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陳元方,是一個大學本科生。我學的專業是化學工程,但是我對這個專業的興趣比老虎對紅蘿卜的興趣多不了多少。


    我感興趣的東西是曆史,但是在父母大人的逼迫之下,我隻能棄文從理。


    在父母眼裏,曆史這種東西在養家糊口方麵一錢不值,毫無用處,但是在祖父眼裏,曆史卻是個好東西。


    陳家村世世代代居住在中原大地上潁河的東岸,這裏是我們陳姓的發源地,也就是說,我們家世世代代都沒離開過故土,我是陳家嫡親嫡親的純正傳人。


    我祖父是我們陳家村老陳家的族長,我老爸是我祖父的大兒子,而我是我老爸的大兒子,按照常理來說,我就是我祖父他老人家的嫡長孫,這個族長的位置遲早是由我來繼承的。


    但是很不幸的是,陳家大祠堂在一夜之間,被幾個頑皮的孩子放火燒成了白地,甚至連族譜都蕩然無存了,爺爺大病一場後,說這是上天的警示,祠堂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天意如此,不可違,家族內從此之後也再不設家族長了。


    據說爺爺年輕時是個四處遊蕩的算命先生,但爺爺退休前卻做了十年的縣城房產管理局幹部,總之,他退休之前,我很少見他。隻聽說他老人家在外名聲不小,還有個外號叫什麽“神算陳”。


    在我十五歲前,我們一大家還沒有分家,老爸、二叔和爺爺奶奶都住在一個大院子裏。爺爺退休後閑在家,我經常見他擺弄一堆奇怪的東西,還整天帶著老花鏡琢磨一本書。我總是好奇地站在一旁觀看,爺爺見了很是欣慰,有一次,他老人家就說:“有朝一日,這些東西就傳給你。”


    我說:“給我幹什麽?這些都是什麽東西?”


    爺爺指著兩個盤和兩本書說:“這些東西是咱老祖宗留下來的,這個是八卦盤,這個是羅盤,這本書是我手抄的《麻衣相法》,這本書也是爺爺手抄的,是祖宗親寫的《義山公錄》,怎麽樣,想不想要?”


    我說:“要了這些有什麽用?”


    爺爺笑了,他說:“這些都是咱們祖宗留下來的寶物,你應該要,要了之後可以學啊,學了以後就會無所不能,無所不知,想知道什麽都可以算出來。”


    我那時候隻有十歲左右,我當然不相信爺爺說的話(現在還是不相信),因為老師說了,那叫封建迷信嘛。


    我就對爺爺說:“騙人!我不信什麽都能算得出來!你能算出來你自己活多少歲嗎?”


    那時候,我的老爸剛好從屋裏出來,聽到我這一句話後大吃一驚,臉色巨變,他快步走到我麵前,喝道:“住嘴!以後不準說這種話!”


    我被老爸一臉猙獰的表情嚇了一跳,回頭再看看爺爺,隻見他的臉色也是極為難看。


    我委屈道:“怎麽了,說這種話有什麽要緊的嗎?”


    爺爺忽而又笑道:“如果我能算出來我活多少歲,你就願意學?”


    老爸急道:“爹,你……”


    爺爺搖搖手,打斷老爸的話,對我說:“元方,你願不願意?”


    我想了想說:“你要是算的準,我就願意學!不過我怎麽知道你算得準不準?”


    老爸大怒道:“你個混蛋,老子打死你。”說完就把我按在地上要動手。


    老爸平時不打人,而且對我很溫和,但是這不代表他不會打人。他係統地學過武術,在高中畢業後又做過武警,出手很重,所以說,他輕易不肯出手打人,一出手就容易傷人,但是這次居然對我動了手。


    沒想到爺爺也發怒了,爺爺站起來大罵道:“陳弘道,你個兔崽子,你今天敢打元方一下,我就廢了你!給老子滾一邊去!你不繼承老子的衣缽,還不想我孫子學嗎?你個不孝子,虧老子給你起了一個好名字!白瞎了!”


    老爸被嚇了一跳,誠惶誠恐地退到屋裏去了。


    二叔陳弘德從外麵回來,進院子裏後發現氣氛不對,便問道:“怎麽了,都一臉鬱悶相?”


    爺爺立即對二叔咆哮道:“你也給老子滾!”


