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像廟裏的木雕石塑一般,如傻似呆地看著賈愷芥,眼中露出的神色,既是難以置信,又是深信不疑,那些剛剛要走的人,還保持著邁步的姿勢,久久沒有恢複。


    賈愷芥輕笑一聲,道:“君子愛財,取之以道,不義之富且貴,於我如浮雲!我是得道之人,這些東西,我全都願意捐出去。你們中有些人心存嫉妒,想要舉報,現在大可不必了。”


    眾人這才仿佛活過來似的,一個個長出了一口氣,氣氛也鬆散起來。


    “戲法!你那是老戲法,我在雜技之鄉趙莊和吳橋都見過!”一個滿臉皺紋的老頭子嘬著牙花,瞪著眼嚷嚷:“沒什麽了不起的,寶豐縣、吳橋縣我去過好幾遭,你這本事唬得住別人,唬不住俺!你那金磚、銀元寶、銅錢都是事先藏好的,什麽隔空取物,胡謅!”


    賈愷芥淡淡道:“戲法是戲法,玄術是玄術,雖有類同之處,卻不是一回兒事!實話對你們說了吧,我的本事全在一雙眼上!”


    賈愷芥指指自己的墨鏡,道:“我在深山老林練了三十六年眼,已經修成‘瑩目’之術,能望千丈之遠,能透八尺之物,透衣革、過五行,再沒有我看不透的!戴這副墨鏡,是怕你們見了被嚇到!”


    這話說的眾人都麵麵相覷,我隻曉得相門中的五大目法,從未聽說過“瑩目”這個名頭,自然也不知道那是什麽本事,去看玉陽子時,他也是一臉茫然,嘴裏低聲道:“招搖撞騙,妖言惑眾……”


    先前說話的老頭子見眾人都聽得入神,便不屑地撇了撇嘴,覷著眼說道:“你這人越說越離奇了,要說剛才那幾手功夫,還是有可看的……”


    他話音未落,賈愷芥忽的把墨鏡摘下,露出一雙眼睛來。


    “老天爺呐!”一個婦女立時驚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毫無血色。


    其他人看見,也紛紛驚呼:


    “乖乖!”


    “這麽大的眼!”


    “你瞅見有眼珠子沒有?”


    “我的親娘哎!”


    “……”


    我也被嚇了一跳,那賈愷芥的一雙眼,瞪的大如銅鈴,但眼中卻仿佛沒有眼珠子似的,碧瑩瑩一汪水,清的幾乎透底!


    這就是瑩目?


    簡直是令人毛骨悚然!


    楊之水已經是驚得長大了嘴,合都合不住,我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玉陽子,隻見他臉色也有些煞白,見我看他,便緩緩搖著頭,低聲道:“簡直是聞所未聞,實在是太奇了……”


    賈愷芥笑吟吟地把墨鏡重新戴上,道:“怎麽樣?沒有坑騙諸位老鄉吧?”


    “你這是在眼珠子上戴了東西!”那老頭子仗著見多識廣,兀自不服氣道:“我見過有人裝瞎子,在眼珠子上帶那種白色的軟膠片!”


    賈愷芥搖搖頭,道:“看來這位老先生是非要跟我過不去了!好,那我就再露一手給你們瞧瞧!你們說金、銀、銅錢是我隨身帶的,那這方桌子總不是我帶的吧?”


    羊肉湯店老板老馬笑道:“這是我的案子,原本擺在門側,專一剁羊肉使的。”


    眾人也紛紛點頭。


    我卻不知道那賈愷芥又要弄什麽玄虛,因此看的更加入神。


    隻聽賈愷芥道:“我已經看穿了這桌子,這桌子第二塊接板上中間偏右六寸處,藏著一條吸血蜈蚣!”


    “啊!”


    眾人一起驚呼,連我都出了一胳膊雞皮疙瘩。


    老馬訕笑道:“老師傅這玩笑開的有點大了,這桌子是木頭,都上了漆,連蟲都不會生,怎麽會藏著一條吸血蜈蚣?”


    賈愷芥冷笑幾聲,猛地站起身子,道:“那把剔骨刀來。”


    老馬遲疑了一下,還是去店裏拿了。


    片刻後,老馬拿著一把尺來長的尖薄剔骨刀一路小跑過來,遞給賈愷芥,賈愷芥接過去,在桌子第二塊接板上,朝著一處刺下,竟如切豆腐一般,眨眼間,就已經切出來一塊四四方方的木塊,看那痕跡,竟比鋸拉出來的還要整齊!


    “好!”


    眾人見他這般本事,先都是一愣,然後齊聲暴喝一彩,各個都興奮起來。


    玉陽子也忍不住喃喃道:“好厲害的內氣功!”


    那賈愷芥把剔骨刀放在一邊,蹲下身子,一手伸到桌子下麵,托住那割好的木板,往上一抬,方木塊已經出來。


    賈愷芥伸手取過木塊,兩手用力一掰,木塊“啪”的裂開,竟真有一條半尺長的粗蟲“噠”的一聲掉在桌子上!


    “蜈蚣!”


    “天龍!”


    “千腳蟲!”


    “哎呀!”


