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我們便到了家門口,來不及感慨一別多日,我自是一馬當先,開門往院子裏走。


    進了院子之後,我看見屋子裏黑暗一片,不似有人,我們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屋門,然後悄聲打開,不料剛一開門,屋子裏的燈立即就亮了,而我迎麵就看見一人遠遠地站在屋子的角落裏!


    “啊!”


    我忍不住驚叫一聲,往後急退,還沒怎麽反應過來,卻聽見成哥驚叫一聲:“爹!”


    我急忙定睛看去,隻見燈光之下,視野雖然有些恍惚,但一老者麵容清臒,眼神慈祥,須發抖擻,渾身卦衣,不是德叔是誰?


    成哥激動莫名道:“老爹,原來你,你還在!”


    我驚愕難言,我是親眼看著德叔下葬的,德叔的死,是千真萬確的事情!


    怎麽現在會出現這種情況?


    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


    又或者是德叔,死而複生?


    因此,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讓自己的大腦也清晰下來。


    邵薇本來對德叔是看不順眼,後來德叔去世,邵薇心中又愧疚,現在見了麵,也不敢上前。


    而成哥卻猛地往前衝去,似乎要去抱“德叔”,池農一把拉住成哥的衣領,罵道:“大傻成,能不能別衝動!蹲過十年號子的人,怎麽還這樣!”


    “德叔”也擺著手道:“成子,別過來!”


    成哥一愣,停住了腳步道:“怎麽了?”


    “德叔”看著我們四人,幽幽道:“我非生人,周身都是陰氣,你們陽氣太盛,接近我會衝散我的陰魂。”


    我愣愣地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這情形實在真假難辨!


    隻聽“德叔”對成哥說道:“好孩子,好孩子,十多年了,你還是那個樣子,沒變化多少。”


    成哥已然是泣不成聲,池農突然拉了我一把,將我往後拽了幾步,然後低聲道:“錚子,這人真是你德叔?”


    我茫然地點了點頭,道:“應該是。”


    池農又看邵薇,邵薇道:“看樣子,分辨不出來真假。就是感覺,感覺上有些不對勁。”


    “女人的感覺要比男人敏銳,也比男人準確!尤其是卜門高手的感覺!”池農深深看了我一眼,冷冷道:“錚子,關心則亂,你可要清醒一點!你德叔不是死了嗎?不是你親手辦的葬禮,親眼看著他下葬嗎?”


    我喃喃道:“是。”


    池農道:“你相信這世上有起死回生的事情嗎?”


    我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但是我沒見過這種事。”


    池農又看向邵薇道:“你呢?”


    邵薇道:“元方哥哥或許有這種本事,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但是遠方哥哥從來都沒有提過,他把德叔給複活了。”


    “我怕是連神相自己也沒這個本事,否則為什麽不讓鄭蓉蓉複活?死而複生,是違背醫理、逆天、逆道之事!如果人死了都可以複生,那陰陽如何輪轉?六道如何循環?”池農道:“作為醫生,我也沒見過這種事,我更不相信!”


    我遲疑道:“可是他的樣子,就是德叔,一模一樣,沒有半點不對啊。”


    池農道:“你別忘了,我就是個易容高手!這世上比我厲害的人多了去了!”


    說完,池農猛地上前,一把將成哥和德叔拉開,對成哥沉聲道:“大傻成,他不是你德叔,你德叔已經死了,是錚子親手埋的,親眼看的!你別在這裏像個娘兒們一樣哭哭啼啼了!”


    成哥一愣,隨即又茫然的看了一眼“德叔”,“德叔”倒是沒有什麽動作,但是他那眼神,分明就是一個父親看兒子的眼神。


    “你到底是誰!”


    池農惡狠狠地道,手裏寒光一閃,銀刀亮出,他人也往前緩緩走動,口中說道:“你再裝神弄鬼,休怪我不客氣!”


    “德叔”微微一笑,道:“你不是張池農嗎?禹都國醫世家張家池字輩中醫術最高明的人,咱們之前可不是沒有見過,十三年前,成子還沒犯事入獄的時候,你們倆就是好兄弟,整日在一起廝混。你難道不認得我了?”


    池農聞言,神情一滯,顯然是“德叔”所說的話沒有紕漏。


    但很快,池農就冷笑一聲,道:“你倒是把我們的底細查的挺清楚的。不過,這也證明不了什麽!”


    “德叔”道:“十三年前,你曾偷偷讓我帶你去找麻衣五老中的陳漢名老爺子給你看相,漢名老爺子說你羅睺不長,難食用天倉,計都不齊,妻兒難有,雙眉相侵,無兄無弟,命犯劫煞,終生多舛。命相雖不好,但可以解,平生隻需多行善積德,相逐心生,自可改運。現在再看你的麵相,顯然已非十三年前之模樣,我猜你這許多年來懸壺濟世,治病救人,積累了不少德望。當年為你看相一事,是你再三請求我,我才帶著你去的,這事兒就連成子也不知道,想必你自己也不會說出去吧?”


    池農完全傻了,握著刀的手也垂了下來,口中呐呐說道:“是啊,這事隻有我和德叔、漢名老爺子知道,你,你怎麽會知道?”


    “有什麽好奇怪的?”“德叔”淡淡道:“因為我就是陳德!”


    說罷,“德叔”瞟了我一眼,那眼神讓我瞬間有些迷失,恍惚中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德叔生前的日子裏,隻聽“德叔”溫聲道:“錚子,難道你也不認你的德叔了嗎?”


    此時此刻的我,看著他的樣子,想起德叔生前的音容笑貌,幾乎無法抑製自己要痛哭出來,但我仍然強抑自己不發出聲音,而是顫聲問道:“你究竟是誰?”


    “德叔”道:“錚子,這年三月,我們一起去六裏河出相,六裏河的村長要把自己的孫女嫁給你,你不願意……去年正月十六,咱們從馬家店行夜路,途徑一處墳地,遭遇一個木魅,你差點被勾走,回來後你大病三天……咱們去鄭家救鄭老太太,被咬了一口,命喪九泉。這些事情,你還記得嗎?”


    我聽見這話,心中“嘭”的一聲響,如五雷轟頂,這些事情,除了鄭家的事情之外,其餘的兩件都是極其隱秘的事情,隻有我和德叔才知道,別人就算刺探消息,也不會了解地如此詳細!


    我忍不住道:“你真的是德叔?”


    “德叔”笑道:“我當然真的是。”


    成哥和池農過來一把揪住我,池農道:“錚子,你是不是對我們說謊了,德叔是不是根本就沒死?”


    成哥道:“你帶我去看的那個所謂的咱爹的墳塋,根本就是假的吧?”


    邵薇也疑惑道:“德叔究竟是去世了還是沒有?”


    到了這時候,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我甚至開始懷疑,之前德叔去世還有我為之辦葬禮的事情都是錯覺,也許根本就沒有發生過那些事情。


    可這一切也太荒謬了!


    就在我自我否定時,“德叔”忽然道:“錚子沒有說謊,我確實是死了。”


    此言一出,我們四人再次驚住,我和成哥、邵薇都說不出話來,隻有池農大著膽子問道:“那您現在是鬼?”


    “德叔”搖了搖頭,道:“當然不是。”


    池農道:“那您現在是什麽個情況?”


    “德叔”道:“我是死後複生。”


    池農深深地看了德叔一眼,搖搖頭道:“我不相信。”


    “德叔”道:“就連我自己也不相信。”


    我忍不住道:“德叔,不是我懷疑。您死之後,是我親自埋葬的……您怎麽可能會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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