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迦喃仔細觀察著坐在沙發上的人,好大一顆“光明頂”,上麵架著一副金絲邊的眼鏡,肩寬背後的光明頂雖然坐在低矮的沙發上,可帶給人的是撲麵而來的壓迫感,釋迦喃的感覺就是眼前坐著一座山,山一樣的壓迫,山一樣的厚重。


    “你……認識我?”釋迦喃小心翼翼問道,在這個男人麵前,釋迦喃感受到了強烈的不安,這是一種出自於動物本能的心悸。


    男人吐出了最後一口古巴雪茄,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釋迦喃,“不僅僅是我知道你,我們所有人都知道你,而且我們知道你在嶺南遇到了麻煩,有人想把你這個毫不相幹的人千方百計地拉下水,也知道你來上海的目的。”


    釋迦喃深吸一口氣,他已經認識到了自己從小到大的生活原來都在別人規劃好的圈子裏麵,自己就如同一隻被別人***在籠子裏的小白鼠一樣,終究到頭來是為了給比人做實驗,小白鼠命運的好壞僅僅在於自己血統的特性,受得了各種猛藥,就可以活下來,苟延殘喘地過著悲哀的生命,若是受不了藥性不幸死去,沒人會記得你,很快醫生就會培養其他的小白鼠出來,繼續這種類似複製粘貼的可悲生活。


    如今,就是一聲要拿小白鼠做實驗的時候了……


    釋迦喃隻覺得自己的心在一點一點在往下沉,一點一點的失去溫度,自己瞳孔中所折射出的世界一點一點的扭曲變形。


    如果自己隻是一隻小白鼠的話,那自己此次給予全部希望的目的又在何方?自己要找的是一隻老白鼠還是一個與自己有著血緣關係的醫生?釋迦喃如果此時照一下鏡子的話,就會發現此時的自己麵如死灰,看不到一點生氣。


    金爺看到釋迦喃的樣子,連忙說道:“這是怎麽了?怎麽了這是?”


    光頭重新在沙發上麵坐下,慢條斯理對釋迦喃說道:“我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麽,你那樣想雖然也沒錯,卻侮辱了你,侮辱了我們,也侮辱了你的父親。”說到這裏的時候,光頭的聲音明顯冷了下來。


    釋迦喃幾乎心死,自己從小到大拚命的努力,就是想擺脫自己沒有爹娘的背景,擺脫自己從小受到的異樣的目光,憑借自己的努力打下一番天地來,才有了別人眼中的天才少年,才有了“完美男神”的美譽,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別人精心算計好的,如果不是突然遇到了這樣的事情來到上海恐怕自己要被蒙在鼓裏一輩子。怪不得永遠都是那幾家店的東西最便宜,怪不得總有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到自己的頭上,怪不得自己時不時總能遇到好心的近乎***的人,怪不得……那麽多的怪不得在此刻終於明朗,而此時眼前的光頭男正坐在自己的前方堂而皇之地告訴自己這件事情,似乎自己真的是他養在籠子裏的小白鼠,不需要理解,不需要同意,需要的隻是靜靜地等待醫生的安排。


    “能不能告訴我,我父親在哪?他是誰?”釋迦喃的聲音無比嘶啞。


    光頭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他冷冷看著釋迦喃,“他馬上就會來見你,不過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解決掉嶺南的那群渣仔,證明你的價值。”


    釋迦喃如行屍走肉般問道,“證明了我的價值,然後呢?”


    光頭再點燃一支古巴雪茄,這是他最習慣抽的煙,“然後,我們會給你展示一個你從來都沒有見過的世界。”


    金夜從後麵上來把釋迦喃按在椅子上坐下,院子外麵才傳來陣陣嘈雜的腳步聲。金爺眯起眼睛:“虎來了!”光頭拍了拍釋迦喃的肩膀,站起來往外走,“走吧,去見見你的父親。”


    釋迦喃“蹭”一下子站起來,快步走出去,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問,有太多的事情不懂,在別人眼裏他可能早已經不是一個孩子了,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在無數個夜晚,一個人躺在房頂上數著星星睡去,他最想要的是和其他孩子一樣的“家”,他還隻是一個孩子,他同樣需要一個港灣。


    這個願望早已落空,他現在最想要問的就是一個“為什麽”。


    釋迦喃用力撩開門簾,與即將走進來的人照麵。


    釋迦喃的心驀地抽緊,一陣陣發酸的感覺直衝上鼻腔。


    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父親,雖然釋迦喃從來都沒有見過,可是他能感覺到,這是出自於血緣的熟悉。


    眼前之人跟釋迦喃簡直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和裏麵的光頭一樣同樣頂門空空。一雙眼睛大得出奇,瞳孔中時不時閃過懾人的精光,一條如同毒蛇一樣的傷疤從左眼眼角一直拉到嘴角,讓整個人更添了一份殺氣。渾身如同鋼鐵般隆起的肌肉,把衣服撐得緊緊繃繃,魁梧的身材如同一座山一樣堵在釋迦喃前麵。如果說裏麵的光頭是一座寬廣的山的話,那麽眼前這個人就是滿山怪石的壁立千仞。


    刀疤光頭低頭看向釋迦喃,眼中頓時柔和下來,伸手在釋迦喃頭上摸了摸,“你長大了,my son!”


