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穿著一身的麻料衣服,板板正正,蹬著一雙千層底黑麵布鞋,頭上還戴著一頂明黃色草帽,腰上挎著個深藍色的布袋子,活脫脫就是一農民打扮,但是棱角分明的臉上洋溢出的勃勃英氣,卻將他的氣質推向另一個截然相反的層麵——直如深藏不露的高人!


    老舅穿著一件灰色夾克,一條黑色長褲,腳蹬一雙草黃色翻毛牛皮大頭鞋,戴著一副黑不黑灰不灰的太陽鏡,像極了那種不本分的生意人。


    張熙嶽一身深藍色中山裝,頭戴一頂八角毛線帽,手裏提著一根棗紅木輕拐,眉眼之間依稀有股老學究的風範。


    確乎是他們!


    出乎意料的意料之中!


    一個照麵,老爸也看見了我和表哥,稍稍一愣,隨即喜道:“元方!”


    “老爸!”


    我歡呼一聲,衝著老爸跑了過去。


    老爸拍拍我的肩膀,上看下看,然後連連點頭道:“好,好……怎麽好像有很多皮外傷?”


    表哥敢喊完老舅爹,聽見這話,本來要喊老爸“姑父”呢,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神色一時尷尬。


    “沒事,沒事,走山路磕磕碰碰擦破皮而已。”我內心歡喜,也不說是表哥把我摔成這模樣了,當即喊了老舅一聲,又衝張熙嶽笑笑,道:“張爺爺風采依舊,可喜可賀!”


    “元方,咱們這麽快就又見麵了,沒想到吧?”張熙嶽笑容可掬。


    “沒想到,真沒想到。”我樂嗬嗬道:“你們不是被風刮來的吧?”


    老舅將表哥上下打量了一番,見表哥渾身正常,便環顧四周道:“就你們兩個?臭小子,你不是木家那丫頭的跟屁蟲嗎?那丫頭呢?”


    老爸也詫異道:“靈兒呢?你們不在一起?”


    “在這裏遇到了點麻煩,我們不得已分成了兩路,期間出了一些事情,說來話長。”我道:“我們就是來找木仙、望月他們呢,卻沒料到能賠上你們。你們怎麽這麽快就折到這裏了?”


    “西邊之事一了結,我們就馬不停蹄地往這邊趕來了。”張熙嶽笑道:“雖然你是神相令令主,但是你父親可是每時每刻都擔心你啊。”


    老舅道:“我們追到了一個人,叫什麽狐媚子的,你聽聽這名字,明明是個男人,還狐媚子,多欠揍!”


    “不是狐媚子,是野狐子。”我忍不住提醒老舅道:“血金烏之宮的第八大長老,屍尊。”


    “對,對,野狐媚子。”老舅說的滿嘴冒沫:“這名字雖然起的娘娘腔,人長得也娘娘腔,但是本事還是不可否認的高,我們遭遇之後,好一番惡戰啊,險些不敵!當然,最後,在我精心的謀劃和傲人的身手下,曆經一場生死大戰,終於還是活捉了他……”


    “咳咳!”張熙嶽忍不住咳嗽了兩聲,道:“他好像受了點傷,當時遇到的時候隻是逃跑,眼看被追上卻躲起貓貓來,不是藏山洞就是鑽土坑,一身的縮骨易筋功夫真是出神入化,好在明義帶了靈物,逼迫他從坑洞中出來,最後被弘道一招生擒。”


    老爸道:“我逼問了他血金烏之宮的所在,他不說,自殺了。”


    “死了?”我吃了已經。


    老爸點點頭道:“嗯。”


    張熙嶽道:“我們對血金烏之宮毫無線索,無跡可尋,也沒遇著天佑道長,便急忙朝這邊趕來……”


    雪主已經落在老舅肩膀上了許久,老舅跟表哥略說了幾句話,便迫不及待與雪主溝通,片刻後,不等張熙嶽說完話,老舅便訝然一聲,道:“雪主剛才已經跟木家的夜貓子勾搭上了!那夜貓子不就是木家那倆臭丫頭帶的嗎?既然你們分成了兩路,你們倆又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我們就是看見了這些靈物在空中匯合,猜測可能是你們在附近,便跟著雪主一路趕來。”我道:“雪主不但聯係上木仙、木秀的貓頭鷹,還聯係上玄鴿,還有木賜木先生的黃梟。”


    “哦?”老舅若有所思道:“這麽說來,木賜那人妖是真的沒死啊……”


    “你姓蔣的不死,木某人也不會死!”


    老舅的話音剛落,便有一道生硬的聲音遠遠傳來,不用細辨,就知道這聲音是木賜的。


    緊接著是一道蒼老的笑聲:“明義那家夥還是愛玩!木先生你別當真。”卻是曾子仲在說話。


    “是呀,是呀,我爹那人最愛玩!”一陣嬉笑傳來,聞聲知人,不是深得老舅性情真傳的二表哥蔣夢玄是誰?


