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想著,一邊一點點的品酒,待到酒過半酣時,伊莎眯著眼睛慵懶的看了看外麵的天色。這個酒窖隻有一扇天窗,此時正開著,她可以透過那塊地方看到外麵暗色的天空,甚至還有月亮的一角。


    伊莎輕歎一聲,雙眼迷離的笑。


    閑散的捏著酒杯,她腳步散漫的繞了繞,仰起頭尋找著月亮的全部蹤影。繞著繞著,她就覺得有點天旋地轉,腳步發軟,於是幹脆側身躺到了旁邊的沙發上。這沙發很寬敞,是伊莎專門放在這裏的,整個人睡進去隻覺得軟綿綿的十分舒適。她時常會在這裏品品酒,再窩在這裏迷迷糊糊的歇一會。


    靠在沙發背上,她眯起眼睛。


    柔柔的月光從天窗灑落進來,直直的灑落在她的臉上。這個角度,這位位置,她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天上圓潤明亮的月亮,溫柔得像是母親的懷抱。滿足翹起唇角,伊莎將酒杯放在了沙發旁邊,合上了眼睛。


    要是真決定去倫敦一段時間,那麽這個可愛的酒窖可要許久都不能見到了,伊莎覺得自己一定會患上那傳說中的相思病。


    不一會,伊莎就真的睡著了。


    最近這段時間先是舞會,再然後是沙龍,求收,葡萄釀製,她幾乎很久沒有在這樣舒適安靜的環境下靜靜的享受一下美酒的氛圍。這下子周圍安靜,月光溫柔,她想要不睡著似乎都很難。


    夜色漸漸的深了,貝爾莊園在吃過晚餐後也安靜了下來。


    伊莎總是忙得不見蹤影,這似乎已經不足為奇,貝內特太太擔憂的念叨了幾句也就算了,隻是吩咐廚子候著,等伊莎回來了便立刻熱一份晚餐給她。


    而此時,達西正閑來無事,手中拿著兩瓶搜羅來的好酒走下了馬車,熟練的穿過叢林,撥開一片層層疊疊的野草,擰開了一個小小的門把。


    “嘎吱”一聲,音量輕微,卻已經足夠吵醒伊莎了。


    她睡眠向來很淺,此時嚇了一大跳,從夢中倏然驚醒,倒吸了一口氣,立刻回過頭去。


    隻見那小門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彎下腰,慢條斯理的走了進來。不需要再多看,她立刻確定了此人就是達西先生。放鬆了下來,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氣,被忽然驚醒的感覺實在不大舒服,伊莎眯了眯眼,忍不住低聲道,“你嚇到我了,達西先生。”


    她的語調慵懶極了,像是剛睡醒的小奶貓,這一句話更是好像帶了親密的埋怨。


    達西愣了愣,想要伸手拉開燈光的手倏然停住。


    說實話,他真沒想到這個時候這位小姐還會獨自在這酒窖裏徘徊不去。


    他的心頭不受控製的一動,猶豫片刻後大步邁開朝她走去,“很抱歉,我並不知道你在這裏。”


    站在適當的距離中,達西朝沙發中那個纖細懶散的身影看了過去。


    她還是更喜歡穿素色的裙子,像是極力想要讓自己的美麗更淡薄一層,月色迷離的照在她的身上,像是一層朦朧的聖光。此時她窩在沙發中,小臉上似乎還有些餘驚未褪,可卻顯然已經重新放鬆了下來,就好像他的加入並不會帶起她任何漣漪一樣。


    究竟是自己的影響力太小了,還是她對自己的防備太少?


