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瞥了一眼邵如昕,隻見她的神情重新變得冷冰冰,一副誰也不放在眼中的模樣。


    我忍不住笑道:“大師,你嘴上的胡子很是別致。”


    邵如昕一愣,隨即一把扯掉,連身上穿的男人衣服也一並撕了,露出裏麵更加單薄的女裝,又把頭上蓋著的帽子扔掉,鬆下頭發,紮成一束……眨眼間,冷傲幹練的邵如昕又回來了。不過,她卻惡狠狠瞪了我一眼。


    這時候的天色已經不早了。


    太陽西下,黃昏來臨,眼看就要入夜。


    說來也怪,江靈趕過來的時候,竟沒有再與邵如昕爭執,也沒有罵我,甚至可以說是根本沒有理睬我,隻是一張俏臉異常慘白,眼角似乎還有淚痕。


    我心中詫異,走過去擠了一張笑臉,訕訕道:“靈兒,剛才我……”


    話還沒有說完,江靈就打斷我道:“剛才的事情沒什麽,又不是你的錯。”


    我聽見她的語氣冷淡,話頭不對,心中更加詫異,當即問道:“靈兒,你怎麽了?”


    江靈淡淡道:“沒怎麽。”


    我愈發覺得不對勁,撓了撓頭,道:“你是在生我的氣?”


    江靈道:“沒有。”


    “你……”我上去想撫她的肩膀,她卻往後一躲,竟是擺出一副不讓我碰她的樣子,我不由得愣在當場,須臾才驚問道:“靈兒,你到底怎麽了?”


    “我真的沒什麽。”江靈道:“你別疑心,咱們還是趕緊辦正事吧。”


    我不由得瞥了一眼表哥和韋家兄弟,他們見我眼中有詢問之意,都搖了搖頭,表示不知其所以然。


    我眉頭一皺,道:“靈兒,你的臉怎麽這麽蒼白?”


    江靈道:“興許是奔跑太快,一路上都沒有停歇,現在血氣還沒有恢複正常吧。”


    我暗想這說法也言之成理,又問道:“靈兒,你哭過?”


    江靈搖了搖頭,道:“沒有,我哭什麽?我們是一路迎著風,眼睛不好受,就被衝出淚來了。”


    這話又是無可反駁,我正尋思著說點別的,江靈卻又催促道:“元方哥,趕緊辦正事吧,望月、彩霞他們那邊還等著咱們匯合,還有柳族的事情,也不能一直耽擱。”


    我點了點頭,聽江靈說這幾句話,還算正常,也許她真的沒事。


    至於以前動輒吃醋,大多是在沒人的時候使使性子,現在當著表哥、韋家三兄弟,應該是給我留點麵子。


    念及此,我道:“既然人已經到齊了,那咱們就進去抓住那姓程的,了結這段公案!老韋,你們三兄弟的傷勢怎麽樣?”


    韋見素道:“讓令主記掛了。我胳膊上被那姓程的判官筆撓了一下,跟貓爪子撓沒什麽區別,不礙事!”


    韋見信也道:“我皮糙肉厚,肩井穴挨了一下,開始的時候還氣血不暢,有些胸悶憋屈,這被背著跑了一陣,已經沒事了!”


    “這就好。”我道:“剛才姓程的一幹手下被表哥的殺人蜂全數蟄倒,已經是不能再為非作歹了,隻是不知道姓程的到底有多少人馬?這院子裏會不會埋伏的還有人?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知底細,貿然出手,必遭大禍啊。”


    韋見素道:“我們知道姓程的底細,她的手下全部加起來也就三十多眾,跟我們韋家火拚的時候,損失了二十個,剛才又損失了十多個,留守在這個院子裏的人,滿打滿算,不會超過十人!”


    韋見書接著說道:“而且這些小嘍嘍們既不知法,也不會玄術,隻有些蠻力,粗通拳腳功夫,根本不足為慮!”


    我疑惑道:“那就奇怪了,既然是這個樣子,姓程的跟我們比,毫無勝算啊。”


    表哥道:“當然毫無勝算,不然剛才她跑什麽。”


    我沉吟道:“我說的是她現在也毫無勝算,躲在韋家大院裏幹什麽?坐以待斃?”


    表哥道:“你們進去查看了沒有?她會不會已經跑了?”


    “沒有進去看。”我搖了搖頭道:“我們也是剛到沒多久,而且邵……邵姑娘也算過,姓程的不會跑,而是在院子裏等我。”


    韋見信道:“邵姑娘算的不錯,你們不知道我韋家大院的地形,它是建在一處突出的島石上,那島石三麵環海,峭壁高聳,隻有咱們處的這個位置是朝向島內的,也就是說那姓程的隻要是在院內,如果想逃跑,必須從這裏走。至於別處,隻能跳海,嘿嘿……她又不是魚兵蟹將,也不是海龜王八,跳海就是自尋死路!”


