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忙問道:“誰?”


    奶奶道:“我老子曾天養。”


    眾人聞言均是一怔,奶奶這關子賣的,幾乎等於沒說。


    我恨恨道:“調集全村的人力,沿河兩岸,掘地三尺!我就不信找不出八煞陣所掩埋的骨灰!”


    奶奶看著我道:“骨灰與土混為一體,你準備怎麽辨別?”


    我頓時啞口無言。


    若是地下埋的是屍體,我還可以用《義山公錄》中所載的尋屍法找出來,就像之前在大何莊挖出二腦袋父親的屍體那樣。


    但現在是骨灰,骨灰與土混在一塊,怎麽辨別?


    我表麵上雖然還算鎮定,神色不變,但心中憤恨地已經快要罵娘。


    眾人沉默了一陣,江靈道:“我給師父打電話,讓他找師祖想想辦法,看有無破解的法門。”


    奶奶也道:“我回去再給娘家通通信,看看我那老哥有辦法沒有。”


    三爺爺道:“元方,回去給你舅舅打個電話,看他們禦靈家族有沒有用靈尋找骨灰的先例。”


    我點了點頭,道:“那就先這麽辦。”


    我盯著河水,暗自沉吟,這個局的厲害之處在於,若進入十五丈以內,便會受術局影響,不知不覺往河邊靠近,若深入三丈以內,則局外人根本看不到局內人的身影,也聽不見局內人的聲音!當然,若都同處於局內,則聲音可聞,影像可見。所以,十五丈是安全與不安全的臨界點。


    這時候,陳弘勇、陳弘義已經恢複如常,我對他們說道:“三位叔叔,現在已經可以斷定,問題就出在這河岸的魘魅血局,你們把十大高手、五十族丁全都調回來,沿河岸守衛,嚴禁族人進入河岸十五丈以內!其他巡防隊員依舊巡視全村,嚴查陌生人員!”


    陳弘勇、陳弘仁、陳弘義紛紛點頭,我們也都散了。


    回到家中,老爸自去睡覺,我正欲上樓,江靈忽然叫了我一聲,道:“元方哥,你來,我有話跟你說。”


    我便即下樓,走到院子裏,江靈正站在院中大桐樹下,我走到她身邊,道:“怎麽了?”


    江靈道:“你知道什麽是魅嗎?”


    我道:“大半夜的,咱們能不說這個嗎?”


    江靈瞪眼道:“你說不說!”


    我道:“傳說中,魅以五行,分作五類,金魅、木魅、水魅、火魅、土魅兼而有之。皆托精魂,幻化成形,而姿貌絕美,常欺怨人。簡而言之,就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物,得到精魂煉魄,便能幻化出姿色絕美的人形,來欺騙誆害活人。這種邪祟便是魅。”


    江靈道:“奶奶說魘魅血局能催生邪魅,那這河水裏害人的東西就是水魅了?”


    我道:“淹死鬼就是水魅的一種。所以你這麽說也對。”


    江靈道:“那魅是怎麽害人的?”


    我道:“不是跟你說了嘛,就是幻化成姿色絕美的人形,迷惑活人,讓活人上當受騙。就比如這淹死鬼,就是幻化成人形,引誘人下水,然後把人淹死。陳弘智、陳元成他們肯定都是這麽著道的。”


    其實我心中十分好奇,陳弘智、陳元成究竟是看到誰了,竟然不能自拔地往河裏跳,還有陳弘義、陳弘勇。不過,我深信,他們看到的幻象絕對是不為人知的桃色秘密。


    正在胡思亂想,忽聽見江靈“哦”了一聲,道:“那你之前也是被魅給迷惑了?”


    我隨口答道:“算是吧。”


    江靈道:“那魅幻化成什麽樣子的人形了?”


    我道:“那鬼東西幻化成——”


    我話說到一半,忽然醒悟,江靈這妮子是在套我的話!


    我看到的人形是阿秀,這絕不能說出來。


    於是我轉換話題道:“你是不是知道魅是什麽東西?故意逗我?”


    江靈道:“我當然知道。我就是想聽你說,你別岔開話題,快說你當時看見誰了?”


    看著江靈似笑非笑的樣子,我略一沉思,道:“你!”


    江靈微微一怔,道:“我就在你家裏,天天跟你朝夕相處,能迷惑得了你嗎?”


    我道:“能啊。當時我看見你站在河對岸,打扮的漂漂亮亮,然後一個勁兒地喊我過去,讓我……”


    說到這裏,我便停住不說。


    江靈狐疑道:“讓你幹嘛?”


    我眨眨眼道:“你讓我過去吻你。”


    江靈臉色大窘,當即“啐”了一口:“胡說八道!”扭頭就往屋裏去。


    我看著江靈落荒而逃的背影,展顏一笑,得意洋洋地爬樓回屋。


    躺在床上之後,腦海裏忍不住又開始想如何破掉那魘魅血局,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問題讓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在局中中招的時候,曾兩度聽見一種模糊、飄渺、虛弱的聲音,這聲音到底是怎麽回事?


    苦想之中,頭腦漸漸變得恍惚,而恍惚中,我竟看見窗外天色大亮!