    該死的,不管是前頭一個選項,還是後頭一個選項,都並不能夠讓他愉快。


    達西緊緊的抿起了唇瓣,努力掩蓋住自己胡思亂想的心情。他若無其事的走過去,將手中兩瓶美酒分門別類的放到了架子上,那熟稔的樣子,似乎比伊莎這個主人還要更加輕車熟路。


    伊莎極力想要讓自己清醒過來,“唔,達西先生,那些酒都是你的吧,真是些好酒。”


    “是的,伊麗莎白小姐,它們都在找尋更懂它們的主人,我覺得你一定是不二的人選。”達西的聲音在暗夜裏低沉極了,帶著男性最華美的磁性,像是低音部的大提琴。


    “哈,謝謝您的恭維。”她笑了笑。


    看到她又快要睡著了,達西有些懊惱於自己的魅力。哪裏有淑女在與一位紳士獨處的時候還能這樣放鬆,他不奢求這個缺少愛情那根弦的小姐能夠對他表露熱情,可至少也不應該這樣漫不經心吧。


    “伊麗莎白小姐,我想我有話要跟你說。”


    伊莎拍了拍臉頰,清醒了一些,“我也有事情要跟你商量,達西先生。”


    達西的麵色頓時好了許多,他紳士而矜持的點了點頭,朝那邊的小幾邊上走去,並坐了下來,“女士優先。”


    “達西先生,你有沒有想過讓tac美酒商行更擴大一些呢,貝爾莊園的品牌效應還太小了,我認為我們需要更快的打開市場,而顯然,這個市場在麥裏屯是無法打開的。”伊莎沒有客套的推拒,直接開始說起來,並且她老實的攤手,“我有些等不及了。”


    家裏的姐妹們隨時有可能嫁人,光有風光的外表又怎麽足夠,她們還需要切實的嫁妝。


    “當然,我也正有此意,tac商行已經在倫敦置備有幾個分行,已經步入了正規,至於貝爾葡萄酒品牌市場的拓展,我想也不需要太久了。”達西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過去,目光複雜,“伊麗莎白小姐,你敢於將野心如此坦然的表現出來,這一點我十分欽佩。”


    伊莎一愣,這位先生果然有前瞻性,也有手段有能力。


    至於後半句,伊莎翹起了唇角,眼睛迷離間閃爍亮意,“如果對合作夥伴還要隱藏自己的野心,那麽也未免謹慎得過度了。一個謹慎過度的人隻會逼瘋自己,而並不會帶來更多益處。更何況,你也從來沒有在我麵前隱藏過你的所求,不是嗎?”


    達西的心頭猛然一縮,眼睛裏斂起一道暗芒,聲音低沉,半響才問,“那麽,你覺得我的所求是什麽?”


    她豎起了一根手指,卻並不直言,“你擁有數不清的財富,教會裏不少的影響力,廣闊的土地,豐富的資源和見識,可你卻並沒有停下腳步,反而越發忙碌的努力著,所求的當然不過是一個爵位。”她直言不諱,“人們總是希望跨入貴族的圈子,那是你父親的願望,現在你必然想要為了自己,也為了父親去達成它。”


    “我說的對嗎,達西先生?”她淡淡的說。


    達西沉默片刻,心頭有些慶幸她沒有真的看穿自己,又微微覺得有點遺憾,遺憾於她總能看清楚大多數的事情,卻看不清一位紳士對她的迷戀。“你說得對。”他的聲音平穩,並沒有因為被看穿而有什麽情緒,“不過,我倒不知道你對我的了解已經這樣深了,伊麗莎白小姐。”


    “這裏一部分是我的理解,另一部分可是全麥裏屯的人們都知道的,這些並不是什麽秘密。”伊莎微笑,坐在那裏,舒適的靠在了沙發背上。


    見她那副慵懶得像是小貓的樣子,達西的心裏仿佛被羽毛撩過,難過極了。她一定不知道,此刻的她讓一位紳士在這樣寂靜的空氣裏反複煎熬,可她卻對他那樣信任,仿佛根本無法理解一位男士在於自己鍾情的淑女單獨相處時的危險!


    達西的心頭漏跳兩拍,語氣忽然有些嚴厲,“那麽伊麗莎白小姐,你的野心又會到哪裏呢。據我所知,貝爾莊園無論的仆從的人數,還是那訓練有素的護衛隊,都不該是一個普通的鄉紳家庭該擁有的!”


