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如昕身後的一眾人紛紛大呼小叫:


    “哎!”


    “小心!”


    “……”


    邵如昕卻似動都沒動,老黑卻忽然嗚咽一聲,“噗”地摔在地上,四腳拉叉,渾身發抖。


    我在屋子裏看的極清楚楚,在老黑撲到邵如昕身上的那一刹那,邵如昕右手中指閃電般伸出,在老黑腦門上輕輕一彈,老黑便廢了。


    狗是銅頭鐵腿紙糊的腰,一般情況下,拿棍子打狗頭都不一定有損傷,而老黑更是狗中極品,卻被邵如昕一指彈廢,此情景被我看在眼中,登時更加篤定,邵如昕確實完全恢複了!


    不但是我,三爺爺、曾子仲、奶奶、江靈、木仙、表哥等人也都臉色驟變,他們立時明白,眼前的邵如昕根本不是我口中那個被廢了的邵如昕!


    老爸忽然低聲道:“不是練回來的,另有奇妙法門。”


    我也暗自點頭,那麽深的功力,重新練的話,又怎麽可能幾個月就全部練回來?


    看來,恢複被廢的功力,與重新修煉絕不等同。


    院子裏,表哥俯下身子去看老黑,老黑哼哼唧唧,顯然隻是被打的一時癱了,還死不了。


    邵如昕卻瞟都不瞟一眼,道:“有人說陳元方在錐心喪魂術下必死,我也希望他死,但是我手起一卦,為其做卜,得《易》之三十九卦。蹇,水山蹇,坎上艮下,利西南,當位貞吉。所以我想他還沒死。他既然沒死,知道我要來,必然逃跑,而要逃得安全,則必去西或南或西南。至於現在,象曰:山上有水,蹇,君子以反身修德。恐怕他還是會回來的。”


    我和老爸聽見這話,都吃了一驚,不由得回頭望望西南角的大鏡櫃,隻覺得心裏沉甸甸的。


    邵如昕的卜術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這本事蓋由天生,已非人力所能修持。


    三爺爺道:“姑娘既然深明易理,又是名門之後,就該知道君子應以厚德載物,趕盡殺絕難道是人道所使,聖賢所教?”


    邵如昕道:“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奉有餘。這是道祖所言,一言以蔽之,人道就是弱肉強食。所以,我絕不允許術界存在淩於我上者。”


    曾子仲冷笑道:“一山更比一山高,強中自有強中手!術界能人輩出,在你之上的人多得是。”


    邵如昕森然一笑,道:“見一個,收一個,若不能為我所用,那就除掉。”


    曾子仲點頭道:“果然好毒的女人!”


    邵如昕卻轉過了話題,道:“不死老怪呢?他不敢出來見人嗎?”


    曾子仲愣了一下,道:“你說什麽胡話,我父親他老人家又不在這裏。”


    邵如昕眼睛輕輕眨了一下,道:“不在這裏?”


    曾子仲冷笑道:“你神卜無雙,難道算不出?”


    邵如昕道:“我之卜術,或見其人,或聞其聲,或知其姓名、四柱,百裏之內,不掩於五行,便卜測無爽。”


    曾子仲揶揄道:“是嗎?可惜我父親是過了百歲的人精!就算他老人家在你麵前,你也未必能卜出什麽道道來。”


    邵如昕默然地看了曾子仲片刻,然後頭也不回地道:“曾子伯,出來。你不是說天下間能破得了那個術的人隻有一個,就是曾天養嗎?”


    人群中,一個皓首枯容的老頭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我看的分明,竟然真的是曾子伯!


    被我廢了畢生功力的曾子伯。


    他不像邵如昕那樣已恢複如往常,他現在的樣子隻是個風燭殘年的耄耋老者。


    《義山公錄V相篇V相神章》說:“慧眼相神,神有十四,藏、晦、安、愚、發、露、清、枯、和、弱、怒、爭、剛、孤。藏不晦、安不愚、發不露、清不枯、和不弱、怒不爭、剛不孤是為佳。”


    伏牛山中我所見到的曾子仲,其神“藏而不晦”,“淸而不枯”,正是“上神”之相,而此時卻是“晦而愚”、“枯而孤”。


    按《義山公錄》所言,晦者,無神采也;愚者,不變通也;枯者,將滅寂也;孤者,甚可惡也。正所謂,未有眼無神而貴且壽者也!


    我不由得歎了口氣,曾子伯命不久矣。


    就連曾子仲和奶奶都愣愣地看了半天,才驚詫地喊出了聲:


    “你是大哥?”


    “老大?”


    曾子伯慘笑道:“老二,三妹,沒想到咱們還能見麵。是不是連你們都快認不出我來了?”


    奶奶稍稍動容了一下,繼而瞟了邵如昕一眼,道:“大哥,是你出的主意害元方?”


    曾子伯挺了挺身子,道:“是我!”


    奶奶一怔,然後怒道:“他是我的親孫子!你怎麽能如此狼心狗肺?”