    我一陣詫異,忍不住起了床,走出屋子,下了樓梯,進了正室,卻發現正室裏一個人都沒有了,老爸、老媽和江靈都已不在家中。


    連黑子都沒了影。


    我心中奇怪,便走出家門,往外而去。


    這時候,我發現村子裏竟異常的熱鬧!


    到處張燈結彩,披紅掛綠,大人們喜氣洋洋,小孩子往來穿梭,竟如過節一般。


    我正在詫異,卻見一人信步走來,那人體態雄健,顧盼自如,一張方臉上滿是笑容,眉目之間,卻讓我感覺熟悉無比。


    我呆呆地看了片刻,頃刻間如五雷轟頂,那人不是別個,正是我爺爺!


    二十年前的爺爺!


    我奮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毫無感覺,這是夢,卻夢的那樣真實!


    夢中的我再次環顧四周,隨即也明白過來,這是五月節到了。


    農曆五月初,陳家村頭的穎水水勢高漲,連帶著周邊許多小河流、小水渠裏的水都充裕起來,村子裏便趕在五月節之前舉行廟會,紮紙龍,拜祭龍王一類的神,乞求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爺爺!”


    我喊了一聲,即便是在夢裏,我也想看看爺爺能不能答應。


    爺爺沒有回頭,口中卻道:“跟我來。”


    我心頭一喜,眼看爺爺邁步而行,便立即跟了上去。


    村裏,廟會正熱熱鬧鬧地進行著,爺爺緩緩走到一大群小孩子聚集的地方,那裏正在進行一場舞龍表演。


    人們帶著龍頭麵具,跳著類似於大儺的舞蹈,一眾兒童看的津津有味,臉上卻又有懼色,畢竟跳舞的人中有帶惡鬼麵具的,小孩子最怕的就是這個。


    爺爺饒有興致地看了一會兒,又往別處看去,隻見不遠處,有五六個十多歲的孩子蹲在一塊嘰嘰咕咕的說話,神情鬼祟。


    爺爺便走了過去,我也跟著,臨近後,我們爺孫倆都站著聽了片刻,原來那幾個孩子商量著在舞龍表演結束後偷走龍頭、龍身,然後毀掉。


    他們這麽做的原因我理解,是小孩子心性,想出一下風頭,表示一下無所畏懼的膽量,這跟我小時候拿石頭砸人家窗戶上的玻璃是一個來頭。


    爺爺笑了笑,道:“小凱,又帶頭淘氣呢?”


    孩子中最大的一個抬起頭看了爺爺一眼,然後道:“沒有!”


    爺爺眯著眼睛,道:“看他的麵相!”


    這話應該是對我說的。


    我乍一看這孩子的麵孔,忽然瞥見一股青芒之色自上停天中、天庭部位往司空、中正部位浸漬,再一看,那青芒之色又沒了!


    我大吃一驚,以我的眼力,用相色之術一瞥之間,斷不會有錯!


    爺爺喃喃自語道:“《義山公錄V相篇V相色章》說,青發於肝,五行乃木,其令為春,初起時,隱隱然如雲煙,主憂已至。其色若明潤而有生氣者是為青之正色,發於春則不忌,餘則主凶。這話的意思是說春季以外的任何時候,人身上出現青色,都是不吉利的征兆。”


    說罷,爺爺遲疑了一下,又道:“後文中還說,青芒有晦光,青中帶黃,交融相雜,合而為一者謂之滑色,青淡而有浮光,青中帶白,交融相雜,合而為一者謂之膩色,滑、膩二色均為青色之別種,滑色主大厄將至,膩色主大厄已降!”


    這話的意思是,《義山公錄》將青色又分為三種,正色、滑色和膩色,正色明潤而有生氣,是純青之色;滑色青芒而有晦光,是青中帶黃之色;膩色乃清淡而有浮光,是青中帶白之色。在春季之外的任何時候,出現青色已經是不好的征兆了,若是出現滑色和膩色,就更加不妙了,滑色預示著厄難即將臨頭,而膩色則預示著大難已經發生,無可挽救了!


    正想之間,我便聽到爺爺說:“小凱,你信不信我的話?”


    小凱道:“當然信!村裏人都信您!”


    爺爺沉聲道:“那你就快回家去!”


    小凱詫異道:“回家幹嗎?”


    爺爺道:“你不回去,會倒大黴的!”


    小凱委屈道:“可是我想玩。”


    爺爺一把將小凱拉起來,道:“小凱,你趕緊給我回家去,不能去偷龍頭、龍身,更不能毀掉!”


    小凱吃了一驚,說:“你怎麽知道我要幹啥?”


    爺爺說:“你別管這麽多,給我老老實實的回家去待著!”


    小凱眼珠滴溜溜地轉了一圈,然後涎著臉笑道:“族長爺爺,你放開我,我不去偷龍頭、龍身了,這廟會熱鬧著呢,那邊還在搭戲台,馬上要唱大戲了,我去看戲去行不行?”


    爺爺正要說話,遠處卻有人大喊道:“快來人啊!出事了!弘德跳井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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