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嬰兒滿嘴“老祖”、“老祖”的叫,掙紮著,就從成哥的懷裏下去了,屁顛屁顛地往門口蹣跚而去,而門口正站著一個老者——看上去約摸是年過六旬之人,卻又像是有七十多歲了,隻是精神矍鑠,渾不似尋常老者,他全身上下都是褐色麻布衣服,千層底黑麵布鞋,頭發雪白,根根寸立,嘴唇上留著兩撇八字胡,頜下之須有半尺來長,也是雪白。他的臉一片紅黃之色,皺紋如同刀工雕刻,棱角分明,眼睛細成一條縫,縫裏精光閃爍,正逡巡掃視眾人。


    神光內斂,精芒外泄,一身正氣,威風凜凜,足見是修道高人!


    而且其修為之深,我們這一眾人裏,沒有能比得過他的。


    我不由得暗暗稱奇,也不知道這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那叫做“王慕城”的嬰兒衝著老者一撲,老者俯下身子,伸手一抱,早將王慕城給抱了起來,笑道:“娃娃,我讓你弘義爺爺看著你,你怎麽亂跑了起來?你弘義爺爺呢?”


    弘義爺爺?


    我愣了一下,繼而想到這嬰兒要是叫我的話,也該叫叔叔了,我叫陳弘義六叔,那他確實該尊稱陳弘義為爺爺。


    不過,這老者和陳弘義又是什麽關係?


    那老者已經瞥見還在昏迷的陳弘義等人了,眉頭微微一皺,道:“怎麽中了祟氣?”


    這一看之下,就能看出陳弘義暈倒的症結所在,我不由得心中暗暗佩服。


    “老祖,她身上有鬼!”王慕城指著楊柳說道。


    那老者目光瞥向楊柳,眼睛眯縫的更細,幾乎成一條線了,他正要說話,池農忽然驚聲道:“是曾老爺子!您老來了?晚輩張池農,拜見老爺子!”


    說完,池農深深地做了一揖,幾乎把頭給挨到腳麵。


    我也大吃一驚,曾老爺子?莫不是冀北曾家的門主,元方義兄的舅爺——當今術界的山術泰鬥曾子仲?


    “哦。”那老者凝神看著池農,恍然道:“你是老張家的,池字輩醫術第一的那個小子!”


    池農恭恭敬敬道:“晚輩不敢當。”


    “敢當。”那老者道:“剛才那一番高談闊論,就是出自你的口中吧?不錯!見識很高明!”


    “曾老爺子過獎了!”


    邵薇往前一跳,笑嘻嘻道:“曾舅爺好!還認得我嗎?”


    “小薇啊!”曾子仲笑了起來:“我們就是跟著你的貓頭鷹才找到這裏的?”


    “舅爺,這位是陳歸塵,是元方哥哥的結拜兄弟。”邵薇指著我說。


    我趕緊深深一揖,行禮道:“晚輩陳歸塵拜見舅爺!”


    “原來就是你!”曾子仲伸手輕輕一揮,一股柔和的力道托著我,不由自主地直起了身子,目光與曾子仲的目光正好相交,曾子仲道:“讓我好好瞧瞧你,十幾年前,子娥回冀北老家的時候,就曾經對我講過一件事,說是漢生救了一個五行之氣全缺的孩子,還要這孩子與元方結拜成兄弟……我當時就好奇了,想看看這五行全缺之人究竟生的是什麽樣子,究竟有多衰,今天可算是見到了,哈哈哈……”


    曾子仲捋著胡須,一陣大笑。


    我也尷尬的賠著笑。


    曾子仲忽然止了笑,盯著我道:“你是陳德的義子,也就是你讓我和一竹老道來的吧?”


    “正是晚輩。”我道:“驚擾前輩大駕了,晚輩實在是汗顏!”


    “無礙。”曾子仲點點頭,並沒有提“神相令”的事情,恐怕也是礙於人多口雜。


    “你的修為不錯啊。”曾子仲的目光轉向成哥,上下打量,道:“倒是有些像年輕時候的弘道。”


    成哥慌忙行禮:“晚輩陳成,見過曾老爺子!”