    “這麽說,這裏就是一絕地……”我疑慮重重道:“那麽這樣一來就更可疑了,明明知道毫無勝算,卻偏偏跑回一處絕地坐以待斃?這其中難道就沒有什麽問題嗎?”


    “這……”韋家兄弟麵麵相覷,表哥道:“你這麽一說,這裏麵還真像有貓膩。”


    韋見素看了看邵如昕,道:“這位邵大師神算無遺,要不再卜上一卦,看這裏麵有沒有什麽玄機?”


    邵如昕冷冷道:“一日不過三,今日已過三。”


    “什麽……什麽意思?”韋見素茫然不解。


    我解釋道:“這世上的種種玄術,都是人力借助天力而施展,玄術越是精妙,耗神耗力也就越多,因此各家都有忌諱,以免遭到天譴反噬自身。邵姑娘的神算也是如此,一天之內不可推衍三次,否則便有厄運。今天她已經算夠了。”


    “那怎麽辦?”表哥道:“咱們是進去還是不進去?是打還是不打?”


    韋見素道:“要不,我先溜進去探探底細?”


    “這個……”我思來想去,終究是心中沒底,得不出一個好辦法。


    正在進退維穀之際,突聽得“吱呀”一聲,不遠處的韋家大院院門訇然中開,緊接著傳來一陣笑聲:“陳令主、邵大師還有幾位高人既然已經到了,怎麽都躲在外麵不敢進來?”


    是程姑娘的聲音,我們都不由得愣在當場。


    那程姑娘又道:“各位都不願意進來坐坐嗎?這讓我程丹青的麵子往哪兒擱?”


    表哥伸頭往院子裏瞄了一眼,然後道:“沒看見一個人。元方,怎麽辦?”


    我想不出這程丹青在搞什麽鬼,心中隻是驚疑不定,也沒回答表哥的話。


    韋見素也忍不住道:“令主,她這是在挑釁咱們!要不殺進去吧,看她一個人能翻起多大的風浪!”


    “是啊!”韋見信道:“院子裏的情形我們兄弟最熟悉,不怕她搗鬼!”


    韋見書也道:“令主,我看這也就是空城計,其實裏麵什麽都沒有,她故意做作,嚇唬咱們。”


    我搖了搖頭,道:“不像是空城計,她這是在請君入甕,沒弄明白之前,咱們可不能意氣用事。”


    韋家三兄弟都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我知道這是他們的家,他們兄弟三人比誰都著急著進去。


    可越是這樣,反而越不能急。


    “怎麽?韋家大爺、韋家二爺、韋家三爺,你們連自己的家都不敢進了嗎?”程丹青的聲音再次響起,韋家三兄弟的臉色已經漲得通紅,程丹青又冷笑幾聲後,歎道:“這個破院子也真沒什麽好的,煤都用完了,連燒火的柴也沒有,我看那屋裏的牌位都挺礙眼,上麵全是姓韋的,韋這個,韋那個,真是心煩,不如燒了……”


    “賤人!”


    “你敢!”


    “啊!”


    程丹青話還沒有說完,韋家三兄弟便紛紛怒吼起來,看也不看我,一窩蜂地衝了進去。


    我歎了一口氣,程丹青也真夠陰險的,燒韋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任誰也受不了這種恥辱。


    反過來說,她這麽做,就是要逼的韋家三兄弟進院。


    這就更能說明院中有鬼。


    可是,現在似乎顧不了那麽多了,韋家三兄弟全都進去了,我不可能在外麵袖手旁觀。


    萬一他們全折在程丹青的手裏,我這個令主罪莫大焉。


    “走,進院!”我寒著臉說道,大踏步往前。


    表哥立即跳到我身前護著,江靈本來也要護衛,見邵如昕跟在我近旁,便快步入內了。


    我剛進院子,便覺得有一股陰寒刺肌,刹那間心驚肉跳!


    這是極為不妙的危險感覺,心相,我那異於常人的精準預感,多少次大風大浪、大災大禍時,都會有這種感覺,而且從來不會出錯!


    正想之間,又聽得砰然一聲,我急忙回頭看時,院子大門已經閉上了。


    心驚肉跳的感覺更甚!


    表哥的臉色變了變,邵如昕也皺起了眉頭。


    “靈兒,慢走!”我喝道:“跟我們一起,步步小心!”


    江靈回頭看了我一眼,緩了緩步子,等我們三人上前,才又繼續前行。


    我無心觀看院子裏的布局精致,更何況此時的天色,也很難看清楚院子裏的布置,我隻是追看韋家兄弟的行蹤,他們三人跑的極快,我們進院子的時候,他們三人的身影便臨近正屋門前,此時更是已經推開屋門,閃身入內了。


    “莽撞!”


    我心中暗罵一聲,正屏氣凝神傾聽周圍動靜,忽聽得屋中幾聲慘叫:


    “啊!”


    我的心陡然一顫,是韋家兄弟的聲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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