    二叔嚇得一縮脖子,抱頭鼠竄,臨走時還不忘嘟囔一句:“我怎麽了,連我也罵。”


    爺爺對我說:“你站在這裏別動,等爺爺一會兒,爺爺就能算出來自己能活多少歲,等爺爺死的時候,你就知道準不準了。”


    我點點頭。


    爺爺走進屋裏,換了一身幹淨的深藍色麻衣,把頭發梳得整整齊齊,又抬了一個香案擺在正屋門前,桌上擺放了一個老香爐,桌下鋪了一個蒲團,爺爺翻身跪倒,燃上三柱香,朝天念念有詞。


    沒多久,念誦完畢,爺爺將香插入香爐,然後起身,又從內屋拿出來一個黑漆盒子。他打開盒子以後,拿出來三枚老銅錢,還有一個刻滿了字的龜殼,放到香案上。


    我不知道爺爺要做什麽,卻見老爸居然麵露驚恐地站在屋裏盯著爺爺看。


    老爸一向膽大包天,居然會害怕,那一刻,我變態般地感覺這事情很有趣。


    爺爺又向天念誦了一會兒,然後抓起銅錢輕輕一撒,又擺弄起龜殼,許久,我看見爺爺的額頭密密麻麻布滿了汗珠,那還是農曆九月天,天氣根本就不熱。


    爺爺琢磨了很久,直到三炷香焚燒殆盡,爺爺擦了擦額頭的汗,從地上爬起來。我老爸趕緊去攙扶他,並且輕輕地問了一句:“怎麽樣,爹?”


    爺爺不自然地一笑,道:“沒事。”然後他推開老爸,朝我喊了一聲,說:“元方,爺爺算好了,你也要記好,爺爺隻能活到七十二歲。”


    七十二,這是我童年裏記憶最深的數字。


    我十歲那年,爺爺已經是六十二歲了,十年之後的000年,當我在念大二的時候,爺爺也快七十二歲了。


    那一年冬季,在我期末考試結束,快要放寒假的時候,我忽然接到老爸的電話,老爸說:“你爺爺去世了。”


    這一個消息無疑是晴天霹靂,我根本不能相信!


    因為在這一學期剛開學的時候,爺爺還送我來學校,那時候爺爺還強壯地跟個老虎似的,他能輕而易舉地把我給舉起來,轉個圈,再放下來,麵不改色,要知道我也是一個身高一米八,體重一百四的精壯小夥子啊。但這還不算,爺爺還經常在家裏麵舉石墩,據說那石墩將近二百斤。


    我們家族的男人都很高大,我身高一米八,已經算是矮的了,我老爸和二叔的身高都在一米八三,我爺爺的個頭更是有一米八五左右,體重將近二百斤,是真正的虎背熊腰,而且身手矯健,行動靈活,絲毫沒有老態龍鍾的樣子,他怎麽可能忽然之間就去世呢?


    但是,爺爺現在居然去世了,打死我都不信!


    當我急匆匆返回家的時候,爺爺的喪禮已經辦過了,遺體都要送去殯儀館火化了,我恰好是趕上了見他遺體的最後一麵。


    爺爺的臉很安詳,沒有什麽痛苦,好像是睡過去了一樣,這讓我安心不少。


    去殯儀館的路上,我質問老爸道:“你為什麽不早通知我?”


    老爸說:“這是你爺爺的意思,他不讓我通知你。”


    爺爺的意思?沒理由啊,我一直可是爺爺最鍾愛的孫子,雖然說我還有兩個堂弟陳元成和陳元化,但是我卻是爺爺三個孫子中最聰明的一個。


    於是我說:“為什麽呀?”


    老爸搖搖頭說:“你爺爺的意思,我不知道。”


    我想了想說:“那爺爺給我留下什麽話沒有?”


    老爸依舊搖搖頭說:“沒有。”


    我頓時十分失望,難道爺爺彌留之際竟然忘了他還有我這麽一個孫子嗎?


    我不死心,又問老爸道:“那爺爺給我留下什麽東西沒有?”


    “沒有。”老爸淡淡地說。


    “真的沒有?什麽都沒有?”


    老爸看了我一眼,然後用很古怪的表情說:“你想讓你爺爺給你留下什麽東西?”


    我說:“那爺爺總不會什麽都不給我留吧,我可是他嫡長孫!”


    老爸冷笑道:“我還是他嫡長子呢!”


    我頓時無語,但心中卻明白,老爸那是詭辯,而且這其中肯定有什麽事情,他是瞞著我的。


    我這個人自打記事起就沒再流過淚,但是去殯儀館火化爺爺遺體的時候,我們一行人跪在地上為爺爺送行,看著爺爺魁偉的身體被送進煉化爐裏那一刻,我鼻子一酸,淚水就湧了出來。


    那麽魁偉的一個軀體進去了,待會兒出來的就是一盆骨灰,而我的這麽近的一個親人,竟然說沒就沒了,人生之無常,生離死別之悲傷,不能不令人潸然淚下。


    正在我傷心的時候,跪在我旁邊的堂弟陳元成忽然冷冷地說:“你裝什麽裝?還哭鼻子!”


    我愣了一下,然後怒道:“我裝什麽了?爺爺去世了,難道我不傷心?”


    陳元成“哼“了一聲道:“你知不知道,爺爺就是被你害死的!你是凶手,還會傷心?”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就蒙了,我呐呐道:“我害死了爺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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