    伊莎愣了愣,剛迷糊起來的神思又瞬間清醒,沉吟兩秒,她道,“那麽我的野心就到貝內特家的身份足以匹配這些好了。”


    “哦?那我們的目標可是一樣的了。”達西先生眸光一閃。


    “是嗎?”伊莎有點猶豫,前世身為公主,貴族圈子裏的糜爛她算是看了大半,更還有一部分隱晦的地方,是人們不可能會呈現在公主的眼前的,所以說,這貴族圈子其實真不如表麵上的光鮮亮麗。


    雖然有著奢華的生活,權利,穿著華貴優雅的衣裳,遊走於社交場上。


    可那下麵的糜爛也是十分嚴重的。伊莎並不認為自己的目標會是貴族的頭銜,她覺得,最好的情況莫過於做一個大鄉紳……的女兒,擁有財富,土地,姐妹們光榮的婚嫁,然後日子平緩下來之後,她再找機會出去走走。


    她有些懶散的不想再去想那麽多,縮了縮身子不再說話。


    見到她說完了要說的事情,達西決定開口說他預備好的話。上回那位可惡的表哥阻止了他,並讓他看了那麽一場表演,雖然這有些遺憾和憋屈,可又何嚐不是一個催化劑。要說之前他還對自己的心有所質疑,那麽到了此刻,他再也沒有一點兒猶豫了。


    世界上可愛的淑女那麽多,可將近二十八年了,他偏偏就隻鍾愛這一個!


    她的鋒利,她不容侵犯的驕傲和尊貴,她的手段,甚至她對付厭惡之人那在別人眼裏有點可怕的強悍,她時而的活潑俏皮,時而的冷靜睿智,時而的野心勃勃,時而的慵懶閑散,她的每一麵都被他慢慢挖掘了出來,本以為總有一麵會讓他棄之而去,可他卻發現自己反而越陷越深。


    無法阻止了,那麽他隻好放任。


    “伊麗莎白小姐,我是否可以繼續上次未完成的話了?”他低聲說,尾音帶著一絲纏綿的味道。此時的他甚至都不想再去考慮這位優雅睿智的小姐對他究竟有沒有意,他隻想解除他們之間的誤會,讓他們的心貼得更近一點。


    伊莎心頭一跳,下意識的抿緊了唇瓣。


    上次的話題嗎?伊莎有點兒害怕他問起自己是否聽到了那番話,至於為什麽害怕,她也不清楚,或許,隻是因為害怕尷尬,又或許,她心裏無端端的聯想到了夏洛特跟她說的那番話。


    “當然,達西先生。”她按捺住自己,平靜的回應。


    達西輕輕頷首,“我想為我上次的舉動做出解釋。”


    作為一個生意人,達西能將家族發展得如此壯大絕對不是偶然,他深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對於某些淑女來說,也許溫柔的嗬護和熱情的衝勁就足以打動她們的心房,可對於麵前這位淑女來說,他隻能一點一點的攻克。


    強勢的追擊隻會嚇跑她,因為這位淑女對任何事都能侃侃而談,甚至對於婚姻也頗有自己的一番見解,可她對於愛情的暗示,自己的心意,卻仿佛全然不能夠理解。這是多麽叫人可氣又可愛的一點,簡直叫他這個陷入愛情中的人折磨萬分。


    不過好在,達西還能夠稍微克製住自己。


    是的,他一定能的,時間會證明,一位睿智的紳士即使沒有任何討好淑女的經驗,可他們在追逐淑女這件事上,一定有著先天性的理解。


    達西先生為自己三年前理智的判斷而感到自豪。


    如今,正是因為當初的一張紙綁定了他們的關係,所以他才能夠這樣放心的想要讓自己慢慢去融化她。這份合作關係是長遠的,它不會忽然終止。他們二人的家庭,貝內特與達西在兩個姓氏,貝爾莊園和tac商行,將一直一直牽連在一起,就像一對連體嬰兒,骨肉相連,無法剔除。


    不管她怎麽逃避,她都無法逃開這合作關係之間的牽連,他要徐徐圖之。


    看到他許久不說話,伊莎困惑的眨了眨眼。


    達西卻長腿一邁,忽然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兩步,停在了比較近的位置,他脫下自己的帽子,一雙深邃的眸子靜靜的凝著她,有點嚴肅,“伊麗莎白小姐,請你認真的聽我說。”


