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隊長一愣,眼前巨熊般的壯漢怎地這般膽大?他猶豫不決的看向裴奚貞,後者拔了個根胡子,“周隊,找一套來給老蔣。”很快,周隊長叫來一個身高一米九的武警戰士,讓其換下防護服,遞給了老蔣。


    蔣天賜穿上了防護服,活絡了身體,憨態十足道:“有點小。”


    “你就將就穿吧。”裴奚貞補了句。


    瞧他束手束腳的樣子,逗得我們嗬嗬直樂。這名一米九的武警戰士算是第五中隊體形最大的了,然而相比體形過兩米老蔣,依舊小了一圈。


    蔣天賜手裏抓著鋼鏟,順繩梯爬下了大坑,他繞著屍骨小山轉了圈,用鏟子敲了敲一具高度腐爛的屍骸,隨後鑽入通往老井的洞,消失不見。


    我們在身邊掐時間,過了半小時,也不見老蔣出現,周隊長擔憂道:“他該不會遇到啥事了?”


    裴奚貞對老蔣還是很有信心的,他坐上一塊石頭,“再等等。”


    漫長的十分鍾過去,老蔣出現在坑底,衝我們揚了揚手,我瞅見他手中提著一隻機械爪,大小等同於常人的兩個手,三根尖銳的鋼刺在朝陽的映照下,發出金屬的光澤。待老蔣爬上繩梯回到地麵時,他氣喘籲籲的道:“洞的前方太狹窄,我鑽不進去,好像有人跑掉了。”


    有人?


    我不由得想起在井底拖拽我腳的存在,殺貓的或許也是那家夥,“老蔣,你確定?”


    “沒錯。”蔣天賜的大腦袋呆呆地點了點,道:“我鑽進去時,恰好瞅見那人手中抓著半截血肉模糊的貓屍,大口大口的咀嚼。”


    “機械爪從哪弄來的?”裴奚貞好奇的端詳著這玩意。


    老蔣邊脫著防護服,邊道:“洞的中段,有個位置必須側著身貼緊洞壁才能鑽過去,機械爪便是鑲嵌在這處洞壁的,一般人不注意就會中招。就在安置機械爪的旁邊,有個屍鼬蟲巢,裏邊盡是些幼蟲,也有成熟期的屍鼬蟲,嗅到血腥味就爬上傷者背後的傷口,可能因為通過此處的速度快,通常隻會掉下一條。”


    此時我明白了為啥寧疏影的背後沒受傷,他嫌洞壁潮濕,本身就有輕度潔癖,所以就扭著身子鑽過那裏的,而我和鄭治理仨名武警就沒那麽多講究,這才無意被劃傷。唯一解釋不通的,就是為什麽我們受了傷卻一絲痛感也沒有。


    裴奚貞找來個袋子將機械爪包裝好,和周隊長簡單交流了下,決定焚燒坑底的屍骨。


    烈火雄雄燃燒,焦糊的烤肉味道取締了屍臭,和燒烤攤子上的肉串有一拚!


    我們無心再看下去,便先行回到舊籬笆院的老井旁,留守的十名武警戰士圍井而坐,表情極其嚴肅。裴奚貞挑了一個問道:“有沒有異常的情況?”


    “報告長官,沒有。”


    如此一來,就說明蔣天賜發現的那個疑似是人的家夥,還在老井與乍洞連通的地方。這時我把在水下的經曆和倆人一說,立即被重視起來,裴奚貞給消防大隊打了個電話,決定把老井的水抽幹,瞧瞧躲在井底的究竟是啥玩意。


    很快,消防部派了一個小隊趕來支援,他們放置好大型抽水機,測試了下老井的水深,約有八米左右,將水管延伸下老井。沒多耽誤,便啟動了抽水機。“嗡、嗡、嗡”,機械運轉時的噪音挺大,我們不得不離遠一點觀看,腥臭的井水被抽上來輸送到院子外一處溝子,呈淡淡的紅色,還時不時躥出支離破碎的貓屍,有浸泡過久的爛成毫無血色,有像被剔了肉般的骨架。


    這幾乎是口死井,滲入水的速度遠不及抽水,僅耗時一刻鍾,井底已然暴露在我們眼皮子底下,一覽無餘。


    探照燈投向老井時,靠,竟然還真有個家夥潛伏在臭水井底!我發現一個蜷縮在井底邊的身影,“頭兒,你看,那是人不?”


    “我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裴奚貞神色糾結的盯望下方,隨即看向消防隊的人,“能把井底這個奇怪家夥整上來不?”