    曾子伯也怒道:“你難道不知他廢了我七十年的功力?我被父親逐出山門,本來就什麽都沒有了,僅靠著一點本事苟活,現在連法術都沒了,這讓我生不如死!此等大仇焉能不報?”


    曾子仲冷笑道:“老大,是你先對付元方在前吧?”


    曾子伯怫然道:“各為其主,就算是,我也沒有做錯!他廢了我的功力,我就敢要他的命!”


    曾子仲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道:“看來真是你下的毒手!我先前還在懷疑,究竟是哪個山術大家出來的下作高手,連那麽齷齪的法術都敢啟用,沒想到竟然是你!你犯了曾家大忌!我現在真想替父親清理門戶!”


    曾子伯嘿然道:“清理門戶?再怎麽說,我也是你大哥,血脈相連,毋庸置疑!你想以下淩上?”


    曾子仲“呸”了一口,厭惡道:“我倒奇怪,你怎麽沒有被雷劈死?”


    曾子伯得意地一笑,道:“我隻教了別人方法,沒有親自動手,而且自施術以來,我便藏身在軒轅帝鍾之下,雖有雷擊而不中!哈哈!”


    奶奶插嘴道:“四十年前慈元閣為父親打造的那個躲避雷劫的大法器?”


    曾子伯道:“對!在我手上!”


    曾子仲又“呸”了一聲,低聲罵道:“沒出息的東西!”


    曾子伯道:“老二,你少坐在那裏罵罵咧咧。我問你,父親他老人家是不是來過?”


    曾子仲沉聲道:“父親要是在這裏,你敢出來露頭?你這個山門敗類!你大概還以為是父親出手破了你的術吧?我告訴你,你還不夠格,驚動不了父親他老人家的駕!是我,我出手破了那個術!”


    “你?哈哈!”


    曾子伯仰天大笑道:“老二,你還真是不害臊——錐心喪魂術,我找了五個心地極壞的人,教他們方法,讓他們共同作法!他們的功力加一塊至少有八十年!你才七十多歲,就算在娘親肚子裏就開始修煉,也煉不到八十年!普天之下,隻有咱們父親才能破解!如果父親他老人家沒來過,陳元方一定死了!”


    說著,曾子伯回頭去看邵如昕,邵如昕冷冷道:“我相信自己的卜術,陳元方沒死。我要見到曾天養!”


    奶奶接口道:“原來你是衝著我爹來的!別做夢了,他老人家縱橫江湖的時候,你爹還在撒尿和泥呢!想讓他為你所用,真是癡人說夢!”


    曾子仲傲然道:“不錯!我父親生性桀驁,前半生殺人無數,快意恩仇!後半生遊曆四海,依舊是懲奸除惡!他是薑桂之性,老爾彌辣!若真在此地,一定出手將你拿下!”


    邵如昕微微皺起眉頭,看著曾子伯,冷冷道:“你說陳元方必死,但陳元方沒死;你說曾天養必在,但曾天養不在。看來功力被廢的你真是一點用都沒了。你走吧……”


    曾子伯神色大變,顫聲道:“邵姑娘,他們是在說謊!要麽是陳元方死,要麽是我父親來過,這兩者必有其一啊!”


    曾子仲幹笑一聲,雙手緩緩舉了起來,托著一物,道:“你看看這個!”


    曾子伯瞥了一眼,失聲道:“陰陽羅盤?”


    曾子仲道:“不錯!千載傳承的大法器,抵二十年山術功力不難吧?”


    曾子伯呆了一呆,道:“你用陰陽羅盤護法?”


    曾子仲“哼”了一聲道:“若非用它,你兄弟我已經被雷劈死了!”


    曾子伯癡癡呆呆地道:“可二十年前,它不是丟了嗎?”


    奶奶冷冷道:“沒有丟,是父親借給漢生了,今天我特意拿出來,助二哥一臂之力。”


    邵如昕道:“那就是說,曾天養真的不在?”


    曾子伯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道:“邵姑娘,我沒想到他們會有這個東西——陰陽羅盤是曾家的寶物!邵姑娘您……”


    邵如昕打斷曾子伯的話道:“我對法器沒興趣——你可以走了。”


    曾子伯呐呐道:“邵姑娘,你讓我,讓我去哪裏?”


    邵如昕淡淡道:“你要是無處可去,可以去死。”


    曾子伯瞬間麵如死灰,張熙嶽卻忍不住出聲道:“好一個冷血無情人!姓邵的!我弟弟張熙麓呢?”


    邵如昕瞥了張熙嶽一眼,道:“他一身毒功被毀,挺了三個月就不行了——你可以去找陳元方報仇。”


    張熙嶽怒道:“我找你!我問你,張國世是怎麽到張家的?他帶的那四個陌生人是不是你們五大隊的?你們派人潛伏到我張家做什麽?你今天必須要給我一個交代!否則我誓不罷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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