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聽說,四阿哥又去了承乾宮?”


    李德全一僵,自打四阿哥謝過那道婚旨,可是有七天沒來乾清宮了!這宮裏的溫度是一天天的往下降啊,那冷氣真真能凍死個人!燒著碳盆的乾清宮還沒有飄著小雪的殿外暖和!擅長察言觀色的李德全偷打量主子的臉色,平淡無波,實在沒看出什麽不虞之色。不過要是以為主子心情好那可就沒眼力見了,沒感覺到宮裏跟凍冰渣子裏似的嗎?


    這摸不著主子的態度,又不能不回話。想著主子一向是寵愛四阿哥的,李德全苦哈哈的說,“是呢,四阿哥一向是個孝順的。這個時候約莫是在皇後娘娘那裏呢。”


    “孝順?李德全,他多久沒來了?七整天又三個時辰!他是天天兒的給皇後、徳貴妃請安,可是朕這呢?別說請安了,上朝聽政的時候看都不看朕一眼!”玄燁斜睨了李德全一眼,“朕給他指婚也是為了他好,都十六的人了,再拖個兩年那些朝臣還不知傳什麽風言風語!”


    平白無故的,一向英明神武,九五至尊的皇帝竟然有些委屈。朕都是為了他著想,他憑什麽冷落朕?朕打小養著他,護著他,教導他,朕和他在一起的時間比他和舒晴還多!憑什麽不理朕!


    “哎呦喂!皇上主子!”李德全驚呼一聲,“您的手誒!來人!傳太醫!”


    玄燁這才注意到,手中的茶碗已然被捏成碎片,劃傷了掌心,殷殷鮮血順著掌心紋路滴落。竟然,感覺不到痛……或者說,心思不在傷口上,痛,也沒有分得一絲注意。


    “皇上?”


    “朕……”怔怔地看著手中的血色,半響,突然低聲笑了起來。


    “皇……皇上……”李德全著實被嚇到了,“皇上主子爺,您這……您別嚇奴才啊!”


    “擺駕承乾宮!”


    “可是,皇上您的手……”


    玄燁停下腳步,一字一頓,“朕說,擺駕承乾宮。”


    被皇帝毫無情緒波動的眼睛盯著看,李德全隻覺得冷汗淋漓,連連稱是,“奴才省得了。”


    “兒臣給皇額娘請安。”


    “禛兒,快來坐。”佟佳舒晴笑眯眯地招手,“想著你來,長憶與溫憲可是高興的緊。”


    “四哥哥抱!”


    “我也要,四哥抱!”


    兩個小公主拉著胤禛的衣服撒嬌。


    胤禛一向是喜歡女娃娃的,當下就抱起溫憲舉高。


    “四哥!長憶也要舉高高!”長憶抱著胤禛的腰,眼巴巴地看著咯咯笑的溫憲。


    巧了,剛好李德全阻止了通傳,皇帝原本還算晴朗的臉色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是黑了。


    “長憶!”


    “皇父?”長憶歪頭,“四哥抱溫憲,皇父抱抱長憶好不好?”


    胤禛連忙放下溫憲,“兒臣給皇父請安!”


    “長憶,溫憲,你們已經十歲了。男女六歲不同席,雖說禛兒是你們四哥,但是這若是外人瞧見了成何體統!你們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姐,可是我大清朝的公主,要有點滿洲姑奶奶的架勢!動不動就要哥哥抱的是那漢人嬌弱的小姐!”


    佟佳舒晴隻覺得今日皇帝是上火了,難道是補過頭了?“皇上,咱們的公主啊,個個都是頂好的。您也知道,禛兒之前要上書房,現在您又許他臨朝聽政長長見識。這兩個丫頭自小就愛纏著他,今日兩姐妹都在臣妾這裏,難免要爭哥哥的寵,是失了儀態,不過這不正是說明兄妹情深嗎?”


    玄燁的臉色緩下來,看著紅了眼圈的兩個公主又有些頭疼,“朕話重了,隻是,過些年公主也到了指婚的年紀,這性子規矩還是要緊著些為好。”


    “臣妾自是知道皇上的良苦用心的,隻是,皇上可是嚇著了長憶和溫憲。若是不好生安慰,臣妾可是不依的。”


    玄燁撫掌,好生逗了兩個女兒一番,又許了幾件稀奇玩意,才見兩位公主喜笑顏開。


    “禛兒,朕有事找你。”


    “皇父有事,隻管差人傳召兒臣即可,實在無需您親自前來。”


    朕不是沒有傳召過,但是你來過嗎?