    “可以。”


    消防隊立即開工,弄來繩梯架好,隨後兩名消防隊員攜帶繩索立即入井,他倆打了個活結,套在井底之物便迅速爬上地麵,其中一個眼神慌亂的道:“媽的,啥鬼東西,還是活生生的,嚇死我了。”


    幾個人合力將它從井底拖拽上井邊,期間沒遭遇任何掙紮,蔣天賜這時補了一腳,把它踹到地上。待我們瞧清楚它為何物時,紛紛倒吸了口涼氣。


    裴奚貞的手摸住下巴,“小宇,老蔣,你倆先盯著,我去拔幾根胡子壓壓驚。”


    井底撈上來的這個生物,應該算作人,全身赤條條的,有男性的生**。但這男人的嘴裏叼著半隻貓的頭顱,在其兩腮後側,均有一個豁開的口子,露出嘴中後邊牙齒。他的雙腮一鼓一鼓的,往來翕忽,還真像斷了水的魚。渾身長滿深褐色的鱗片,並未覆蓋全部,他手腳和臉部很幹淨,胡須的長度更是讓裴奚貞望塵莫及。


    魚人的眼神很犀利,死死地如深仇大恨般盯住我們,仿佛將他從井底帶入地麵結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老蔣,你縱橫沙場多年,見識這情況嗎?”我拉了拉蔣天賜的胳膊。


    老蔣憨憨的瞅了半天,道:“不曉得,反正不可能是人和魚雜交的品種。水沒了以後,他好像一點力氣也沒有,真把自己當成魚了?”


    “那你在洞底遇見的是他嗎?”


    “稍等。”蔣天賜湊近了蜷縮躺在地麵的魚人,他嗅了嗅,然後退了好幾步遠,“好腥啊,肯定就是他,這衝鼻子。”


    “咦?他的脖子上好像掛了塊牌子。”我指著魚人道。


    誰也拿捏不準似魚的男人是否存在危險性,出於謹慎,我從軍車時找來一隻大鉗子,夾斷了魚人脖頸的繩子,小心翼翼的將牌子鉗住遞到身前。這個時候裴奚貞小便折返回來,他蹲在了旁邊,我們一起仔細的觀察牌子。


    這是一塊不鏽鋼的方形金屬牌,有三毫米的厚度,牌子證明畫了一枚十字架型的圖案,背麵卻刻有很多字,最上邊一行寫著:“天南市零號人民醫院。”接下來是“病危通知書。”


    姓名,陳二三。


    病號:00199。


    病症:魚鱗病、深海幻想證。


    時間:2007年12月6日。


    “又是零院鼓搗出來的?”我嘀咕了一嘴。


    裴奚貞拔了根胡子,唏噓道:“小宇,你不說你有兩個零院的病危通知書嗎,快把它們拿出來瞧瞧。”


    “估計拿不出來了。”我無奈的攤了攤手,“一個放在辦公室裏,一個是手機彩信,可惜你送我的山寨機質量太次,沾水報廢掉了。格式和內容與這塊牌子上的差不多,姓名分別為劉星珠和苟意,症狀也可圈可點忽略不計,前者因為太帥被整成了狗,後者瘦的像猴,能變成啥樣說不準,僅是病危通知書的材料不同而已。現在我的線人失蹤快二十四小時了,還沒下落呢。”


    “淡定。”


    裴奚貞饒有興趣的凝視著似魚男人,“零院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把人弄得麵目全非,嫁接上異種的器官或生活習性,竟然能成功活下來,已經超出了現在的醫院水平。”


    接下來蔣天賜跑到紅旗鎮的主街,用小車推著一隻大號的透明塑料桶,並裝滿了水。老蔣返回舊籬笆院時,似魚男人蔫吧的不成樣子,眼睛僅僅閉合,倘若不是他胸口起伏不定,我還以為對方已死亡。


    幾名消防隊員將似魚男人用繩子兜著給丟進了塑料桶。


    近乎一瞬間,這個男人恢複了活力,他在水桶中翻來覆去,動力十足。兩腮一扇一合,不斷的有水泡冒出。折騰了一會,他漸漸冷靜下來,將臉貼緊桶邊,瞪著大眼睛仇視著在場所有人。


    “喂,能說話不?”裴奚貞隔著水喊了句。


    似魚男人將腦袋探出水麵,他張了張嘴,“不會。”身處水中的他竟然給人萌萌噠的感覺。


    “這不睜著眼睛說瞎話嘛。”裴奚貞撲哧樂了,他接著問道:“你叫陳二三?哪的人啊!”


    陳二三鼓了鼓腮,“不會。”


    “問你的籍貫呢,所問非所答的。”裴奚貞鬱悶至極,他仍不死心道:“你今年多大啦?”


    “不會。”


    陳二三鑽入水底,抱著胳膊做出睡覺的姿勢。


    敢情這位似魚的男人,就會說倆字,“不會。”原來是一個智力存在障礙的男人,觀其年齡,恐怕還沒過三十,頂多二十七八左右,熟睡的臉上還略帶未蛻脫掉的稚嫩。


    周隊長帶著九十名武警返回了院子外,他獨自走進院子匯報道:“裴部長,屍骨已悉數焚燒殆盡,請做進一步指示。”


    “頭兒,咋整?”我打了個哈欠。


    “坑底下弄出的五具屍體,交給城南分局去驗。忙活了一晚上,該撤了,周隊長,記得囑咐今天所有人,事情嚴禁向外說,如有違背,就是違犯軍紀。”裴奚貞揉了揉倦意很濃的眼睛,一隻手無力的靠在我肩膀道:“至於魚人嘛,得咱帶回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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