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太爺爺再次高喧一聲:“無上尊者!”


    恍惚間,隻見太爺爺皓發、須、眉一起飄然而揚,一張不似老人的童顏之上盡顯祥和澄澈神情,渺然一派鶴骨仙風!


    那道經句句敲進我的心中,如此耳聞目見,我不由得精神一震,隻覺得渾身都通透起來,心情也放鬆下來。


    刹那間,竟有些“船到橋頭自然直,車行山前必有路”的感悟。


    太爺爺修道多年,念誦之語盡皆是道經中的至理名言,更兼太爺爺魂力強橫,氣息充盈,在以持道唯清唯靜的心境下,口出箴言,當真有醍醐灌頂之效!


    在他老人家道號宣畢的那一刹那,本已經睜開眼睛的江靈竟又將眼睛重新閉上,晃動的手指也平靜下來,整個人端坐如鬆,再不見一絲一毫慌亂、迷茫、癡呆的舉止。


    而木賜腦上伸出的“藤蔓”也在須臾間盡數被迫收回,他腦上的光影全部消失,額上冷汗滴滴淌下,本就慘白的臉此時更是全無血色!


    他正在全力施展惑魂大法,卻被太爺爺強行以平和而有力的道法喝止,雖不言語,卻必定是內息翻滾,血氣蒸騰,魂力受挫,或許還會遭受一星半點的反噬,此時此刻定然是十分難受!


    眼見江靈脫離惑亂,恢複正常,太爺爺滿意地讚道:“好孩子……”


    說罷,他也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木貺看了一眼木賜,皺眉道:“大哥還能再施展一次嗎?”


    木賜緩緩地搖了搖頭,連話都沒有說出。


    阿秀卻似鬆了一口氣,眉目低垂而閉口不語。


    木菲明冷笑兩聲,道:“好個不死老道陳天佑,不愧是前輩高人,身處這般險境還能遊刃有餘地為他人助力!”


    說著話,木菲明袍袖一翻,“嗖”的亮出拂塵,惡聲道:“陳天佑,你先是將我的真實身份透露給全真太古和茅山紅葉,今番又一力護衛姓江的妮子,阻止秀兒與陳元方的婚事,你這是逼我這個晚輩對你下死手了!”


    太爺爺眼睛睜都不睜,厲聲道:“你小妮子敢對老道我下手?你父親木震活著的時候,見我時尚且要叫一聲陳兄,還有你那個孿生妹妹木菲清,對我也是畢恭畢敬,怎麽你就敢如此肆意妄為!真不把陳家放在眼裏了?真不怕陳家把你們木家給抹除了?”


    木菲明“哼”了一聲,道:“陳天佑,你們陳家想要抹除我們木家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我們時刻都準備著呢,難道今日你說出來,我就會怕?”


    太爺爺冷冷道:“你少血口噴人,陳家與木家本無冤仇,我們從未想過要滅掉木家。”


    木菲明緩緩向著太爺爺走動,口中幽幽道:“從未想過?當年,我妹妹與陳漢生本能結成連理,而陳家和木家也能聯姻,實現強強聯合,複興兩族的願望,但你們為了學到玄門五脈之首的山門道術,以便助力於尋找《神相天書》,就大力阻止陳漢生和我妹妹結合,反過來又極力巴結山術世家曾族,最終讓陳漢生娶了曾子娥,致使我妹妹抱憾終身,落得個出家為尼的淒慘下場!之後,你們覺得我們會對你們懷恨在心,所以從那時起,你們就打算將木家給抹除了!我所說的可有半句虛言?”


    太爺爺道:“豈止是虛言,簡直是一派胡言!陳家從我父親陳玉璜、我大哥陳天默開始,就與曾家結好,漢生與子娥是我大哥與曾天養指腹為婚定下的!到你嘴裏成了巴結,真是可笑!”


    木菲明愣了一下,道:“你狡辯不得!陳家若不是處心積慮要抹除木家,為何會與木家的世仇蔣家結親?你們陳家明明知道,五十六年前,蔣明義的祖父蔣波淩害死我父親木震,木家便於蔣家不共戴天!而你們陳家卻刻意讓陳弘道與蔣明瑤結婚,扶持蔣家的勢力,將木家壓迫的越來越式微,最終淪落為一個二流世家,這賬怎麽算?若說蔣家是木家的世仇,那你們陳家就是我們世仇的幫凶!”


    我和表哥聽見這話都吃驚不小,原來木家真正的世仇不是陳家,而是蔣家!


    我們陳家是被牽連到其中而已。


    怪不得木菲明在這裏一定要逼迫老舅出來,原來她真正要殺的人就是老舅!


    同行本就是冤家,更何況蔣家對木菲明來說又有殺父之仇,更逼迫的木家逐日衰落,這梁子結的太大了,也結的太死了!


    蔣波淩殺木震的時候,尚在五十六年前的民國亂世,如今卻已經是治世太平年代,難道木菲明還要以打打殺殺來終結這段昔年的冤仇嗎?


