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廳裏,依舊是那般歌舞升平。


    來自於各個宗門的高階修者,都伴隨著玲瓏仙宮故意營造出的歡快氣氛而越來越“嗨”,有些不大注意形象的家夥,已經十分沒品地對那些倒酒上菜的侍女們動手動腳了,但也無人去管。


    飲酒的飲酒,作樂的作樂。


    玲瓏仙宮的這番盛事,也讓他們一個個都很受用。


    並且。


    在知道,隨後要去進行一趟刺激的秘境探險,不知曉此去到底危險程度如何以後。


    他們及時行樂的本色,愈發淋漓凸顯。


    齊英已經收斂氣息尋了一處位置坐下了,他並不喜歡這般熱鬧的場麵,倒也不是厭惡,而是本能地更喜歡那種孤寂的獨處。


    他曾在軍中見過如此場麵,每日忍受著孤獨的軍士,好不容易返還一次關城,一定是要去百花樓好好行樂一番的,來發泄淤積在心的各種負麵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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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齊英,從那時起便不一樣。


    他寧願坐在百花樓的屋簷上,頂著頭上的一勾月亮,向著南方遠望,眺望那如雪沙漠的盡頭,目光似乎能穿透萬裏,直達王都。


    人是群居動物,但齊英明白,狂歡不過是一群人無處發泄的孤獨終於有了釋放的契機,相比狂歡後的失落,還不如一直深陷於一個人的孤獨當中。


    早就體味過了,身世浮沉,見過繁華,也守過靜默。


    在齊英看來,那些個縱情高呼,摟起旁邊的玲瓏仙宮弟子就要表演一番“舞蹈”的修者,顯得尤為可笑,雖有準帝的修為,但卻還是智障。


    尤其,齊英知道,這些人,無論此時玩樂地再高興,終究要成為玉玲瓏修行的踏腳石之後,就愈發為他們感覺到可悲了。


    “再過驕狂,明日也終將走向末路。”


    齊英搖搖頭,不再去看那些人醜惡的表情,而是自斟起了美酒。


    但,他的酒還未倒入麵前的銅觴之中,便有一泓清流,注入進去。


    順著清流往上看去,齊英看到了皓腕霜雪,紅衫翠袖,一張很精致有著典型黃種人美女特征的臉——卻是神牧宗的長老,白靜雪。


    齊英眉頭一皺,自己坐下的位置,離著前排有一段距離,並不在她的旁邊。


    然而神念一掃,卻發現,神牧宗的另一人,也就是神牧宗的宗主,柏一碧,正在劉敦儒的旁邊,為劉敦儒斟酒。


    頓時明白了。


    心中了然,當一個個大男人們縱情玩樂之時,隻有柏一碧和白靜雪兩位女子,注意到了悄然而來的劉敦儒和齊英。


    哪位女子,會不留意一群人之中,地位權力最高的人呢?


    隻是齊英沒想到,這兩人貴為一宗之主和宗內長老,而神牧宗明麵上的地位和玲瓏仙宮也是平級的,居然親自采取了如此曖昧的方式,來接近自己和劉敦儒。


    準聖子的地位,真有如此吃香嗎?


    這倒是齊英自己還沒多體會過身為準聖子會受到他人怎樣的目光,不習慣受如此對待的緣故。


    在冊封典禮過後,半個噬神聖域的人都認得他。


    等閑的聖域弟子見了他就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要是來到聖域外麵那些附屬於聖域的勢力……


    這麽說吧。


    讓某個宗的宗主,把自己的妻子和女兒獻給一位準聖子,來換取準聖子的一個人情。


    這個宗主,人品稍微差上一些的話,肯定是答應的。


    “齊某隻想自飲一杯而已,居然勞煩靜雪仙子大駕。”


    齊英搖頭說道。


    白靜雪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眯地像月牙:“那,齊弟弟,你為什麽要自斟自飲呢?莫非是有什麽心事?”


    “哦?何以見得?”


    齊英眯眼道。


    “誰不是少年時期的過來人呢?”白靜雪輕歎一聲,轉而道,“年少的時候,大家都不懂事的。你倒可以告訴姐姐你的心事,沒準……”


    “沒準什麽?”


    “沒準我們可以有故事。”


    白靜雪笑顏如花,齊英卻聽得毛骨悚然,差一點直接站起。


    這是何等赤裸裸的暗示?還是當著如此多人的麵,兩人出聲交談,稍加留意的人都可以聽到。


    齊英根本搞不懂這些人的下限在哪裏了。


    在他心中,虛境強者,那可都得是經曆了多次心境磨難的!


    每個虛境強者,都該有屬於自己的自尊。


    可白靜雪,還有周圍那些人的表現,哪裏像是修為高絕的修行者,反倒像是凡俗中那些青樓裏的倌人和嫖客!


    把齊英對主世界修者的想象,直接粉碎。


    原本齊英心中對這些人的同情,也化為烏有了。


    這時候。


    齊英猶然想起,當初前往無盡星河的時候,與他同行的那位神秘無痕大帝曾說過的話:“你們啊,從小就生活在聖域之中,不見外麵的齷齪。這個世界很大,很殘酷,無數修行者中天賦驚才絕豔的又怎會少了?然而,修行越到最後,越考驗本心。那些小勢力出身的修者,並非就完全在資源等方麵輸給你們了,最要他們命的,是他們在修行中逐漸迷失自我,在一個境界停留的時間越長修為積攢越高,可心境反而倒退了,修行最重要的是修心,心一旦崩潰便幾無寸進可能。”


    又記起半神息大人曾說,聖帝、半神也是會死的,當修煉了悠久歲月,他們看不到晉升神靈希望之時,會神心崩潰,整個人陷入瘋癲,在神心完全崩潰之後,便徹底在瘋癲中化為虛無——天讓你滅亡,先讓你瘋狂。


    半神的心崩潰,是神心崩潰。


    這些人,沒有資格神心崩潰,卻一個個成為了失去了本心的瘋子。


    能在並不出眾的資源條件下,成為虛境修者,還能成為虛境中的強者,至少說明,他們也是曾經天賦驚豔,叱吒一方,欲上青天攬明月的高遠少年。


    然而世事變遷,一個個淪落至此,根本不知曉自己修行的目的了吧!


    “我,無論到何時,都不能和他們一樣,變成瘋子!”


    齊英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警示自己,牢記這些人的醜態,千萬千萬,不能落得如此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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