘇栗條件反射地用小腿勾纏住他的腳踝,從而有效地製止了他進一步的攻擊行動,結果卻使得兩人相互牽製纏絆著雙雙栽倒了下去。


    肩頭甫一碰到墊麵,他就自然而然地翻了個身,堅韌下頜深陷進她濃密的發間,把她整個人摟在了懷裏。


    蘇栗半仰著頭靠在軟墊上,腰下橫著他有力的手臂,察覺到源源不斷的熱度自他的掌心滲出,隔過薄薄的貼身布料卷湧到皮膚上蒸化濕汗,不自覺地尷尬挪動身子抽了抽嘴角,把原本湧到嘴邊的警告換成了另外一句,“……別趁機占我便宜。”


    她話音剛落,落在墊子外圍堅冷地麵上的足尖忽然一陣發緊,有什麽尖銳的東西在戳刺著鹿皮短靴,發出跟麥克斯啃咬硬物時相差無幾的黏膩聲響。


    ……其中音色的些微不同大概就是鹿皮跟牛皮的性質差異吧。


    查克抓著鬥牛犬的項圈把它從地上拎了起來,扔回急急忙忙從角落的矮凳邊上跑過來的愛麗絲手裏,又調轉餘光看了看蘇栗——後者正忙著拿手帕擦掉麥克斯留下的濡濕口水漬,灰卡其色鹿皮上鋒利整齊的牙印清晰可見。


    “我沒空的時候你應該看好我的狗。”他發現自己的臉部神經悄然繃了起來,麵無表情地板著臉說道。


    “得了吧,”


    愛麗絲也注意到了他麵上的細微變化,嗤地笑了一聲把麥克斯掂了掂整個兒抱在懷中,指尖漫不經心地搓揉著它絨毛稀疏的小腦袋,讓它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起勁地蹭來蹭去,“我之所以在這兒陪你的狗玩,是因為比起你本人那張倒胃口的臉,你的狗顯然更帥氣一點兒。”


    被毫不客氣劈頭蓋臉地羞辱了一番,查克勉力強壓著怒氣扭頭轉向斜後方防護墊上的蘇栗,眉頭皺成一團,也不再顧及地拔高了聲調,“我不懂為什麽每次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都要帶上這家夥——”


    愛麗絲不甘示弱地把麥克斯放了下來,眼看著小家夥一顫一顛地繞著自己打轉兒,不由得抱起雙臂冷笑了一聲,“哦,這不是很顯然的事情嗎?當然是因為我怕你借著私下指導的名義對……”


    “忘記我說過的友好相處十項基本原則了嗎?”


    作為屋裏唯一一個生理和心智都趨向成熟的成年人,蘇栗頓覺自己快成了兩人名副其實的監護人,撩起指腹按了按發漲的眉心,出言盡量讓自己的嗓音蓋過了他們激烈的爭駁聲,“如果誰想自己洗衣服收拾房間,偷別人的身份證買酒喝,那就請繼續。”


    “……”


    愛麗絲和查克相互交換了一個針鋒相對的凶惡瞪視,都將臉扭向一邊不再吭聲示意妥協。


    “其實不需要我的指導,你的戰鬥方式就已經算得上純熟精湛了,大概是你父親對你的要求太高。”


    蘇栗的口氣緩弛下來,四肢經過了小半天的劇烈活動,再一防鬆就已然酸麻得幾乎動彈不得。她舒展著緊縮的肌理筋膜,不忘偏頭囑咐道,“回去把我今天演示給你的基本格鬥和反擒拿套路多練習幾遍。”


    查克鉛藍色的瞳孔閃爍了一下——事實上他根本不需要什麽戰術指導,就憑潘特考斯特將軍給他的最新單人模擬機的各項指標來看,他認為自己完全能夠出色地勝任數值測試工作。


    至於他為什麽這幾天他都待在這兒隨便學學她的戰鬥方式……


    他在觀察她的反應,因為前天她沒能在濃翠的小花園裏給予他明確答案。


    “明天我會進行第一次單人模擬機調試,你必須得來。”


    他收回自己一不留神就漫天散亂的思緒,強勢而斷然地對她開口道。


    深冬朔風掀起一小塊灰霾沿著天際線筆直拖開,臨近幾欲沉沒的落日便被吹卷拋上燃燒著霞光和濁色的深遠夜空。


    他看見了她眼底紮根抽芽的若有所思,還有噙在嘴角了然的一縷微笑。


    “沒什麽是我必須要幹的。”待到她說完第一句話查克就轉過了身好像打算馬上離開,她隻好接著說了下去,“不過如果有空的話,我會去的……前提條件是我不會被斯泰克將軍和漢森上校拒之門外。”


    查克清晰地聽到了她的後半句,但是他沒回答。


    單手拇指垮在皮帶上,他吹了聲調子輕快的口哨,腳尖撥了撥鬥牛犬拱著地麵的屁股,“我們走,麥克斯。”


    ……


    查克牽著狗回到宿舍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闃黑下來,他坐上被拾掇得煥然一新的整潔床鋪,讀了一會兒找凱瑟琳·洛佩茲借來的怪獸獨立解剖學課本,動身攤開筆記本把她做在書上的筆記和重點標注摘抄下來。


    等他做完了這一切,石英鍾上的時針已經挪到了數字“11”的位置,就連蜷在腳邊的麥克斯也開始打起了盹兒。


    查克揉了揉昏昏沉沉的眼睛闔上書本放到床頭,指節勾著後頸上的領口把上衣扯下來扔開,動作利落地熄燈入睡。


    漆黑夜色沉甸甸地漫上樹梶,沉涼的月光攪著風漏進窗隙,牽動垂搭在枕間的發梢。


    他睡得不太安穩,因而翻了個身。


    四周安靜得隻能聽到枝葉與雪粒摩挲搖曳的沙沙細響,夜很快深了。


    就在萬籟俱寂的安逸時刻,有人敲開了他的門。


    “凱瑟琳?”


    打開門時瞳仁被突如其來的走廊頂燈映得微微收縮,他第一眼就看清了來人的麵孔,收斂了稍縱即逝的訝然緊接著迅速整理好沉浸在逐漸醒轉中的惺忪神色,略微側過了身稍稍張了張嘴,卻最終沒有開口邀請她進來。


    她還穿著傍晚時的那套修身製服,並且少見地敞開著襯衫最上方的兩粒紐扣。


    而更難得的是,她居然沒對他的稱呼多做深究。


    “我來把昨天送洗的髒衣服還給你。”她拎起擱在門口的塑膠網狀筐籃,把提柄塞到他手裏後還補送了一句,“不客氣。”


    除了她在半夜為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突然到訪,足足做了一回不速之客以外,事情至此的發展都還算正常,可是接下來,更意想不到的情景就這麽發生了——


    她握著他的領口腳下旋轉一周,砰地將他反身按在了大開的門上。


    以查看的身高和視線角度落差,他正好能從她的衣領處往內深入延伸——但這都比不上她勾下他的脖子深深地吻住他的嘴唇所帶來的震蕩和衝擊。


    他覺得自己有點懵,並且耳根開始發燙。


    作者有話要說:提示:白天想太多晚上就會做噩(chun)夢。


    前幾天手腕疼得不行,碼字也不太在狀態,不過現在我回來啦,更新繼續~


    這卷快完了。


    感謝[禍害][肖懶貓][偽熊喵]的地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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