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奶奶道:“奶奶,廟不是封了嗎?難道您老要偷偷開封?那什麽這可是違法亂紀的啊。”


    奶奶說:“少廢話!誰說封了?快走!”


    我糊裏糊塗的被奶奶推出院子,然後看著奶奶把大門鎖上。


    這時候,我看見二叔一晃一晃地從隔壁院子裏走出來,看見我和奶奶後,叫了一聲:“呀,這不是元方嗎?你們幹嘛去呢?”


    奶奶看見二叔,臉色就有些不耐煩,道:“方方發燒了,我帶他去看看。”


    二叔走近了,看我一眼說:“發燒了怎麽不看醫生,娘,你會看病?什麽時候學會的,怎麽不早說一聲,我前兩天還感冒,花了一塊錢賣藥呢!”


    奶奶瞪了二叔一眼道:“給老子死一邊去!”


    “我滴親娘啊!你看你這態度!我要去幹大事,你咒我死,有你這麽當媽的嗎?”二叔一臉晦氣地說。


    奶奶瞪著眼道:“你幹什麽大事?又去打牌吧?你就整天沒個正經事!”


    二叔說:“小賭怡情,怡情啊!給你說了,你也不懂!哎,不是,你們這是到哪兒去看病的?”


    奶奶推著我隻管走,還嘟囔道:“方方,走,別搭理他!”


    二叔“哈哈“一笑,對我擠眉弄眼地說:“元方,好好讓奶奶看看啊,奶奶的醫術很高的哦。”


    我和奶奶擺脫二叔的“糾纏”,繞道後村,不到五分鍾,就看到了那個廟。


    大老遠看上去,廟好像比以前小了許多,我問奶奶道:“奶奶,廟是不是被拆了?”


    奶奶說:“拆了一間,剩了一間。”


    我說:“哦,那廟裏供奉的是什麽神仙啊?”


    奶奶說:“原先供奉的是東王公。”


    東王公就是東華帝君,古神話傳說是西王母的老公,是男仙的老大,不過中國的神話演變的種類太多了,在不同的版本裏,東華帝君的地位和身份就不太統一了,西王母也偶爾會成為別的神仙的老婆,但不管怎樣,東華帝君都是一位神仙大佬,降妖除魔鎮邪還是不在話下的。


    但是奶奶說“原先”,那廟裏現在供奉的神祗是什麽?


    我還沒來得及問,奶奶已經開始拿鑰匙開門了,推開門一看,正中的牆上赫然掛著一幅圖,圖上是一位形貌清奇的老者,頭戴一頂蓑笠,身穿一件寬袖長袍,須發長而飄然,整體是非道非俗的打扮,但看上去極為有氣度。那圖上方寫著三個大大的繁體字,我認得,正是“義山公”三字。


    而在義山公的圖像下,擺著一張長一丈半,寬四尺多的陳紅色條桌,桌子上前前後後擺放了十幾個牌位,最前方的一個牌位上刻著幾個字——“陳諱漢生”,那正是我爺爺的名諱。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奶奶就喊了一聲:“跪下,給你治病!”


    這明明是個廟,現在居然變成供奉我們老陳家列祖列祖的地方了,我不禁愕然。耳聽得奶奶讓我跪下,我莫名其妙道:“奶奶,這是怎麽回事?這裏不是廟嗎?”


    奶奶說:“你說怎麽回事?咱們老陳家的祠堂不是被燒了嗎,現在這裏就是新的祠堂。”


    我愣住了,我們老陳家以前的祠堂足足有八間房子那麽大,而且是分成前後兩進的大院子,裏麵不僅供奉的有列祖列宗的牌位,還有幾個守護祠堂的凶神的塑像以及滿屋子的對聯、圖像,可惜後來被幾個調皮的小孩兒一把火燒成了白地,爺爺差點氣得吐血,整天自責自己算了一輩子,自家的災難卻算不到,白擔了“神算陳”的名號。


    但就算被燒了,還可以重蓋嘛,總不能就變成現在這麽一間屋子啊。


    我鬱鬱道:“奶奶,為什麽要在這裏供奉祖宗啊?”


    奶奶瞪著眼道:“怎麽?祠堂被燒了一次,祖宗就不供奉了?”


    我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為什麽不找一個比較堂皇一點、大氣一點的地方,反而要窩在這麽一個小地方?你看這一張桌子都快把整個屋子填滿了,最起碼占了一半的地方,你不感覺很擁擠嗎?”


    奶奶說:“大的未必好,小的未必不好,咱們義山公以籍籍無名而聞名天下,流芳千年,靠的就是隱秘;咱們原先的祠堂倒是很大,很華麗,不一樣被人給燒了?隻要供奉祖宗,隻要心中記著祖宗,地方是大是小不都一樣嗎。”


    我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奶奶卻道:“還愣著幹嘛?跪下啊。”


    我說:“跪下?您還真給我治病?”


    奶奶翻著白眼說:“不然我們到這裏幹嘛?”


    我說:“我真的沒病!”


