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筱提出了請求,想喝杯水,我去給她倒好,她似乎渴極了,兩三口就喝完說,“那時,教授的精神狀態不好,沒日沒夜的研究藥品,外加上傾盡所有積蓄,日子也過的清苦。”頓了頓,她心疼的道:“患病的妻子喜歡米老鼠、維尼熊和機器貓。但錢都花沒了,教授開始去偷,隔三差五的就會偷回家一個,對妻子謊稱買來的。”


    “後來毛卜順關門歇業,移居首都,與樊詠有關嗎?”林慕夏輕問道。


    “有。”


    肖筱點頭,“那家店主察覺到了異常之後,在教授前來偷竊玩偶時,給抓個正著。店主把教授綁起來,在腮部刻了‘小偷’兩個字,這讓教授羞愧難以,近乎瘋了,從那之後,教授常年戴起了口罩。我師兄為了讓教授心裏好受點不那麽孤單,也學著他戴上口罩。”


    腦海閃過那晚我們全員出動在東旺街蹲守時,有個口罩男充當了都市爆破者的人體炸彈,便問道:“師兄?是不是前幾天自爆了?”


    “執行任務失敗,他行動時被你發現,教授按下遙控器給爆掉了。”肖筱直言不諱道:“師兄是教授的妻子寵愛的養子,像對待親生兒子一樣,所以他願意這樣。”她疑惑的看向我,“那晚為什麽你們會提前守在那?”


    我如實道:“我們是去找摘星手的。”


    “摘星手?那是候誠峰的店啊……”肖筱眼中充滿了不解。


    “店麵已經荒廢很久了,候誠峰自從開辦了藥廠後就沒再回來後,摘星手不知道怎麽住了進去。”林慕夏可憐的看著她,搖了搖頭,“自作孽不可活啊,如果不是你師兄仍的炸彈,炸掉了摘星手的寶貝疙瘩,他不至於與都市爆破者結仇,兩次三番的向我們透漏候誠峰跟樊詠的行蹤。”


    “嗬嗬……”肖筱歎了口氣,接著說:“教授臉上被刻上小偷後,就瘋了,連做夢都想殺死那間毛絨玩偶店的店主。有次趁夜裏教授潛入他家,差點把對方殺死。這讓店主有了忌憚,一家搬走了。但他們低估了教師那近乎偏執的自尊心,連做夢都想殺死店主一家,所以……發生了當時六一兒童節的玩偶藏屍事件。”


    我有點迷糊了,“樊詠殺死了毛氏夫婦,為什麽還要在租下來那間店之後,殺害毛絨絨?”


    “毛絨絨?”她皺起眉頭。


    林慕夏提醒道:“就是被害夫婦的孩子。”


    “噢~!那個小孩啊。”肖筱恍然大悟道:“由於店主在教授臉上刻字達到羞辱的目的,激發了教授心底的陰暗麵,但在殺死了店主夫婦後,又得到了店主夫婦攜帶的四十幾萬現金。教授的仇根已祛除,有了錢生活變的好了,精神也恢複了正常。不過因為報仇害得店主夫婦的孩子自此孤苦伶仃,教授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愧疚。有一次偶然經過那條街,教授看到店門前掛著牌子出租,上麵寫著為了給遺孤學費生活費什麽的,教授恰好也需要找個場地試生產所研究的藥物,他辭去了工作,一次性長期的租下了那間店。”


    她臉上掛著淚水,“本以為這是噩夢的結束,美好的開始。就在這時,教授妻子的內髒開始出現萎縮。他不得不終止藥物的生產工作,變賣了家裏的房子,帶妻子出國醫治,暫時將病情穩定住。過了一段時間,妻子的情況好了很多,教授將藥品給國外的專家看,專家說這時是服用這種藥物最佳時期,將會讓他妻子的血液病慢慢的好轉,但是一旦服用了,就不能斷藥。”


    “最後他妻子到底好了沒?”


    “差點好了。”肖筱啜泣道:“教授的命太苦了。出國時隨身攜帶了少量藥物的成品,為了早日讓妻子好轉,他把藥交給護士並囑咐每天給妻子服用,然後他獨自回到了天南,妻子還在國外等藥用,教授準備把時間都花費在製造藥物上,但重新回到那間店時,發現店麵已經易主了,掛在了候誠峰的名下。教授找候誠峰想要回藥方卻屢遭拒絕。”


    “隨後樊詠就殺了毛絨絨,想讓候誠峰以為這裏風水不好?”我詫異道,原來中間的過程這麽曲折。


    肖筱淚水娑娑的湧出眼眶,“教授用同樣的方法,把小孩殺掉在店中,但候誠峰這種暴發戶,哪裏信這些?要是信他就不會作奸犯科撈偏門了。之後的事情我已經說過了,教授和候誠峰達成了一致,藥方全權交給候誠峰,趁對方醉了之後在其安裝好炸彈,以此威脅候誠峰等藥物生產後,要無償的提供給教授。”


    難怪竹葉紅說候誠峰防範意識強,沒醉過呢,看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啊,那次宿醉被裝了炸彈,哪還敢再醉?