    她也忍不住跟他一眼板了臉,模樣認真。


    她發現這位先生總是很有意思,不管什麽小事情,他總能說出慎重的味道來,讓身邊的人也不由自主的跟著他慎重了起來。


    “那一次在舞會上,我說的話並不是那個意思,你一定誤會我了。”達西直言不諱,“我並不是低看了你,更不是質疑你。我隻是希望你能讓自己更輕鬆一些,你是一位淑女,女士天生就有被男士保護的權利。”


    聽到這裏,伊莎不由得莞爾一笑,她淡淡的搖了搖頭,“達西先生,您真是一位優秀的紳士。”她停頓片刻,卻表示了不讚同,“可如果我是一位要求被保護的,事事都躲在男士身後的小姐,那麽又有什麽資格在這場合作關係中跟你要求平等呢?


    本來婦女的地位就夠低的了,如果不更加努力,還有什麽資格立足,她並不覺得這一點有什麽不對的,回報從來都是在付出的基礎之上。


    伊莎不想躲在別人的身後,還口口聲聲的說什麽平等的合作關係,如果是那樣,那麽根本就不是平等,而是自以為是的條約,太虛偽。既然她敢於走出來和男人搶這份生意上的蛋糕,那麽她就已經做好了不被任何人保護的準備。


    “有。”達西斬釘截鐵。


    ——因為你已經征服了眼前這位紳士,他已經甘願為了你化作最忠誠的騎士。


    當然,達西不會這樣輕易的就剖析了自己的內心,他轉而說道,“你擁有的智慧讓你有權利要求更多,你已經完全可以不用拘泥於身份的問題,你知道我不會歧視我的合作夥伴是一位優秀的淑女。”達西的神情有些微微的柔軟,“我相信你願意懂得我的想法。”


    達西不是一個擅長於長篇大論的人,這番話是自從那次之後,就不知道在他心裏盤旋了多少回。


    伊莎有些愣神,總覺得好像有什麽隱晦的東西隱隱約約的冒了一個尖尖角。


    兩個人對視,沉默,許久後,伊莎才露出了一個淺笑,“達西先生,謝謝你,我明白你的好意,也真心的對你的風度表示欽佩。可是前頭的路還很長,誰也沒有把握可以保護對方一輩子,不是嗎。”


    達西的心緊緊一縮,他萬分壓抑才將衝口而出的那句“我可以”壓了下去。


    他深深的看著她,有時候,他真希望她能夠在他麵前顯得更卑劣一些,用她的手段來殘忍的玩轉他隱藏起來的心,他甚至希望她能夠對他作出諸多要求,這樣,他至少能夠知道自己能夠給她什麽,而不是一股腦的想要把最好的都捧到她的麵前。


    這一定是她的計謀吧,是吧?


    達西站在那裏,英挺的背脊挺拔緊繃,像是一座高山一般偉岸。


    又是片刻的沉默後,他忽然輕輕彎下了他高貴的腰。然後,他就這麽在她的麵前,以騎士最神聖的姿勢,彎曲膝蓋,單膝跪地。那雙修長的大手伸出,紳士的碰觸到她的纖手,然後,他捧起它,小心翼翼,萬分珍惜。


    伊莎嚇了一跳,手指輕輕顫著,有些想要收回來,可那隻溫熱的大手卻帶著強而有力的姿態,不允許她的任何逃避。


    “我不會輕易的做出承諾。”他的聲音略顯沙啞,像是極度壓抑之後破土而出的滾燙岩漿,“可一旦承諾,就一生也不會打破,上帝會幫我見證它的真實。”


    他不會輕易對她做出一生的承諾,在他還沒有把握做到之前。他當然願意一輩子做她最好的靠山,在這個堅強的姑娘偶爾累了的時候做她停靠的港灣,他也相信,他們一定可以攜手一起向上走,走到很高很遠的地方,看很美很溫暖的風景。


    可是,他深知,這並非單方麵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親愛的們,蛋撻的加更來了,雖然木有雙更的六千字那麽肥,不過蛋撻盡力了……五千字也很粗長啦素不素!!~\(≧▽≦)/~


    每日一感謝,土豪土豪誘瞳醬,謝謝你掉的地雷~~╭(╯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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