    “你就是陳成!”曾子仲道:“我聽弘義說過你。”


    “舅爺還不知道吧,他是弘道叔叔的弟子!”邵薇道:“也是專門修煉六相全功的!”


    “哦!”曾子仲點了點頭,道:“好,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術界終於也有了新生力量,我心甚慰!”


    說話間,曾子仲朝著陳弘義走去,他一隻手抱著王慕城,一隻手放在了陳弘義的下停之上,沉吟道:“金鬼祟氣?”


    就這麽說了一聲後,曾子仲的掌心之間陡然騰起一陣火光,刹那間極為明亮的一閃,我清晰地看見了一道灰白色的氣,從陳弘義口鼻之中呼出,在那火光之中騰的消散!


    我不由得再次失驚,這是山術火法,我能看的出來,但是如此輕而易舉地就能施展出來,那功力之深,其人與天地的契合度,要到哪種地步了?


    “山術火法——掌心焰!”燚神突然驚呼一聲。


    “你倒是識貨。”曾子仲扭頭看了燚神一眼,道:“哦,同道中人啊,看你的目色發赤,眉眼之間依稀像是我的一個故人,燚家的弟子?”


    “晚輩燚神,在五大隊供職,前輩有禮了!”


    “五大隊?”曾子仲搖搖頭,道:“可惜了……”


    燚神臉色一陣尷尬,卻也隻是一笑。


    “唔。”


    陳弘義忽然一生輕呼,猛地睜開眼睛來,一躍而起,口中喝道:“好祟氣!人來?”


    “別嚷嚷了。”曾子仲道:“讓你照看好娃娃,怎麽一回來,你們全都倒下了?”


    我連忙說:“這不怪六叔,都是晚輩的錯。”


    “是我幹的。”楊柳站出來,道:“是我噴了他一口祟氣,也是我放的毒,迷倒了那三個人。”


    “她究竟是誰啊?”陳弘義看看我道:“你讓我攔著她,又不讓我動手,是什麽意思?都把我給弄糊塗了!”


    “這是楊柳,她是我,我……我的妻子!”我拉住楊柳的手,一咬牙,說了出來。


    我能感覺到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楊柳的手猛然一顫,隨即又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陳弘義有些吃驚:“什麽時候的事兒?怎麽都沒告訴我?”


    “錚子玩的是先斬後奏。”成哥嘴快,道:“已經三個月了!”


    陳弘義愣了半天,然後才“哦”的一聲,緩過了神,道:“那,那小楊剛才那是怎麽了?怎麽好端端的一個人,能噴出來祟氣?”


    “她身上有隻鬼,男人鬼,長的醜,還嚇唬我。”王慕城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說:“他要害阿姨,老祖、爺爺,你們把那醜鬼打跑吧?”


    “哎呦呦!”邵薇跑到曾子仲身邊,捏捏王慕城的臉,笑道:“剛才還叫人家媽媽,現在變阿姨了?”


    王慕城迅速扭過了頭,害羞的把臉埋在曾子仲的懷裏。


    這麽一弄,眾人都不禁莞爾,倒是讓原本緊張的氣氛都變得滑稽了。


    曾子仲盯著楊柳,道:“鬼附,金鬼附體是嗎?”


    “對。”我道:“不知道曾舅爺聽說過四辰星君沒有?”


    “四辰星君?”曾子仲道:“當然聽說過,怎麽,這事情跟四辰星君有關?”


    我道:“楊柳身上的金鬼,就是西辰星君太白星死後化成的厲祟!”


    “什麽!”曾子仲大吃一驚,道:“太白星已經死了?這世上能殺他的人恐怕不多吧?是誰有這麽大的手筆?”


    “異五行金堂。”我指了指被燚神用繩子吊上來以後就仰麵躺在一張椅子上半死不活的藍金生,道:“那就是金堂的堂主藍金生,殺太白星的人就是他的手下。”


    藍金生勉強抬起臉,苦笑一聲:“正是不才在下。在下還想問一句,這天機閣裏的人呢?”


    陳弘義道:“你是說那幾個古怪男女麽?抓了一個,廢了五個,跑了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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