    “這樣一來,藥物不是就實現量產了?”林慕夏有點懵圈,“最後他的妻子為什麽還是死了。”


    “因為候誠峰為了降低成本,大量的用沒有經過高度焚燒的骨灰,所以提供給教授藥物的成品,就成了藥效轉化率低的次品。教授帶著藥物回去後,妻子的病情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加惡化!”肖筱攥緊拳頭,一副恨不得活剝了候誠峰的氣勢,“教授無奈,再次返回天南,去質問候誠峰,可對方想讓教授把體內的炸彈拆卸掉,然後再把早已藏好的一批優質藥物送給教授。他深知候誠峰的無恥,沒有選擇相信,就和一個女黑社會做了一筆交易。”


    肖筱說的女黑社會,想必就是竹葉紅了。


    “唉,還是失敗了,那女黑社會的,也沒能從候誠峰套出藏藥物的地點。”她感同身受的說:“教授再次麵臨著失去理智,幸好我和師兄給勸了回來,商量了一番,給他出了主意,接近候誠峰的老婆。”


    說著說著,肖筱哭成了淚人,林慕夏遞給她一包紙巾,暫停了審訊,想等她情緒恢複了再說。


    但肖筱執意不肯,哽咽道:“教授在和候誠峰老婆成為情人關係後,獲得了對方的藏藥地點,他親自去找。最後教授成功了,帶著找來的藥物奔赴國外,真的好可惜,一切都晚了,妻子危在旦夕,吊著一口氣等他回來,便咽氣了。教授為了當初與妻子相愛時的誓言,怕她孤單,做了三年守墓人。”


    “還是死了……”我搖頭歎息,大多數窮凶極惡的犯罪者,背後往往藏著令人心酸的故事,連做了這麽多凶案的都市爆破者也不例外,是個可憐人。


    忽然肖筱捂著心口,用狠厲的聲音說:“教授隻是想要一段可以白頭偕老的愛情,為什麽那麽難!!!”我們看得出來,她愛教授也深入骨髓,不然她不會心痛樊詠的心痛。


    “樊詠現在身處何方?”林慕夏歎道,準備想結束審訊了,諸多細節和疑點她已經和盤托出,此時的重中之重,就是都市爆破者的落腳點。


    “我不知道,教授說過今天要帶我離開天南市。為什麽我們已經決定收手的時候,你們偏偏抓住不放,要在天覺寺堵住我們!”肖筱憤怒極了,不甘心的咆哮道:“我等了那麽久,那近在咫尺的愛情,馬上就能夠和教授遠走高飛、終老一生啊!為什麽!淩宇,告訴我啊!”


    她的情緒已然失控。


    我們沒有說些風涼話,畢竟她的傷心絕望,我們有所感觸。審訊室陷入了沉默,過了約有一個小時,肖筱自己安撫好了她的情緒,我則心中百感交集的凝視著她。期間,林慕夏在整理筆錄和線索,她給拘留所打了個電話,讓那邊派輛車子把人帶走。


    拘留所的人趕到時,天已經黑透了,林慕夏取出事先準備好的屏蔽儀,囑咐了一些相關事宜,再三強調要把肖筱單獨關押。


    就這樣,肖筱將要被帶走,等待她的,是法庭的審判,約麽著以她所犯的罪,最低得是無期徒刑,接下來……她將承受獄中無盡的黑暗。


    肖筱臨被帶上車前,忽然回頭叫住我,“淩宇,能過來一下嗎?”


    林慕夏讓我最好別過去,整不好又是啥陰謀。我搖搖頭,選擇了信任肖筱,她本性並不壞。肖筱抬起掛著手銬的雙手,祈求道:“能幫我打開它一下嗎,我隻要一分鍾。”


    “這……”我遲疑著。


    肖筱注視著我的眼睛:“淩宇,我隻要一分鍾,可以嗎,給我一分鍾就好。”她手腕的傷口似乎又裂開,滲出了斑駁的血跡。


    我心一軟,拿出鑰匙開啟了手銬。


    嘩啦啦——


    手銬應聲滑墜,散落在地麵。兩個拘留所的哥們以為肖筱是我的老情人,怕接下來發生啥吻別之類的橋段,他們索性就別過頭去,把空間留給了我們。


    “那段……最美好的記憶。”肖筱笑了,她嘟起嬰兒肥的臉蛋,伸出手放在我脖頸,輕輕摳了五六下,緊接著又用手緩慢的捏了捏我微油的鼻子,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別了,我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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