    “……”


    驚呼聲此起彼伏,膽小的擠著往外,膽大的擠著往裏,幾個婦道人家差點暈過去,老馬已經是麵無人色。


    那蜈蚣渾身黑紅,油光發亮,掉在桌子上時,似乎沒有反應過來,片刻後,急滾著身子要跑,賈愷芥眼疾手快,竟伸出左手兩個指頭,“嗖”的夾住那條蜈蚣,任憑它在指縫裏掙紮,右手在褲子口袋裏一摸,早拿出來一個小葫蘆,指頭一彈,將帶線連著葫蘆身的葫蘆蓋崩開,然後把那大蜈蚣塞了進去,又擰上葫蘆蓋,笑道:“這蜈蚣吃了不知幾千頭羊的精血,都快要成精了!落到我手裏,正好拿去泡酒!”


    這一個場景真是讓人看得眼花繚亂、目瞪口呆,一時間竟無人做聲,連我都心中還“砰砰”亂跳。


    那老馬喉結上下翻動許久,也不知道咽了多少唾沫,終於忍不住問道:“老師傅,這,這案子裏怎麽會有蜈蚣?”


    他是不得不問,這麽多人都在看熱鬧,要是說不清楚,以後誰還敢來吃飯喝湯。


    賈愷芥“嘿嘿”笑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你用不著害怕,在木板還是樹的時候,那蜈蚣就鑽進去了,天意巧合,有人把樹伐成了木頭,裁成了木板,做成了案子。你又拿來剁肉剔骨,那些羊血羊骨髓都流到桌子上,浸到木頭裏,被這蜈蚣吸食,木板又透氣,所以這蜈蚣在裏麵活了多年,養的又粗又長又大又胖!是奇物!但它數年間都沒有捕食,毒液無處可用,全都積攥了下來,厲害無比,若是哪天不小心出來,咬到人畜,立時斃命!今天你借我一個地方布道,我就為你除去這一害,你不吃虧!”


    老馬早已經是聽得目眩神馳、渾身發軟,等賈愷芥說完,一聲高呼:“哎喲師傅!您真是真人!一點都不含糊!今兒是大家夥親眼看著的,要是聽來的,誰敢信!那麽一塊厚木頭,你能都看見裏麵藏著蜈蚣,您就是活神仙啊!”


    眾人早已經是佩服的五體投地,那老頭子此時此刻也是萬分折服,一時間,驚歎的,稱頌的,發呆的,崇敬的,恐慌的,不一而足,形態百出。


    楊之水咬著指頭,也帶著十二分敬意去看那賈愷芥,看樣子竟是忘了我們過來是幹什麽的。


    其實,就連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這賈愷芥是好是壞,根本分辨不出來,慧眼相神,神自眼出,他的眼連眸子都沒有,隻一汪清水,讓我怎麽相?


    而且此時此刻,他沒有做一件壞事,反而是處處幫人的意思,老百姓都幾乎要拿他當神仙供著了,我又能怎麽辦?


    玉陽子也是這般進退維穀的心境,更兼摸不透賈愷芥的底細,因此隻是低聲道:“慢慢看,看看再說。這人本事不小,不要輕易開釁!”


    “哎呀我的親娘!”一個婦女忽然驚呼一聲,兩手立時擺到胸口,捂得嚴實,眾人茫然不解,她卻又急又羞地看著賈愷芥,道:“他那眼睛連木頭都能看穿,那衣服不是也看……”


    說到這裏,那婦女說不下去了,但眾人都明白她是什麽意思了,其他幾個婦女也紛紛捂著胸,低著頭,想要擠出去。


    賈愷芥卻笑道:“這位大姐多慮了,我這是道行,道行講究正心正意,非禮勿能視,我是看不見的!”


    “哦!”那些婦女聞言,長出一口氣,這才又把手放了下來。


    賈愷芥緩緩坐下,道:“我這雙眼,有諸般好處,除了剛才那點微末伎倆,還能內視!什麽叫內視,也就是說我能看得清自己的五髒六腑,因此百病不生!就連你們,各自有什麽病,我也看得出來!”


    說話間,他伸手一指那老頭子,道:“你漏肩風已有十年,頭不敢往左扭,一扭就鑽心刺骨的痛!”


    “你胃疼,七八年了,吃一點飯就飽,肚子裏還有氣!”


    “你脾虛,吃多少都不長肉,一米八高的個子,體重絕不到一百一十斤!”


    “……”


    賈愷芥口齒伶俐,指著一個人就說,語氣毫無停滯,被說到的人,先是驚愕,然後都忙不迭地點頭稱是。


    一連說了幾十個人,賈愷芥才鬆了口氣,道:“這些病在我看來,不足掛齒,舉手之間便可痊愈!”


    “活神仙嘞!”


    “神醫啊!”


    “……”


    眾人紛紛作起揖來,央求道:“求真人治病,一家大小都感激您呐!”


    賈愷芥一擺手,笑著站起身子,道:“這有何難!不過我現在有要事要辦,得走了!你們今天晚上就去潁水東畔的陳家村找我……”


    我聽見這話,腦子裏轟然一聲響,刹那間已經明白這賈愷芥要做什麽了!


    好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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