    這種累世積攥下來的恩恩怨怨,最難理清,也最難解開。


    我不禁無奈地歎了口氣。


    表哥喃喃道:“怪不得家裏的長輩時不時地提醒我,出門在外時一定要小心姓木的人,木家的人雖然也是禦靈家族,但多是邪祟,會用邪術……其他的信息卻很少向我透露,原來是我太爺爺殺了這老尼姑的爹呀,父債子償,父親背黑鍋原也不虧……”


    我聽見這話,忍不住白了表哥一眼。


    有他這樣的邏輯,那他們兩家的仇恨,就永遠不會消失。


    木菲明已經走到了火毒蜈蚣群的邊緣,正冷冷地注視著太爺爺,隻聽太爺爺道:“小妮子,弘道和明瑤結婚是他們兩個自由戀愛的結果,與我們長輩的決定根本無關,你不要把什麽事情都往壞處想!更何況,陳家從未幫助蔣家對付過木家。”


    木菲明不耐煩道:“無需多說!再問一句,你是鐵定要保護這茅山的師徒倆兒嗎?”


    太爺爺道:“當然。我的重孫媳婦自然要好好保護!”


    木菲明厲聲道:“好!”


    一聲喝畢,但見白影一閃,木菲明的拂塵已經閃電般揮出,千萬縷白雪一樣的獸毛根根挺直,如針似芒,散若蓮蓬,朝太爺爺麵上刺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拂塵獸毛即將刺到太爺爺麵上的時候,太爺爺忽的張開嘴,大吼一聲:“咄!”


    這一吼如山崩海嘯,江河決堤!


    叢野盡驚,穀崖縈回!


    這一吼,我並不陌生。


    六相全功口法之龍吟!


    吼聲未止,木菲明拂塵尾的獸毛便一根根軟了下來,如同被狂風吹亂的頭發。


    任老六“咕咚”一聲栽倒在地,木賜、木貺、木仙全都捂著耳朵,表哥在我身旁驚得麵無人色,隻是喃喃道:“這老道,太大動靜了……”


    木菲明倒是無礙,她將拂塵一揮,獸毛重新歸於整齊,她讚道:“好一股剛正平和的內氣,百餘年的功力果然非同小可!若不是你要分力照顧茅山師徒倆,單憑你全力一吼,我恐怕就要敗退了。”


    太爺爺睜開眼道:“小妮子,你不為難我,我便也不為難你。”


    木菲明“哈哈”笑道:“陳天佑,你當我真的要與你硬碰硬嗎?你看看你的手上,再看看你的腳下!”


    太爺爺聞言,往手上看了一眼,臉色驀然變了,他又忘地上瞟了一眼,臉色更是陰沉。


    我也看見,太爺爺手上原本捏著的黑色符紙已然裂成兩半,而火毒蜈蚣群竟在須臾間往前推薦了一尺!


    堪堪要攻到他們三人腳下!


    木菲明得意道:“我誘你出擊,就是要破你符咒之力的平衡!這三枚黑冥符出自茅山一竹那老家夥的手筆,已具命術精要,是至陰之符,專克陽毒之物,若是你們一直這麽自保下去,我的火毒蜈蚣當真無計可施,隻是你一記龍吟,陽罡之氣太重,喝斷黑冥符,現在想要自保,已無能為力了吧?”


    太爺爺猛然站起,一手扯著江靈,一手扯著紅葉,喝聲:“走!”


    三道黑影頓時拔地而起!


    木菲明大叫道:“走不了!”


    呼喝聲中,又是三道黑影拔地而起,木菲明當先跳在半空,揮動拂塵,朝太爺爺胸口打去,木貺躍在太爺爺身後,飛踢紅葉額頭,木賜出現在太爺爺身側,劈手朝江靈抓去!


    太爺爺兩隻手裏都是人,被三大高手圍攻,根本無法取勝,即便是想安然逃脫也不可能實現。


    半空中的他一晃身躲過木賜,飛起左腳踢中木貺,掄起右腳踢中木菲明的拂塵,然後再次沉氣落地,跌入火毒蜈蚣群的包圍圈中。


    我和表哥相視一眼,道:“動手!”


    說罷,我的魂力急出,直奔木賜,而表哥也深吸一口氣,準備朝木貺偷襲而去!


    但就在這時候,一陣刺耳的笑聲驀地響起。


    “哈哈哈哈……”


    我一愣,隻覺那聲音很悶,但卻充滿歡愉。


    相音十二律,乃是吉兆!


    我不由得停下了攻勢,隻聽笑聲回蕩中,一陣“嗤嗤”的破空之音如疾風驟雨般從遠處傳來!


    我循聲望去,隻見一股黑色風暴猛然從那個窄小的洞口裏噴湧而出,朝著木家眾人以及金頭蜈蚣、火毒蜈蚣群席卷而去!


    “那……那是什麽?”表哥瞠目結舌道。


    我努力咽了一口吐沫,道:“是鬼蝙蝠……仙枯洞中的上古遺種,專吸人獸骨髓的鬼蝙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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