    釋迦喃張開手臂抱住刀疤光頭,“爸爸……”


    刀疤光頭憐愛地摸著釋迦喃的頭,微笑道,“你會跟我長得一樣高、一樣帥!”


    眼鏡光頭再後麵說道,“好了虎,相聚的感動留到以後再說吧,我們眼下還有要事要做的。”


    刀疤光頭放開釋迦喃,看向眼鏡光頭,“你也剃了光頭讓我心裏著實不爽。”


    眼鏡光頭在發亮的丁門上摸了摸,“上海熱,這樣涼快一點吧,也沒有哪條法律規定說隻許你一個人剃光頭!”


    刀疤光頭走進屋裏,“好笑,做你我這種事的竟然在這裏談法律!”


    所有人都走進來,刀疤光頭後麵還跟著幾個人,頓時不大的屋子裏就顯得擁擠了。


    釋迦喃幾乎迫不及待地問道,“爸爸,為什麽……”


    光頭刀疤一擺手止住了釋迦喃的話頭,“兒子,my son,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要問,可現在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要記住,你有一個時刻關注著你的爸爸,還有一個為了你去了天國的媽媽。”


    釋迦喃這是自懂事起第一次聽到關於自己母親的事情,“媽媽……”


    光頭刀疤說道,“你的名字是我和你媽媽的名字合起來的,釋迦虎、王喃煙,你的母親去得早,但是你記住,你媽媽是帶著對你的愛去的。”說著走到釋迦喃麵前,用大手按住釋迦喃的頭,“你要記住,你得到愛,從來都不比別人少。”


    釋迦喃淚早已模糊了雙眼,釋迦虎心中沉重,雖然沒有陪在他身邊,可完備高效的信息渠道讓他時刻都關注著兒子的動向,是病了、是餓了、是受欺負了……他都知道,可就是沒有辦法去盡一個父親的責任,為兒子遮風擋雨,這是他一直以來的愧疚,不僅僅是對這個兒子的,還有王喃煙,忘不了她臨走前抓住他的手,眼中的不舍,“我求你……你定要照顧好我們的……兒子……”


    釋迦虎回到座位上坐下,金爺趕緊給點上一支煙,這個看起來無賴無賴的糟老頭子竟然對比他年輕的釋迦虎十分尊敬,或者說,是敬畏。


    眼鏡光頭點著古巴雪茄,“虎,老板對嶺南一直都想下手,這一次七公他們又想對侄子下手,不能就這麽算了,不如借著這個機會……”說著用手在脖子上抹了一下。


    釋迦虎說道:“當然不能這麽放過他們,不過崇華商會在嶺南根深蒂固,已經形成了勢力,不動它也就算了,如果要動,就要連根拔起,一個不留!”釋迦虎的眼中透露出濃濃的殺氣。


    眼鏡光頭靠在沙發上,用手指頭在膝蓋上十分有韻律地敲打,思考著下手之策。


    金爺說道:“根據之前得到的消息,崇華商會內部現在十分複雜,基本上分為三派,七公為首的老一派,黑手杜鵬生最為活躍的小一派,還有中間派,眼下七公正在大肆收購小一派旗下的公司,與小一派的矛盾日益激化,現在雙方已經開始博弈了。”


    眼鏡光頭說道:“他們所有的目的都想從賢侄身上下手,那我們就隨他們的願,就是不知道虎你的意見。”


    釋迦虎將煙蒂踩滅,看向釋迦喃,“my son,你的意見呢?”


    釋迦喃回看父親:“我真的是你們養的小白鼠嗎?”


    釋迦虎眼中閃過一絲悲傷,回過頭看向眼鏡光頭:“我不同意。”


    眼鏡光頭一臉詫異,顯然對釋迦虎的反應沒有回過神來,“虎,感情用事不是你的風格!”


    釋迦虎麵沉似水:“虎毒不食子,我怎麽可能為了賺一筆錢把我的兒子推出去?”


    眼鏡光頭說道:“你是我們的老大,當然你說了算,我會另外想辦法。”說著站起來,“金爺,我們走吧。”


    兩人走了出去,釋迦虎拉著釋迦喃坐下來,“my son,跟我說說你的境況,我知道你最近受了很大的委屈,不過現在好了,你放心,有我在,絕對不會讓你受到任何人的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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