    奶奶固執地說:“你有病!”


    “我沒病!”


    “你有病!”


    “沒病!”


    “有病!”


    “沒!”


    “有!”


    “好吧,我認輸了,跪下是吧,我跪了。”我實在是服了!


    在我不情不願跪下以後,我心中暗想,奶奶肯定是有病了,看來爺爺的去世給她的打擊不小啊,有空得帶她去看看心理醫生。


    奶奶讓我跪好,然後她粘了三炷香,點燃,插到香爐裏,在香煙嫋嫋升起,盤旋於屋內之際,奶奶也跪在我旁邊的一個蒲團上,對著眾牌位行了一番禮,嘴裏念念有詞,不知道說些什麽。就這樣禱告了一會兒,她又讓我三跪九叩地拜祭了一番祖宗,最後,她讓我跪直了別動,她則從屋裏拿出一根毛筆,找出一盤朱砂泥,用毛筆沾了沾,然後點在我額頭上,又畫了幾道,那裏沒有鏡子,我也不知道她畫的是什麽,隻是感覺上額中央處很涼、很癢。


    畫完以後,奶奶點燃了一根白蠟燭,拿了個小茶盞,倒了半盞酒(這些東西都在屋裏備著呢,酒是祭祀用的),又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紙符,扣在右手裏,食指翹起來摸著鼻尖,嘴唇輕動,默念了幾句不知道什麽話,而且念一會兒點一次頭,總共點了三次頭,然後把紙符點著,燒了一半之後,放到了半盞酒裏,紙符借著酒又燒了一會兒,並且把酒也燃著了。


    紙符燒完之後,奶奶端起茶盞,對我說:“喝了。”


    “喝了?奶奶,你沒搞錯吧?”我欲哭無淚,看來來找奶奶純粹是個失誤,沒事找罪受呢不是。


    奶奶堅決地說:“你少廢話,快喝了!宗祠之內,容不得你撒野!這是祖宗賜給你的聖物,你敢不喝?”


    我連連搖頭道:“不敢,不敢,我喝,喝一小口行不行?”


    “不行!你快點!”奶奶十分凶悍,毫不退讓。


    無可奈何,我隻好端著茶盞,皺著眉頭,閉上眼睛,湊到嘴邊,一仰臉,“咕咚”一聲,把那半盞殘酒咽了下去,頓時一股溫熱的、辛辣的、焦糊的、粗糙的感覺雜糅而上,直衝喉嚨,胃裏翻騰著想要把那東西吐出來,我強忍著沒吐,心中一個勁兒地說,真是不好喝!真是不好喝!


    奶奶卻滿意的“嗯”了一聲,然後又喝了一聲:“跪好!別亂動!”


    之後,她拿了一根紅色的細毛線,大約四五尺長,一頭纏在我的左手小拇指上,一頭牽過去,係到爺爺的排位上,她用手在毛線的中間勾了幾勾,彈了幾彈,將那毛線眨眼間挽成一個結,又瞬間解開,期間手法特別快,快到我根本看不清,然後她長出一口氣,說:“好了。”


    我納悶兒道:“什麽好了?”


    奶奶眼中精光一閃,沉聲道:“過陰!”


    過陰?我吃了一驚,過陰的方法我在《義山公錄&86;理篇》上看到過,其中所說種種情形,根本就不是眼前奶奶這樣的做法嘛,奶奶這是過的哪門子陰?


    還有,奶奶不是說幫我治病嘛,怎麽最後搞起這個名堂了,而且過陰是隻有那些特殊體質的人才能做的事情,我怎麽會做?我怎麽能做?


    想到這裏,我的臉色忽然變了,一個不願接受的念頭浮上心來,難道我也是那種體質?


    過陰,通俗來講就是陽間的人到陰間去,去看陰間的東西,或者把陰間的東西帶回陽間,把陽間的東西帶去陰間,這是極其危險的舉動,很有可能一去不複返,一下子變成另一個世界的生靈。


    過陰幹什麽呢?招魂是一個經常性的目的,傳達陰間的信息也是一個很頻繁的目的。而且,據說,能過陰的人具備一項常人所不能的技能,在自己將死的時候,可以預感到,也就是說知道自己的死期,甚至能夠預感到自己身邊的重大危險。


    因為要穿梭於兩個世界,所以過陰者需要非凡的體製,具體是什麽體製,我並不知道,隻是在書上看到有這種記載,說的就是一個人如果生下來以後不會哭,那麽這個人就擁有了過陰的潛質。


    從醫學角度上來講,生下來的嬰兒如果不會哭的話,要麽是死嬰,要麽是快死的嬰,所以那是不健康的體現。但是在神鬼學說裏,如果你生下來不哭,卻能健康的活下來,那麽恭喜你,你可以穿梭於陰陽路了。


    那麽我呢?我是一個能過陰的人嗎?我過陰之後又會發生什麽事情,難道真的能進入那神秘莫測的幽冥界嗎?


    如果真的進去了,是否還能回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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