    “與朕到乾清宮。”


    胤禛站著不動,“若是私事,兒臣覺得皇額娘宮裏也甚好。”


    皇帝沉默不語,宮殿裏冷風吹過。


    李德全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四爺,皇上的手還傷著呢,太醫都在乾清宮候著,您看……”


    “你的手受傷了?誰這麽不小心?”胤禛視線下移,左手背上確實有幹涸的血跡,許是被人用娟帕擦拭過,顏色已經淺淡了。


    “無礙,是朕無意打碎了茶碗。朕找你確也無事,你來與不來都無甚關聯。”玄燁將手背到身後,“李德全,回乾清宮。”


    “李諳達,龍體金貴,萬事可要小心為好,這種時候可莫要依了皇父意思。”胤禛冷淡的看著李德全。


    見自家主子沒有說話的意思,李德全小心的說,“這……四阿哥,皇上確實需要太醫細細包紮啊!奴才眼見的真兒,那瓷器碎片分明都紮進皮肉裏了!若不及時挑了,可不是生生的疼著?”


    胤禛沉著臉,拉著玄燁的手腕就走,“幾日不見,皇父越發的小孩心性!既是傷了又不緊著包紮,您這是讓群臣請罪嗎?”


    “李德全向來是多嘴的。”身後是一眾人恭送聖駕,玄燁上了禦輦,將手掌攤開給胤禛看,“隻是不小心。”


    “疼嗎?”看著紅色的血肉裏嵌著的碎渣,胤禛皺眉。


    “說也奇怪,一開始的時候確實不疼,可是現在卻……”玄燁看了看手心,好像是傷得厲害,“無妨,太醫自會處理。”


    “所以,您就這麽毫無顧忌的受傷?”胤禛眯起眼,指尖慢慢撫摸傷痕。


    “啊啊——!唔!”手指突然按進皮肉裏,猝然的疼痛讓玄燁呼吸一窒,“鬆手!”


    胤禛倒也聽話,乖乖的鬆了手。撕裂血痂的傷口又開始流血,卻是被胤禛舔進嘴裏,“皇父的血,甜美的緊呢。”


    玄燁猛地抽離了手,這種語調,這種氣勢……像極了即位後的雍正!他守在他身邊十三年,他冷漠的外表下隱藏著什麽他都知道!


    他曾見到過一次這樣的胤禛,唯一的一次卻讓他驚駭。


    年羹堯跋扈,專權,結黨營私,也確實是有了不臣之心。胤禛密謀除去他的時候,曾對血滴子說過,“朕的江山,當真是血染的呢。朕,不介意它再豔上兩分,定然將這錦繡山河映照的更美。”


    然後,年羹堯身敗名裂,成為曆史。


    “皇父怎麽了?”


    “禛兒……你,是不是……”


    禦輦停了下來,“皇上,乾清宮到了。”


    胤禛坐著不動,“皇父是想說什麽?”


    “胤禛,你可還知道朕是你何人。”


    “您是兒臣的皇父,兒臣的君主。”


    玄燁冷聲道,“你還記得就好,今日這般行事,輕挑無謂!荒誕非常!”


    “兒臣時時刻刻的記著呢!”胤禛卻是笑了,“可是兒臣不想隻記得這些,又如何呢?”


    “愛新覺羅胤禛,你隻能記著這些!”玄燁下了禦輦,“不要逼朕殺你!禛兒……來人!把四阿哥送回阿哥所!”


    被留在禦輦裏的胤禛分明聽到玄燁讓李德全擬旨,“傳朕旨意,著四阿哥於臘月初六大婚,禮部、內務府務必周全行事!”


    禦輦轉了彎,向著阿哥所走去。明日,後宮裏的娘娘大約要撕碎一地的娟帕了吧。


    皇父,你明明已經知道了兒臣的心思,甚至還動搖了,那麽又何必說出要殺兒臣的話欺騙自己可以狠心?


    習慣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裏的你,麵對這不被掌控的感情,你會如何選擇?抹殺?太晚了!你或許沒注意,早在你當年親自出宮救我的時候就已經無法挽回了。


    我已有決心,不管你接受不接受,兒臣都要逼你看清現實。那就是,兒臣愛你,你也並非無動於衷!


    然而到那時,就容不得你不接受了!


    臘月初六嗎,還真是個好日子。


    胤禛淺淺的笑了,“再等十天的耐心,總是有的。”


    次日,前朝後宮果然都是竊竊私語。


    四阿哥十一月中旬才祭孔廟回京,十二月初就大婚,這未免也太倉促了!


    “大婚事宜早早就吩咐下了,眾卿家無需擔心。快年下了,豈不是雙喜之意?”


    皇帝都這麽說了,而皇家下到烏拉那拉家的聘禮也著實比尋常豐厚許多,再加上昨日傳出四阿哥坐了禦輦回阿哥所,眾人也都識趣的閉了嘴。


    這種種無不是說明皇上心中,四阿哥的地位不容小覷。至於逾製?人家皇帝都沒說什麽,你多什麽嘴啊?


    若是以後皇上發作,咱們跟著皇上的意思走就是!


    不過會有這一天嗎?胤禛當然不會允許!


    作者有話要說:嘛,再想名字很麻煩的……公主們就按封號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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