    這幾句話說完,一抹枯瘦清幹的身影便走入我的視野,麵目奇醜,卻氣度不凡,正是東木青塚生。


    他身後依次跟著三人——頭戴大簷帽的木賜,通體黑色皮帽、皮衣、皮鞋、皮囊的蔣夢玄,還有背上背著一個大口袋的曾子仲,緩緩朝我們走來。


    一群人見麵,不免又是一陣寒暄。


    我卻對曾子仲背後的大口袋好奇不已,連連追問道:“舅爺,您這大口袋裏是什麽東西?莫非又是你們曾家精心打造出來的不世出大法寶?”


    “不是。”曾子仲笑著回手拍了拍那口袋,道:“這東西確實是個寶貝,但是卻不是我們曾家的。”


    老舅也瞪眼看了半天,還上去摸了幾把,忍不住道:“像是個人?曾老爺子,您不會是擄走了誰家的姑娘路上解悶了吧?”


    “放屁!”曾子仲罵道:“你少貧嘴!這是送給元方的禮物!”


    “送給我的?”我越發驚奇,道:“到底是什麽?”


    蔣夢玄嬉笑道:“不要急,不要急,我們這邊有兩個消息,一好一壞,你要聽哪個?”


    我道:“哪件事情先發生,就先說哪個。”


    “好。”蔣夢玄道:“先發生的是個壞事。咱們當初兵分三路,到現在看來,農皇子向南,野狐向西,禦靈子是向北的。農皇子、野狐子都是真的,但是禦靈子那邊卻是替身。”


    “替身?”我愕然道:“什麽意思?”


    蔣夢玄道:“那個女人本來就是禦靈術的高手,她的法門雖然跟我們蔣家、木家的有所不同,但卻真的是高明又邪門,而我們追蹤她的行蹤又是靠靈物,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麽辦法,對我們兩家的靈物進行了幹擾,我們兩家的靈物一路追下去的目標到最後竟然是被發現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啥?”蔣夢白訝然道。


    蔣夢玄道:“當時我以我多年的經驗已經料到那婦人會搗鬼,所以特意讓玄鴿兵分十路,進行大規模搜索……”


    “到最後還是著了道!”木賜打斷蔣夢玄的話,道:“等我們找到目標後,卻發現是一隻體型奇大的鬼鴞!”


    蔣夢玄連忙道:“我的鴿王立即將那鬼鴞撕成了碎片!好了,跑了禦靈子,是我們的失誤,這算是個壞消息,不過接下來的這件事對你來說絕對是好消息!”


    “什麽?”


    蔣夢玄道:“在追蹤禦靈子的過程中,我們聽說了一件天大的術界傳聞——暗宗傾巢南下,柳族即將覆亡!我當即判斷術界在雲桂黔將有大事發生,因此在我的強烈建議下,我們便一路往南!嘿嘿,說來真是巧了,你猜我們在路上遇到了誰?”


    曾子仲不等蔣夢玄賣完關子,就道:“我們遇到了太古真人、一竹道長、守成和尚、墨是金等眾!他們說是受你神相令調遣,南下助戰柳族的。我們立即合成一路,並道兼程。到了大理之後,東木先生略一出麵,晦極便即告退,撇下一眾暗宗的邪徒,連帶刀族舉族之人生死全都不顧!這說來也是一大奇事,我百思不得其解,這個晦極到底是安得什麽心?是想禍害柳族啊,還是想禍害暗宗?怎麽幹的事情如此沒頭沒腦……”


    “別感慨了曾老爺子,先把事情說完!”蔣夢玄對曾子仲搶他風頭表示不滿,當即大聲道:“在我率領玄鴿加入戰鬥後,那真是天昏地暗,神驚鬼泣,好一場惡戰!這一場大戰下來,暗宗之流全軍覆滅!就連刀族族長刀無缺都宣告隕落!毀掉他一身道行的那一掌,就是我親手拍上去的!”


    木賜木然道:“東木前輩打了刀無缺一掌,又給他用了藥,他已經道行盡失,蔣夢玄過去一掌,把他打趴下了。柳族全麵獲勝,晦極不知所蹤。”


    蔣夢玄被木賜說的臉上無光,道:“什麽不知所蹤,我已經派出去玄鴿進行追蹤,等著吧,一定會有消息!”


    我被這消息震驚的發了半天呆。


    實在是匪夷所思,連想都想不到的結果!


    這一場開頭就轟轟烈烈的術界大戰,到最後竟然是以一種近乎鬧劇的方式結束。


    我甚至連尾聲都沒有看到,更不用說去親身經曆了。


    但是,我心中隱隱又有一絲不安的喜悅,因為我之前的那猜測似乎是正確的。


    晦極一手創立暗宗果然是懷有異樣的目的,創立是為了覆滅!


    這的確是在變相幫我。


    隻是他,究竟是不是爺爺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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